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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岱青他师兄冲进万花谷的时候,正赶上谷中弟子大批出门历练,他一路冲下云景台,除了守卫弟子竟一个人都没看到,唐师兄急得团团转,喻白桓哼着小曲儿从路的尽头出现,一手提着个硕大的药箱,一手则提着个硕大的针匣,唐师兄眼中顿时就冒出了绿光,一个子母飞爪就把喻白桓抓到身边,二话不说展开机关铁鸢就飞。
喻白桓一路都没有说话,原因无他,他还没来得及表示愤怒就嗖地上了好几十尺的高空,然后他就机智地点了自己的昏睡穴。
喻白桓怕高,怕得硬是因为丐帮好友抓他飞过一次就抓了那松狮头丐帮家的隼回了自己家,威胁要做成标本,直到松狮丐快给他哭着跪下了才松了口。
唐门这轻功,这高度,他要是不点自己的穴道,怕是迟早也得吓昏。
唐师兄嗖嗖几下飞回客栈,也不走门,从窗子里把喻白桓掼了进去,喻白桓好及时一个小轻功才避免了头着地的悲剧,接着唐师兄就目光炯炯地将他拖到床上昏过去的唐岱青身边,语气诚恳地像是从来不认识刚才那个劫了人就跑几乎把人摔死的唐门是谁:
“大夫救命!”
喻白桓的目光从唐师兄正直忠厚到了极点的脸上移到唐岱青乱七八糟裹着绷带的胸口,又移到自己那两个箱子上,脸色十分好看,唐师兄机灵极了,唰唰打开箱子呈到喻白桓面前,姿态好比给佛祖上供。
喻白桓顿了一顿,咳了一声,又顿了一顿,眨了眨眼,唐师兄盯着他,快哭出来了。
“可是这位……少侠,在下……在谷中司职羽墨雕等一类灵物的医治照管,虽粗通岐黄之术,但恐修为浅薄,误了贵派弟子性命——”
唐师兄有听没懂,他的官话本就一半靠猜,怎么可能听得懂喻白桓这样文绉绉的长篇大套,喻白桓看到他迷茫神色,便只能温和一笑,冲自己一指,缓慢而清晰地说:
“在下,是个兽医。”
唐师兄觉得山崩地裂了。唐岱青在长安受了伤,他马不停蹄带着师弟跑到万花附近,但万花谷所在乃是群山腹地崎岖难行,唐岱青受不了颠簸,只好由他去请,哦不,绑了一个大夫出来,可这看上去十足十一个风雅医仙形象的男人,竟然是个兽医……唐师兄觉得他以前对万花谷“兼容并蓄无所不包”这八个字,还认识得比较肤浅。
“那……你先试一哈儿?”
颤抖中,唐师兄说出了这句话。
喻白桓愣了一愣,他修了这岐黄之道的偏门,是因为着实喜爱万花谷这些有灵性的飞禽走兽,但旁人却未必理解,往往听说他是个兽医后便不像之前那般尊敬,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别人让他试一下。
但是因为唐师兄浓重的川音,喻白桓还是确认了一下“试一哈儿”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唐师兄默默地点头,刚刚自我催眠对这个大夫建立起的一点信心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喻白桓挽起了袖子。
喻白桓打开了药箱。
喻白桓翻开了针匣。
唐师兄瞄着那凶器一样的种种器械,深深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往万花谷深处走一点,放着那么多药王弟子不劫,呸,不请,居然带回来一个兽医。
如果唐师兄知道谷中药王弟子几乎都不在,只剩下喻白桓他会不会好受一点呢?
唐岱青醒来的时候先看到他师兄,然后摸了摸自己胸口包扎好的伤,语气惊诧:“师兄?你包的?”
唐师兄不太敢看他,低声道:“给你请了个万花谷的……”
他最后两个字说的极模糊,唐岱青问道:“请了个啥?”
“兽医……”
唐岱青沉默了。
事后他坦率地承认:“那一刻,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兽医!!!”沉默许久后唐岱青爆发了。
“兽医不也给你治好了吗……”
“你居然给我请兽医看伤!!!兽医!!!没有什么说的了!!!感情走到了尽——”
他还没说完,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个穿万花服色的年轻人,长得很好看,一手提着药包,另一手还拎着些糖果糕点。
万花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那个兽医。你别起来,我给你熬药。”
唐岱青一腔愤怒全数堵回了自己心里,一时十分心塞,觉得淤血快冲上脑子了。
尼玛你一个兽医长那么仙风道骨杏林高手模样做啥!做啥!
唐师兄已经遁了,房间里只剩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的唐岱青和笑眯眯熬药的喻白桓。
过了片刻唐岱青别别扭扭地说:“大……大夫,你没用给猪啊羊啊那些看病的法子治我吧?”
喻白桓严肃道:“不要看不起治家畜家禽的医术,想当年,老子出函谷关骑的青牛,太宗的白蹄乌飒露紫,萧史弄玉骑了去的龙,普贤菩萨座下的白象——”
“你骑青牛出关?”唐岱青错误的理解了“老子”的含义,后面那些他统统都没听懂,他有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气质超绝出尘的男子骑在牛背上的模样,就问了一句。
“……我都没治过,我也没骑过。”喻白桓顿了顿,补充:“我的牛是黑色的,老子那头是青色的。”他杏花三月里斜倚牛背吹短笛的这个场景,还被谷中丹青一脉的师妹画下来过。
他这句话让唐岱青大概明白了老子可能是旁的什么人,他一边嘀咕着什么人起这样的名字一边抬头,看到喻白桓将药材放进药吊子里,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兽医身份,担忧道:“这个药……这个药……人能吃么?”
喻白桓愣了愣,笑眯眯地不回答,盖上盖子便起身坐好,只是看着唐岱青笑。其实他也是杏林一脉出身的弟子,只是后来未再深入修习,而是自行钻研兽医术这样的偏门去了,但怎么说也是近十年的医术底子,治个外伤还不在话下。
但他不说,就不说。
唐岱青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