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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花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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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的D市,天气并不总是晴朗的,偶尔来场暴雨,驱散了那似要将人蒸发掉的灼热,只消一个下午的时辰,地上水迹便消得干净。莫南笙坐在台阶上,抬头看这存了她三年光景的高楼。
那红色已变得陈旧,忽想起校长还曾在广播里多次说过不要站在墙边,以免发生危险。那时天真的孩子还会吐槽几句,学校该大修了!而今时过境迁,还是老房子,未曾修葺,在太阳底下病恹恹地伏下脑袋。如垂暮的老人,这阳光抽去了他全部的气力。
都说每一个场景都有几分回忆,让你哭,让你笑,让你不甘,让你嘶声力竭。门前的树依旧肆意的长着,一天一天,一年又一年,中学最后一年,莫南笙几乎不曾去过除了教室以外的其他学习场景,却爱极了、夏天,坐在这大树的阴影里乘凉,冬天,看满树红花被白雪覆盖。而后,埋在作业里……念及此,笑容不由得爬上来。
“Nancy,我们该走了。”男子踏着细碎的阳光,在莫南笙背后站定,那小人儿就笼罩在他的影子里,似是不忍心打断莫南笙,却也缓缓开口。
“一会儿该是下课的时间了。”他又解释道,言语间多了些无奈与温和。
“嗯。”莫南笙用手撑着从台阶上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长裙上的尘土,“唉,原来也没觉得这里亲切,如今回来了,却惦念得紧。”
“别忘了,这次可是你要求搬回来的,先做好国内的任务吧。”
William的声音像泉水自山中流出,涓涓之态让人觉得和缓。可如今莫南笙被他多次催促脸上也布满了无奈,“哎呀,我知道了,你都叨叨我一路了!”语罢,还嗔了William一眼,却也没再闹脾气,转身向门口走去。
William中文名陈默,人如其名,陌生人眼中,他是‘生人勿进’,好友眼中,也是‘懒得搭理你’,莫南笙还曾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他真的不愧叫‘陈默’啊,她母亲怎么也没把自己生了个男生的性子呢?殊不知,莫南笙之于陈默的沉默也是不遑多让了。
D市生养了莫南笙,锻炼了莫南笙,却也毁了莫南笙。每每想起这个城市,都发现只剩下心尖上的哀凉与刻骨。
至于许久之后身在异国他乡,花海中遇见陈默,那颗心才逐渐破冰。莫南笙一直觉得,她的生命里,一个叶皓轩,给了她隐晦的、暗恋的苦楚,牵动了她全部的心弦,一个陈默,却点燃了她的余生。
他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后诸事繁多,待生活安定之后,莫南笙说要回来,也是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同行几年,莫南笙与他,是深交、挚友,无话不谈。
“哐当——”打开许久未进过的家门,莫南笙习惯性的把钥匙丢在书柜上,一个转身,一个弹跳坐在了沙发上,躺下将自己深深的埋入其中。连鞋子都顾不得换了。
这个过程极快,陈默无声的看着那沙发无力的被砸出一个坑,又因着弹簧的力量恢复如初,发出吱呀的声响。他无奈的笑笑,这么多年了,莫南笙终是没有改掉这些个习惯。陈默将行李拉过家门,又轻声的阖上,“不是说许久不曾住过了,也不嫌脏。储物间在哪里?”
莫南笙这时候可顾不得搭理他,享受着来回转身沙发给她的舒服之感,将满身的疲惫都驱散了。透过这些老物件,她似乎能闻到那深处的木质沉香。
半晌无语,莫南笙这才开了口,“没有储物间,往前走左手边是书房,放在那里就好。”莫南笙爬起来喃喃一句,又沉下了头。
陈默默默的进到客厅,寻到位置后才将东西放下伸手去打开门闩。毕竟是许久不曾住过的房子,打开之后陈默似乎都能看得到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这时候他可真的不觉得这意境有多美。屋子里长时间不透气,再加上也没有些除尘用具,当年是走得多么突然,一切都似乎保持着原样,而今积了一层的灰。
不过想想莫南笙的性子又释然了。当即放好东西,挂好外套,撸起袖子,找寻一会儿劳动工具就开始忙上忙下了。所幸这些基本的东西莫南笙也没费了。
等到乒乒乓乓的声音结束之后,已经是下午的光景。太阳向西斜下来,陈默洗了把手之后就看见这样的莫南笙,毫无姿态可言。走过去将窗帘打开,那密实的布料绕过主轴,将阳光全部泻了出来,屋子里大亮。陈默满意的笑笑,这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嗯,别开灯——我再睡会儿——”莫南笙又翻了个身,没醒。
片刻后,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外加揉着眼睛呐呐自语。睁开眼睛之时,看着这屋子,怀念之感涌上心头,也倍觉暖心。“阿默——”莫南笙感激又欢快的看向沉默。
有时候莫南笙真觉得陈默是上天派来给她莫南笙的救星。对于像她这样的二级伤残深度宅到无可救药,诸如家务什么的她真的是做不来。即使会做也懒得,就好比她曾对陈默说,“你挣钱持家,我只负责貌美如花,哈哈……”
陈默最受不得莫南笙这撒娇的样子,却也没吭声,伸出手向着莫南笙头上揉了揉,眼底尽是温柔和安慰。
而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没洗手。”
陈默看着莫南笙的笑容在霎那间崩裂,眼角也有几分颤动,几个呼吸间脸色已变得铁青。
还好,他忍着不笑,等着这小姑娘跳脚。
“啊呀呀,阿默你可真脏,又不是没水你怎么也不说去洗洗!”说着还做了几个干呕的动作,起身就要往洗手间跑去。
陈默却拉住她,“折腾了这么久,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