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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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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鹞独自街市闲游。本想叫上美丽可爱的沫沫一起信步京城,他好过一把做向导的瘾,他这半吊子总比沫沫初涉宝地的路盲强些。可沫沫同几个手下商量着出门办事,他不能自讨没趣,只得一个人溜溜达达出了门。这样也好,省得遇到阿休他夹在两个女孩中间气氛尴尬,虽然他清楚邂逅阿休的机会渺茫。
衣服穿得厚厚的,暖帽覆头,避开人烟辐辏处。秋冬交际,人的美与丑都被寒气稀释了许多,如果不是刻意搜觅他的有心者,大概没人会发现他了吧。一直无事,雪鹞警惕心淡化了很多。
雪鹞想远离麻烦,可麻烦偏偏不肯轻易放过他。
雪鹞闷头走路,与人擦肩而过。错过几步后,他隐约听到那人轻“咦”了一声,然后便是脚步“噔噔”向自己逼近,少间一个瘦弱孱小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去路。“兄弟大名可是雪鹞?”那人一拱手,满脸喜色。
“不认识。你看错人了。”雪鹞矢口否认,足步未停,从那人身边绕过。
那人不识相地跟上来,和雪鹞并肩而行。“兄弟别急,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交个朋友。在下请客,一起喝杯水酒,暖暖身子如何?”
“没兴趣。”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才不上当。
“兄弟别会错了意,区区不才,人送外号:精细鬼,方圆数十里也算小有名气,兄弟若有什么困难……”叽里呱啦个没完没了。
谁在乎你是何方神圣,想方设法摆脱他才是。雪鹞转过身,脸上堆下笑:“适才兄台言及要请小弟用餐,恰好我肚子有些饿了。”
“好好好,”精细鬼大喜,“贤弟敞开了吃,愚兄一定让贤弟尽兴,呵呵。”亲热地搂住雪鹞的肩膀。
“大哥前面带路。”雪鹞不动声色地甩脱精细鬼的手臂。
精细鬼不疑有他,喜滋滋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冷不防背后雪鹞一脚狠踹在他屁股上,然后撒腿就跑。精细鬼踉跄扑倒,摔了个大马趴。
“贤弟莫跑,勿要误会。”精细鬼爬起身,不顾疼痛,缀在雪鹞后面死命狂逐。
误会?听你才怪。雪鹞一溜烟跑得更疾了。
两人一前一后飞奔,穿街过巷,引得许多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群无所事事的地痞叫住了精细鬼:“你小子又做什么孽?还是被人欺负了?”
精细鬼停步,说话快得像炒豆子:“前面那厮是城守百金悬赏的雪鹞,几位大哥帮帮忙,赏金人人有份。”说完又赶紧追上去了。
人群一下炸开了锅,这种平白发财的好事当然不能错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十几个混混忽忽拉拉都跟过去凑热闹。
雪鹞觑空回首,吃了一惊,公主府为自己布置了如此多的眼线,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吧。前方有一深巷,雪鹞急不择路,冲了进去。跑到尽头,雪鹞傻了眼,心一下子凉了,是一个死胡同,前方一堵墙冷冷地嘲讽着他。怎么办?背靠高墙,望着愈来愈近的追兵,雪鹞一筹莫展。正踌躇之际,忽然脚下一沉,地面似乎瞬间变成了沼泽,他一下子陷入泥淖中,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手忙脚乱,很快头顶被淹没了。
“别慌,是我。”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牵住了他。
听到这熟悉悦耳的声音,尽管处在黑暗中,雪鹞马上觉得安全了,平衡感也回到了他的身上。“燕语莺声!”雪鹞脱口而出。危急关头,有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会出现在他身边,恍似梦中的情景。
“我……好像……是叫……阿休。”“你这个名字不好,不过我很喜欢听你的声音,绵言细语的,清脆悦耳,以后我就叫你燕语莺声好了。”以为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原来他还记得,阿休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眼中有些潮热。纵然眼睛看不见,雪鹞也能感觉出她是谁,知道危险时谁愿意陪着他。
精细鬼在墙根转了好几个圈子,啧啧诧异。混混们陆续赶过来。
“精细鬼,人呢?”
“好象是……被地吞了。”
“你小子消遣我们呢?”一个泼皮一巴掌猛拍在精细鬼头上。
“精细鬼,你这假鬼今天遇到真鬼了吧。”众人哗然笑起,各种冷嘲热讽排山倒海。
“这么长时间,悬赏恐怕早就过期了,散了,大家都散了吧。”
“精细鬼,大伙不能白替你受累,你说,该怎样报答我们?”
