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顾阿雯

2、第一章

　　清早，我的头很痛，因为丈夫的去世，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了，本想再在床上小憩一会，但是因为今天要和秋兰去文府看看，也不知道文府的制布作坊会不会留下我，于是我起身梳洗。丈夫在的这几年，家境不然阔绰，也还是过得滋润，不管好的衣服还是首饰，我都还是有一些的，但毕竟去文府做事，充其量也只是个佣人，我选了身素雅的外衣，淡绿色的，因为是很久以前的旧衣服了，都洗得很白了，黑色的麻裤以及自己缝得布鞋，头发轻轻绾起，一切穿戴完毕，便出门找秋兰了。
　　秋兰是一如既往的朴素打扮，看到我来，她露出了一丝微笑，向前来挽我，说：”走吧。”我笑着应声“好。”正逢江南的春天，杨柳飞絮，空气里都是花草的气息，这晴朗的天气，算是给予我这沉寂的心里一丝慰藉。我和秋兰沿着门前的小河一直走，过了一座拱桥，很快就到了文府。
　　路过文府的正门，我抬头看到赫然的“文府”二字，很是气派，两边挂着大大的灯笼，古典暗雅。秋兰说我们只是文府的作坊工人，只能走东边的侧门进去，她把我领给了一个近四十的女人，浓眉，丹凤眼，着一身暗红麻衣，看到我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心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眼神看起来如此渗人，犀利，让人不得不赶紧垂下了头。
　　“叫什么？”她那张稍厚的嘴唇幽幽地吐出三个字。
　　“苏雨墨。”我头埋得更低了。
　　“这里的人都叫我照娘，今后你就负责染布吧。”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完她转身欲走。
　　“是，多谢照娘。”我急忙道谢，秋兰在文府主要是制布作坊里负责织布，我一向笨手笨脚，还很担心织不好，现在照娘让我去染布，不由的松了口气，一旁的秋兰过来挽我说：“太好了，雨墨，你以后就是一名染布工了。”
　　“恩。”笑着看向秋兰说，“太感谢你了，秋兰，我会好好干的。”
　　文府的制布作坊在其东南角，靠近文府的东侧门，一般作坊里的织娘和染娘都只在此块地区活动，很少离开作坊进入文府内部，照娘即是负责制布作坊的管事，她为人精明果敢，平时少话，也很少笑，不过大家在她的领导下，制布作坊有序高效的生产着布匹。
　　染好的布会在院子里晒在高高的架子上，晒布是染娘们一天最开心的时刻，大家会哼起歌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唱，一起笑。
　　晒好的布会有专门的伙计运送到文家镇上的布庄，文府是靠卖布匹起家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陆续好几家分字号到周边的几个镇上，最后开了金逸钱庄。那是沈雨之前待得地方，也是和他的死脱不了干系的地方，我不敢想……
　　我只是想好好得待在作坊，我只是想好好得染布，我只是想和婆婆和孩子好好得生活，别无他求……
　　正当我思绪飘远的时候，秋兰叫我，开饭了。

　　制布作坊的院子里已然变成晒布的场地，所以吃饭的时候我们会离开作坊，到文府厨房外吃饭，这个时候除了伺候文府各位太太少爷的佣人，其他的佣人和工人都会在一起，也是文府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我和秋兰以及作坊其他几位姑娘一起到了厨房，今天的菜让我眼前一亮，青菜豆腐和烧咸鱼，文府不愧是大户人家，就连我们下人都能吃到荤腥，这让我顿时食欲大开，其他几个女人和秋兰好像并没有我这么兴奋，看来她们也是常吃到荤腥的。
　　大家都在排队打饭，给大家盛饭的是一个汉子，皮肤稍黑，穿着黑灰色的背心褂子，一根白色的毛巾随意挂在脖子上，看到每一个人都是笑嘻嘻的，轮到我了，他笑着对我说，裂开嘴，漏出他白白的牙齿：“新来的，给你多盛一点。”
　　“谢谢谢谢。”他的举动反而让我有些尴尬。
　　跟作坊几个女人一起坐在一边的石阶上吃饭，其中一个有两个梨涡的姑娘对我说：“我是跟秋兰一起的织布工，阿梨。”
　　坐她旁边一个女人年纪看起来稍大，突然提高音调说：“刚刚那盛饭的黑娃是她相好！”阿梨急忙打断她“春梅你小点声。”
　　“你看她害臊了。”秋兰旁边的元娘打趣的笑道。
　　这让我忍俊不禁。
　　春梅说：“你叫什么？”
　　“雨墨，苏雨墨。”
　　“这名字文绉绉的，读过书吧？”元娘问道。
　　“小时候跟着父亲，上过学堂。”我回答道。
　　“一定出身在不错的人家，那你怎么会来作坊里染布的。”阿梨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
　　“这个……”我应该说我丈夫去世，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不得已么，但是丈夫的死好像和文府脱不了关系，我也不想自找麻烦，让他们知道我是他的妻，已然是个寡妇。
　　正当我犹豫为难之时，秋兰开口道：“快吃饭吧你们，晚回去开工又免不了责罚。”
　　……
　　在文府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染布晒布就是我每天需要干得活儿，虽然很累，但是周围的人还是蛮不错的，让我开始的不安渐渐消散了。
　　干完活准备回家，三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阿梨，春梅，元娘都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所以晚上也就住在作坊内，我和秋兰需回家照顾孩子，看到夜幕降临也就匆匆告别往回走。
　　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秋兰看状，问我：“雨墨，别多想，好好干，文府很多人不认识沈雨，他是为钱庄办事的人，和我们作坊这些工人很少有交集，怕是从未见过。”
　　秋兰看破了我的担忧，我感激的看向她：“谢谢你秋兰。”想来是我是笨的，沈雨之前秘密为金逸钱庄办事，怕是认识他的除了文绍阳等人，也没几个认识他。
　　我放下心来，家里还有婆婆和我不满百天的儿，我得振作起来，保护他们。

作者有话说

　　只是开头 大家敬请期待后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