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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巴黎的时候,父母亲找来心理医生替我看病,他问我问题,我只负责回答。
“金斯利小姐,最初被囚禁的时候,您对他有怎样的情感?”医生不用犯罪者这样子负面的字眼问,怕会勾起我痛苦的回忆。
“害怕是必然的,只想逃脱,最好他可以消失一阵子。”的确,刚开始恨不得艾瑞克哪一天消失在面前,看不见影子最好,现在是他消失一阵子都不行。
下一个问题:“在金斯利太太的叙述里,您后来对他有了极大的改观?”
这一个问题时间跳跃性大,我组织一下语言回答他:“改观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时间是一项必要的催化剂。过了好多年,我也不怎么怕他了,了解到他确实是一位善良的人,脾气不好这一点也接受了。”
后来问的几个问题是相类似的,医生在白纸上写了大段诊断结果,拿给我的父母亲看。
他断定我心理有毛病,说出长串名词,要开大把大把的药片给我吞。我问头发花白的医生:“简单点说,我有什么毛病,我的法语还未到能听懂晦涩名词的水平。”
医生回答的头头是道:“我说的名词你不懂不要紧,简单来说就是你对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他。”我去反驳他:“这不能代表我心理上有毛病。”
“金斯利小姐,医学方面的知识你哪里懂得?”他转过去对父母亲说:“金斯利先生,金斯利太太,你们可要多留意金斯利小姐,或许早年受过重大创伤的缘故,用一大段时间去修复是必要的。”他卖弄我们都听不明白的专业知识,口才极其出色,母亲听了吓得不行,花了一大笔钱买了许多药片,最后我全部埋在花圃里。
母亲借结婚这件事重提我曾经“患病”的事,我不得不再作出解释:“即使是患病也好,事实是情感产生,事情过去了,再来讲也无补于事。”母亲打断我的话:“不不不,以后你会遇见更加多优秀的人,你的情感浮在表面,里头没有实质的东西支撑。克里莎,你的年纪不算大,接触的事情相较于我们少的可怜;在巴黎剧院下许多年要我们担惊受怕,你现在要自取灭亡我是一定要阻止的。”
我企图向父亲求助,二哥接下母亲的话:“母亲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你现在是自由的,何必拿铁链锁住自己的脖子?”我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听母亲二哥一句接一句,父亲保持缄默,抽起雪茄来。
这一场对话根本毫无平等可言,我是说不过母亲的。奥维娅陪我上楼去,找来点心给我吃:“夫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几年来她为你眼睛都要哭瞎,你现在做出这样子要她心碎的事,她是接受不了的。”奥维娅做的蝴蝶酥十分甜,外头再撒了一层糖粉,实在难以下咽,我吃一块后喝了许多热茶。
“道理我都懂,现在两头人都得罪了,只希望他们能把事情快些想明白。”夹在中间的滋味一点不好受,我向玛利亚祈求事情能快些结束,她时时刻刻都是爱着我的,只希望艾瑞克能明白我的话,母亲还要花许多时间去劝。
这一次,我的祈求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被锁在房间里,三餐由奥维娅送进来,母亲晚上来陪着我直到我睡着。她换一种方式对我说话:“克里莎,你现在是病着的,休息足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不止一次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辩驳:“我完全没有病痛,好的很。”母亲固执得很:“不,你身体上心理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毛病。”
一人独自在房内的时候,我是找不来事情做的。伦敦的家也有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可惜外头没有高大粗壮的榕树让我攀爬;或许可以将床单扯下来剪成长布条,绑在露台石柱上,顺着布条下去,可惜房内的剪子小刀全被收起来,要把做工精良的床单撕成长布条我是做不到的。
期间我感到烦躁、愤怒,搬来椅子去撞木门,砸窗子,将瓷杯丢到镜子上。看着镜子崩裂出许多道裂痕,心里头算是解气,躺在床上睡一会儿当作回复体力。从前我也试过用这样子的方式同艾瑞克发脾气,将他的书本拿出来砸向他,要不就是找来玻璃杯子摔在地上,杯子碎片还要搬来椅子去压得更加碎。力气都用完后,脾气也不发了,躺在床上拿被子盖过头。
艾瑞克抓住我后颈叫我去将书本全部捡起来,玻璃碎片可以不用我清理。我坚持不捡书本,他不说话,手依旧抓着我后颈,不让我乱动。这样子的气氛我是忍受不住的,只好将书本捡起来整齐摆放在书架上,硬着头皮朝他道歉。
房间被我弄的一片狼藉,母亲开门进来,叫佣人来收拾干净,碎裂开来的玻璃窗同镜子先拿棉布罩住,等明日再更换。她来握住我的双手,亲吻我的脸颊:“脾气总是要发泄的,我不会责怪你。来,快换上新裙子,首饰我为你拿过来,我同巴伦带你去见识新的朋友。”
我换了裙子,戴上母亲珍藏的首饰下楼去,我不去想母亲要带我去会见的人,能走出房间已经让我感激万分。
我们坐马车去陌生先生家的公馆,来迎接我们的是这一家的太太。
“艾肯太太,我们许久未见了。”母亲同艾肯太太拥抱,两人寒暄几句。艾肯太太欢迎我们一家进去坐着,她叫她的孩子们下来:“哈丽特,利兰,快下来欢迎前来拜访的客人。”我看到同我年纪相当的小姐先生下来,腼腆的小先生只同我打了招呼,美丽的小姐则过来同我拥抱,对我说:“克里莎,你实在太瘦了,风吹过来你要飘走!”哈丽特的话把我逗笑,利兰的脸则笑得发红。
“你可以放心,风吹来我还不至于飘走,可我会——摔倒。”
艾肯太太告诉我哈丽特同利兰是孪生姐弟,年纪一样大,在曼彻斯特读书,放假回家里来度过夏日。哈丽特性格十分开朗,什么话都说出来;至于利兰,他的脸发红的时候居多,耳廓红的发热。
在艾肯太太家里我感到快乐,艾肯太太热情非常,哈丽特说话幽默,利兰红着脸不说话看着想去捏他的脸。临走时,艾肯太太一家人依次同我拥抱,轮到利兰时,他手臂微微张开,很快垂在两侧,脸迅速涨红。最后他只同我握手道别:“金斯利小姐,希望你下次再来拜访。”
“你早就该这样子,多认识不同的朋友。”母亲为自己的做法感到满意,计划下一次与另一家人的会面。父亲的态度与母亲的不大相同:“认识不同的朋友该由克里莎去做,我们不该强迫她。”
“巴伦,你的观念过于保守,不适用于她。”
父母亲要吵起来,我不得已开口道:“好了,话说到这里可以暂停一阵子。”我叹息,挽住母亲的手臂:“母亲,我相信你是十分爱我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产生不小的分歧。”
“孩子,许多事情你怎么会明白呢?你草率做决定日后会后悔的。”母亲问我一个问题,我要想许久才能回答她。
“关于艾瑞克,你了解多少?回家后,一一罗列在纸上,晚上拿给我看。
母亲的要求一点不过分,我当下答应她:“好的,母亲。”
可当我真正下笔去写的时候,却发现这件事情困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