“是,各位大哥,改天请你们去酒饭馆大餐。今天手头有些紧,抱歉。改天一定补上,一定。”
众地痞走远,精细鬼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忽然跳脚大骂,骂累了也垂头丧气地离开。今天真是不吉利,没有捞到财,还平白欠了这些惹不起的大爷一个人情,一定是出门撞了邪。雪鹞怎么会无故消失呢?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它了。
阿休和雪鹞在另一个无人注意的旮旯露出地面,雪鹞的脸上多了一把络腮胡,看上去很是阳刚,这是阿休帮他打造的伪装,欲对他不利的人不留心难以辨认出他。阿休有更加稳妥保险掩饰面目的手段,但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
“我们一起去逛街。”
“嗯。”
二人信马由缰,悠悠荡荡穿行于大街小巷,漫无目的,见到好景或者新奇事物,则停下来赏玩一番。初时有人靠近,阿休便抓住雪鹞臂膊,畏畏缩缩躲到他背后。感受到阿休手上传来的颤栗,雪鹞顿觉一股豪气充塞胸臆,他狠狠瞪一眼吓坏同伴的陌生人,走起路来昂首阔步。随着眼中容纳人数的增多,阿休心里的胆怯渐渐缓解,以至每有人经过,无论男女老幼,她都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多打量几次。雪鹞目睹此景,欣慰的同时,也有一些小小的失望,因为阿休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繁花落尽,落叶飘零,慵懒的太阳向寒风妥协,任凭灰色蚕食着绿色。这不是一个游览的好季节。几棵树木倔强地坚守着最后的苍葱;阿休一招手,一只大大咧咧的麻雀勇敢地停在她的掌上……只要有心,就算在这样的时令,也会发现许多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景。
雪鹞领路,阿休亦步亦趋。时间久了,雪鹞心里便有些谦意和不安,他不能只管自己随心所欲而不顾及阿休的感受,阿休的快乐也是他的快乐。姑娘家喜欢什么呢?燕子、孔雀、祁琪、红红……从对她们的记忆中寻找答案。漂亮的衣服首饰?也许还有,胭脂水粉?
天珠街,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馆、客栈、布庄、当铺……人满为患。各色各样的小贩在沿街叫卖,有卖古玩的、首饰的字画的香囊的、各类杂货的、点心乾果的,还有看相算命的……游客行人如织,有步行的、坐轿的、挑担的、还有马车和运货的……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喧嚣的市声,穿梭的人流,还能闻到熟食的香气,雪鹞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车水马龙的情景,可今天有美相携,他格外舒心快意。问问小贩行情,和阿休闲话孰优孰劣,喜欢了便买下些小食果品,两人一路行一路吃。他们无拘无束,转悠着,嬉戏着,徜徉着,平日的不愉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一直这样闲游下去疲倦也接近不了他们。
雪鹞拉着阿休进了一家布庄,里面的小厮讶异于阿休一身的单薄衣衫,不像什么大主顾,招呼起来便有些不热情,只是随意地应付。雪鹞恼了,他可以不在乎待遇优劣,反正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眼,可容不得阿休受委曲。“狗眼看人低!”他恨恨地白了小厮一眼,扭头拽着阿休便出了门,留下小厮一脸的惊诧和无奈。雪鹞改变策略,他大摇大摆闯进邻近另一家布庄,一幅大款派头,手里炫耀地掂着鼓鼓囊囊的荷包,专门在贵重的货品前挑挑拣拣。果然,对于有银子的主,伙计不敢怠慢,鞍前马后,问一答十,简直比亲戚还亲。不过衣服大多是量身订做,至少三天才能裁剪制作好,很难找到一件中意的现成的,两人哪等得起?虽然这对阿休不是难事,可她不想人前招摇显露法术。他们又接连去了几家布庄、绣庄和成衣店,才将阿休一身行头凑齐。雪鹞仍兴致勃勃,生拉硬拽着阿休逛首饰店、胭脂铺……从最后一家店铺出来的时候,阿休已经从一个寒酸的村姑变成了明艳照人的大家闺秀,身上也香喷喷的,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看着自己的杰作,雪鹞觉得非常满意和自豪,从祁琪和公主处巧取来的“不义之财”,花掉了也不心疼,用在自己瞧得顺眼舒心的人身上,它正是去了它最该去的地方。
像个木偶似的被摆弄来摆弄去,阿休心里有些无奈和好笑。如果她在雪鹞眼里弥足珍贵,还用得着这些多余的陪衬锦上添花?不过看雪鹞兴致盎然,不知怎么她也觉得高兴起来,女孩子都喜欢一个漂漂亮亮的自己。以后即使离开雪鹞,也能经常见到雪鹞为她添置的物品,上面还留有他抚摸过的痕迹。虽说这些花花绿绿的身外之物会妨碍修行,但此时此刻,那显得无足轻重。
“今天过得愉快吗?你累不累?饿不饿?”日影西斜,残阳的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楼阁飞檐之上,染红了阿休俏丽的脸庞,让她变得更加光彩夺目,稀薄的空气被覆上一层素淡的温煦。时光飞逝,这一日眼看就要过去了。他要和阿休道别了吗?如果阿休邀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她去的,阿休的家是个很安全、很温暖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他会在那儿呆多久不觉得沉闷。
“我没关系,你自便。”眼晴确有些疲倦了。一直想见识一番人世间的喧嚣繁华,见到了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说想笑随意,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两人一起偎依、欢笑、看朝阳落日,即便只是默默相对也不会尴尬。她可以邀请雪鹞一起回她的小窝吗?雪鹞会接受他的邀请吗?“对了,我给你的树桠还在不在?”
“哎呀,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我早扔掉了。”雪鹞一脸的遗憾。
即使知道雪鹞是在开玩笑,阿休仍忍不住心头一颤。雪鹞笑着从怀中掏出树桠递给她:“骗你的啦,我怎么舍得将你送的东西丢弃呢?可否悄悄告诉我,这是不是一件法宝,不然怎么会比春天刚折下的枝条还要生机蓬勃呢?”
阿休将树桠贴紧额头,无数信息一览无遗,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这么快又有了相好,他倒真是争分夺秒。是的,他没有许过什么承诺,一点也不亏欠她,她有什么权利……吃醋呢?可是,心中的伤感和委曲总是挥之不去,这半日贴心的照顾难道都是他违心的敷衍?罢了罢了,别再纠缠他了,把他还给他心爱的姑娘吧。
“我累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日后有缘……还是到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