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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情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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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W大附近的一处建筑工地开工。那些建筑工人一般中午和晚上吃大锅饭,早餐自己解决。
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经常到小吃店,慢慢地就熟悉了,彭思捷叫他“蔡叔”。
“我到你这,就是冲你那五毛一碗的稀饭和有老家味的油条。”
最开始,小吃店没煮稀饭,后来大家都说馒头包子吃着太干了得有喝的,于是习远就买了一口大锅,每天煮一锅稀饭。
不稠不稀,卖的也不贵,五毛一碗。这是习远的策略,兴许有人因为稀饭便宜而来吃早餐,就像蔡叔。
“蔡叔,您老家是哪的啊?”彭思捷问。
“就XX市XX镇,我们那以前有家做早餐的,味道可好。可惜后来人家老板生病去世了,我也出来打工赚钱了,再也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油条咯。”
嗯,彭思捷停下手,问:“蔡叔,您说的不会是老彭家吧?”
蔡叔一愣:“是老彭家,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老彭家的姑娘啊,丫头。”彭思捷异常激动,“您还记得不?咱们是老乡。”
丫头?蔡叔念叨着,仔细瞅了彭思捷两眼,终于认出来了,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来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彭思捷也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但在大城市遇到一个曾经吃过自家油条的老乡,真挺激动的。
蔡叔同样,自此常来吃早餐,还拉着工地上的队友一起来。
临近五一假,蔡叔再来时,身边多了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蔡叔介绍,老婆和孩子。
相互寒暄一番过后,蔡叔开始夸赞彭思捷做的油条:“跟老彭头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蔡叔,瞧您说的,我做的哪有我爸做的好吃啊。”彭思捷把包子油条端上去,又舀了满满两碗粥。
据蔡叔说,他特地跟工头请了一天假,把老婆孩子带着到处玩一圈。
彭思捷的老家到W市已经开了两条直通的客运专线,不用再火车汽车的转,但也得坐四五个小时的车。
习远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门票,递给蔡叔:“蔡叔,这是游乐园的门票,就在前面一站坐公交车,做四站就到了,很近。”
“游乐园游乐园!”小男孩拍着巴掌欢呼。
“你小子,知道什么是游乐园吗?”蔡叔笑着喝道。
“我知道我知道。”小家伙很兴奋,“我们课本上有,老师也讲过,游乐园有摩天轮还有旋转木马。”
蔡叔瞅着票,仔细琢磨,“只有两张票,可我们一家有三口啊。”
“这么小的孩子不用钱。”彭思捷说,“里面有些项目要钱,有些不要钱,您玩之前可得问清楚了。”
“行,那咱去吧,哈哈,也高级一回。”
“哦哦,去游乐园咯!”小家伙欢呼。
四月上旬还回过两次寒,温度低的让彭思捷觉得依然是冬天。可月末的几天,气温“嗖”地升起来了,直接从秋装换到夏装。
不过才刚过六点,太阳已经明晃晃地闪人的眼睛了。清晨的阳光笼罩着眼前的一切,熠熠生辉。
彭思捷看着蔡叔把小男孩抱起来,骑在他的脖子上。她想起,以前爸爸也经常这样做,直到后来她长大了爸爸抱不动了。
“习远,我们要个孩子吧。”
习远扭过头,手里刚拿起的包子又掉了下去,软绵绵的没发出任何声响。
“老板,麻烦快点,我赶公交。”客人在喊。
“马上。”
习远装好客人要的早餐,又匆忙接待下一位。直到早上那一阵忙过之后,他和彭思捷坐在一起吃面,才有时间讨论的孩子的问题。
“为什么突然想要孩子了?”习远问。
“就是想啊。”彭思捷回答,“如果有个孩子,我们也可以带他去游乐园,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孩子吗。”
他是一直很想要孩子,但现在不行。
“思捷,孩子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
“为什么!?”
“现在很辛苦,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环境。”
怀孕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很大的压力,不管是孕前、孕中,还是孕后。习远不想让彭思捷在怀宝宝时还要跑前跑后招呼客人,还需要蹲在地上洗碗。
彭思捷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吃得索然无味。要是我一个人就能生出孩子来就好了,她在心里嘀咕。
天气渐热,来吃麻辣烫的人也少了,彭思捷开始煮绿豆汤,清热去火,适合在夏天吃。
那个习远说像苏凝然父亲的老人又来过一次,叫了一碗绿豆汤,慢慢地喝着。
“小姑娘,你这里的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彭思捷笑着回答,从上个月起他们就开始盈利了。
“那个经常在旁边帮忙的小伙子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说习远吗?彭思捷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他人,大概是去干什么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公。”
“你结婚了?”老人有些意外。
“对啊。”彭思捷点头,“您还没看出来?”
老人若有所思地点头:“是没看出来。”
她应该很显小吧,彭思捷窃喜。
“小姑娘,帮我打包两杯绿豆汤,我要带走。”
“好的。”
彭思捷利落地装好两杯绿豆汤,递给老人:“您慢走,多来照顾我们的生意哦。”
老人笑着点头,挥手告别。
此时,在街对面的一家餐厅里,坐着苏凝然和她的母亲。
苏凝然看见自己父亲的身影,颇觉意外:“爸爸怎么会找到彭思捷?”
