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成嘉泽番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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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嘉泽从未这样恨过自己。
恨自己的自大。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以为收紧了羽翼保护了她，其实却让她跌入了深渊而不自
知。
成嘉泽，第一次这么恨自己。
即使他知悉六年前的真相之时，也只是愤懑而无奈于自己有这样的母亲。在那件事上，他选择了认命。因为他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母亲送往判刑台。
可那些照片映入他眼帘的时候，成嘉泽感受到的，是从脚底下蹿起的怒意，迅速而愤然流经他的每根血管，在他凸起的青筋中跳动。这一刻，他只想撕毁照片中的男主角，用最尖锐的爪子，刺入他的身体，扒下他的皮和肉，将它们剁碎，搅成泥喂到牲畜的嘴里。但这也不能使他的怒火平静。他要的是一切可以重来。倒回到从前，让这件事不曾发生，让他的苏唯不曾收到伤害。
几小时前助理将备份文件放到他桌子的时候，成嘉泽仍一副悠闲的姿态，心里正谋算着日后如何一步步拿下王老板的公司。他并不准备打开那个档案袋，里头的内容在他意料之中，他吩咐助理，“把另一份寄去王总家里，一定要让他太太亲自签收。”
随后成嘉泽便回了家。
他想，到苏唯成年，还有两年，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在旁边好好看着她。
可世事总是难料。
成嘉泽没有想到，苏唯竟然会为了这家公司，主动献身，而那天晚上，他甚至还同她说了分手。那些屈辱、那些伤害、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竟然被加诸于他的唯一身上。成嘉泽看着那些从档案袋里抖落出来的照片，只觉得脚底一阵阵发凉，手也在颤栗，他从口袋里拔出手机，却猛一滑掉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冲到座机前，却发现自己背不出助理的电话。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
直到重新装好的手机另一端说，“成总，十分钟前王太太已经签收了。”
就只是这十分钟而已。
悬在半空的心“呼啦”一下坠到了泥潭的最深处，被裹上最肮脏、最恶心的淤泥，有石子在上面磨砺出道道血痕，他却不觉得疼。
只是恨。恨到麻木。恨到再无知觉。恨一切无法挽回。
胸膛那块，蓦地空了。
他知道，他失去的不仅是苏唯，他还成了伤害她的罪魁祸首。
“唯一，对不起……”这句话从嘴里吐出来，混着他的血，腥味四溢。
“不如改说一声谢谢吧，成嘉泽。”
那是他们在洪州路的屋子里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此经年，成嘉泽与苏唯便是从这里真正离开了彼此的世界。
直到两年后，苏唯背起行囊，离开了自己。成嘉泽在门口远望她的背影，心里不住地想，她终究要属于别人。给她幸福的终究是别人。
谁又能料到，那场幸福仍是要葬送在自己造成的“果”上呢。
江雅薇在自己身边三年，成嘉泽决定与她订婚。成夫人并不反对，她不需要他娶一个怎样的商贾
千金联姻，也不需要政界小姐扶持，他只是不能娶苏唯。因为苏琪是她母亲投射了所有恨的对象，即使造成她离婚悲剧的根本不是这个人。若他十五岁爱上十岁的苏唯是变态，那么心理扭曲恨着做过“小三”的苏琪的他妈，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狂。可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
到订婚宴上苏唯第一次那么大声地在自己面前发泄一切的时候，成嘉泽才猛然惊觉，当年完成那笔交易，也不是她自愿的。他们所有人都被变态狂成夫人捏在手心里，揉搓把玩。
可最让他痛心的，却不是她的泪水与歇斯底里的发泄，而是她嘴里念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早预知过一切的结果，可真正来临的时候，心依旧承受不住。
他的苏唯，已经属于别人。
如果那个男的嫌弃她的过去，如果苏唯愿意回来，如果一切还要矫正的机会，成嘉泽愿意豁出一切。将他的母亲扳倒，甚至将她送进监狱……
成嘉泽有一瞬间在脑中这么谋算着。可然后呢？事情一旦败露，苏唯又会如何看自己？这个杀母凶手的儿子呢？终究只是空想。一切都无法挽回。
“小薇啊，你先上去休息吧，我和嘉泽聊聊。”
成嘉泽埋在沙发中，一把甩开了母亲探过来的手，“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做得出这种事。”
“嘉泽啊，你要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为了我们的家。现在公司的老板就是我们俩，就算名头上是苏唯的，那又如何？等时机一成熟，让她签了转让协议书，这房子、那公司，便都是我们母子的了。那孩子是个软柿子，不会有问题的。”她摸着成嘉泽的头，语气轻柔像唱着哄孩子入睡的安眠曲，“妈妈这都是为了我们俩啊，为了让我们有个家，谁都抢不走的家。”
他整个人往后一退，眼里放出凶光，“那个时候，是你把苏唯送到酒店去的？”
“她自己同意了的。”
“你为什么！我明明……”
“哎哟，你大呼小叫什么啦。就你在外面找的小姐，你当王总看不出来，他要的就是你妥协、你低头，你给他找个妓女，他一生气，断了合同，我们今天老早就在喝西北风了。行了，那公司也被你弄倒了，事情都过去了，反正你们也是不可能的，和小薇好好过日子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着装雍容华贵的母亲，蓝白色的礼服此刻在灯光下竟显得斑驳着暗影，像缀着污渍的抹布，那张脸，也是陌生的很。隔了那么多年，他依旧没懂这一切。何以他母亲，竟会是这样一个人。
大门很快又被推开了，猛烈如袭来的怒吼狂风。
成嘉泽向门口看去，见到一头红发的男生，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脚上一双板鞋，却青春得不像话。许向。这一定就是许向。苏唯口中的许向。也许还是她说的“新家”所在。
成嘉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礼服，又转头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面容。那些棱角和眼眉间流转的痕迹，是时光的洗礼，是掩不盖的印记。他心里竟是在嫉妒，嫉妒眼前的男生看起来和苏唯多么般配。
“苏唯呢？！”
“走了。”
“走去哪儿了？！”
“不知道。”
“这是她家？你是她哥？那些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儿？”
成嘉泽看着冲到眼前，一脸气势汹汹还强作镇定的人，听着他的话，不禁自嘲哂笑，“若真是她哥，也好。”至少那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许向却不耐烦，上前直接揪住了他衣领，“你知不知道那些照片怎么回事儿？！”
“怎么？你嫌她脏？”眼前一黑，脸被外力重重一击，没等回神，便挨了一拳，一回味，嘴里已经漫出血腥味。这一拳，来得太晚，是他早该应得的。
“哎哟，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一进人家家里就挥拳头揍人啊！苏唯走了！你去别的地方找她吧！”
成嘉泽细细地品尝着疼和血的味道。盯着眼前一脸怒火的男生，心里不住地想要在他眉宇间搜索出哪怕一瞬的嫌恶之情。他只是想证明，这世上，别人的爱都难免掺假，没有人会爱苏唯比他多。没有人。
可他失败了。他只看到他脸上的怒与疼。还有嘴里咆哮着的维护之意。
“你他妈敢再说一次试试！”
“许向，你别这样，冷静一点。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苏唯。”
“韩阳，你别拦着他。”让他打，让他打。他想要感受疼痛，好能靠近苏唯的内心，感受当年她
所承受的，哪怕只百分之一、万分之一，才能弥补他的自责，“许向是吧？对，我知道那些照片怎么回事儿，因为是我暗地里安排了摄像机偷拍的。也是我，把她送到那老头床上的……为的，就是保住我的公司。”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男生，唇角带笑，“就是个初夜嘛，拿来换公司渡过难关，值得，你说是不
是？”
一字一句，说出来，都在滴着血。
可这谎撒的却一点都不心慌，反而像是释然了。到对方一拳又一拳地揍在自己脸上、身上，他只觉得轻松。疼得轻松、痛得轻松。每受到一击，那些剧烈的感觉叫嚣着蹿腾在身体各处，而成嘉泽却只感受到仿佛肩膀上的重压被人挑落，整个人被放在一床棉絮上。
精神的释放。
这就是他要的。
他想要用鲜血对自己愧疚的爱进行洗礼。
成嘉泽倒在地上，看着被韩阳戈架起拖后的许向，慢慢从视线淡去，所有声音趋于消亡。他的眼突然一阵恍惚，白晕光圈中隐约见到穿着白纱裙的小女孩，腼腆可爱，就是他一直记在心上的样子——他的唯一。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成嘉泽番外（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