“不清楚,”苏夫人说,“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爸爸正在调查她,之前真不应该浪费时间陪她玩游戏。”
苏夫人把手里的杂志扔在玻璃桌上,轻蔑的表情就如同抱怨自己没有得到满分的第一名,居高临下的傲慢,让人憎恶至极。
“您不是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彭思捷是爸爸的女儿吗?”
“的确没有证据,除非去做亲子鉴定。不过没准你爸爸比我更神通广大,查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
苏夫人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不玩了,我亲自出马。”
“妈,”苏凝然制止,“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你?”苏夫人迟疑。
“对。”苏凝然点头,“我有办法让彭思捷离开这里。”
“可以交给你,但你这次最好不要心软,上次帮习远叫消防车我都没美追究。还有,你必须明白,我要的不是她离开,而是消失。”
收到苏凝然的短信时,彭思捷的第一反应是告诉习远,可最后一句“单独相见,不要告诉习远”让她犹豫了。
扯了一个“去W大见导师”的理由,彭思捷瞒着习远去赴约,地点在W大校内的某个人工湖旁。
W市已然进入夏天,河边的柳叶绿得泛油。没有风,懒洋洋地垂下,在湖面留下一片深深浅浅的倒影。
苏凝然早先一步到了,坐在湖边的木椅上。
彭思捷在她身旁坐下,问:“你找我来干什么?”
苏凝然取下墨镜,微微一笑:“你知道习远为什么要离开唐家吗?”
那一晚,习远和唐正旬的谈话她只听到最后两句,不知道前面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清楚两人争吵的导火索。
“是因为习远不愿意当唐家的筹码与我们苏家联姻。”
联姻?
“你想让习远娶你?”
“为了陆成的事,唐家与我们已经增加不少隔阂了。当然,之前两家的隔阂也不少。但同在商场,自然和和气气、互惠互利最好。何况,唐正旬早想联合沈家或者苏家对付霍氏了。”
习远说过,他和唐正旬真正的关系,只有陆成和沈家母女知道。那苏凝然,肯定是不知道的。
“真是笑话,习远与唐家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了唐家娶你?”
“是吗?”苏凝然冷笑,“那为什么习远会持有唐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唐正旬也在很多场合说过,习远就跟他的亲兄弟一样。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和习远已经结婚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提倡的是一夫一妻制。”
苏凝然看着平静的湖面,浅色的唇彩缓缓舒展开来,在夕阳的余晖下泛出迷人的色泽,“只要你跟他离婚,我会为你准备去国外的机票和钱。”
离婚,彭思捷笑了。
和习远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人三番四次来闹腾,本以为结婚后会安定下来,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跟苏凝然相比,泼硫酸、持刀威胁这些真小儿科。
“你以为习远真的会喜欢你开的小吃店吗?唐家封杀他,任何一家摄影室都不会接纳他,所以他只能跟你一起开小吃店。摄影是他的梦想,工作室是他花费心血一手创立的,你觉得他真能说走就走,一点都无所谓吗?”
彭思捷知道习远还操心工作室的事情,小五隔三差五就会向他报告工作室的进度,有拿不定的主意也会来问他。
她只是没想到,习远与唐家闹翻的真正原因是她。
回到店里,习远正在准备明天要用的绿豆。有几颗坏了,他挑出来,放在一边。
看见彭思捷,习远笑着说:“回来了,跟导师聊得好吗?”
“我没有去见导师。”
彭思捷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习远把装绿豆的篮子放到桌上,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凝然来找我了。”彭思捷耸了耸鼻子,继续说,“她说你离开唐家是因为我,她说她可以给我机票和钱让我去国外,她还说只要我跟你离婚,唐家就不会再封杀你了,你也不用再跟我一起开小吃店。”
她终于没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可是我想,你不喜欢她,就算跟她在一起开工作室,你也不会开心。你喜欢的人是我,就算我们一起开小吃店,就算每天赚不了多少钱,就算你只能用手机给我一个人拍照,你也是快活的。”
习远帮她擦干眼泪,然后将她抱入怀中:“所以,你想知道我的想法?”
“嗯。”彭思捷哽咽着回答,“我怕我想错了。”
“那你听着,”习远吻了吻她的耳朵,“我爱你,这就是答案。”
他喜欢摄影,可他更爱彭思捷;他记挂着工作室的事,可更关心小吃店今天卖出了几笼包子。
他不需要房子车子股票基金,他只想要彭思捷。和她一起,早晨在闹铃声中不情不愿地醒来,夜晚在小房子里一起吃饭洗澡睡觉。
休息的那一天,陪她四处走走,去书店挑两本书,或者去公园散步,或者帮她和地摊的老板讨价还价买回一条漂亮的长裙子;每个月把赚来的钱存入银行,或者买一支他看好的股票。
这样的生活,会辛苦,但更多的是幸福。是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在他心里,相忘于多少个江湖都比不上一天的相濡以沫。
爱情,不过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过情浓蜜意、踏实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