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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命运 ...

  •   一整个下午我都坐在工作室里发呆,看着同事抱着画框来来回回的跑动,我竟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倒像个几近半百的老人,望着西边的落日一点点沉入天际。
      钟天琪拉过滑椅坐在我的身边,“想什么呢?”
      我瞥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转起了美工笔,“想我这次能赚多少。”
      她鄙弃般的“切”了一声,一把夺走我的美工笔,“你永远都是赚的最多的,还整天算计着钱!”
      “当然要算计了,我还欠着一屁股的债呢。”
      “你也会欠债?欠谁的?”
      我朝里间的办公室努努嘴,“还能有谁,大老板啊。”
      她蓦地瞪大了眼,“所以你是在赚卖身契的钱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你才来中国几天呐,就已经知道卖身契了?”
      “中国文化太深渊,学无止尽!”
      “这都是谁教你的啊?”
      她突然神秘的眯起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告诉你,我可是拜师学艺了的!”
      “哟呵,师傅都拜好了?放着你面前这个大师不拜,你拜的是哪个歪门左道啊?”
      她还真跟我急眼了,“不许贬低我师父,人家可是高材生!”
      “行行行,高材生就高材生呗,我又没有贬低他。”说完我夺回我的美工笔,在白纸上画了几条纹路,然后再划掉,反反复复了很多次。
      钟天琪凑过小脑袋来,“Eda,你这乱七八糟的,画的是什么啊?”
      “命。”
      “啊?”
      我用英文重复了一遍,“Destiny。”
      “Destiny也能画?可是你明明就是画了几条线而已啊!”
      我浅浅的笑着,拉过她的手,摊开掌心,“看,这上面错综复杂的线条就是你的命,在中国这叫手相,最明显的这三条分别叫做生命线、爱情线和事业线。”
      钟天琪有些小兴奋,“快,快帮我看看我的爱情线!”
      我嗤笑一声,“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会看得懂。”
      她不由得气馁,然后扯过我的掌心和她的细细对比了一番,忽然她低呼,“Eda,你的这条线为什么到中间这里就结束了?”
      我慢慢地曲起手指,不以为然地笑笑,“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纹路当然不一样了。”
      “可是——”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赶快去忙手头上的事,明天就要展出了!”
      她欲言又止地撇撇嘴,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白纸已经被我画的劣迹斑斑了,再也找不出一块白净的地方,我索性将它揉碎了丢进垃圾桶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过了早上七点,我有些发蒙地愣在床上,昨夜的失眠让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左侧脑袋还止不住的疼痛。
      手机铃声一直不停地叫嚣着,我心烦意乱地晃了晃脑袋,从地上捡起手机,“我马上就——”
      电话那头的火气高涨,“现在都几点了?!你到底搞没搞错啊?!现在是你赖床的时候吗?!赶快给我死过来!”
      我对着电话叹了声气,“马上。”
      挂了freeman的电话,我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凉凉地,让我清醒了不少。
      嘀嘀两声,是短信。
      我没作理会,在浴室洗漱一番后拉开了冰箱门,很扫兴,里面什么也没有。
      嘀嘀,又是短信。
      我翻了翻储物柜,里面仅剩上次岳晓珊吃剩的半包干脆面。
      叹息一声,我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了烟盒,一盒戒烟糖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我魔怔地盯着它,一时间竟不敢去触碰它。
      就在我纠结之际,门铃响了起来。
      Freeman不至于吧?竟杀到公寓来了?
      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捡起了地上的戒烟糖,然后跑去开门。
      “来这里催我,你也太夸张——”最后一个音久久的停留在微凉的空气中,我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干眨着两只眼睛,动了动唇瓣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
      站在我面前安之若素的人竟是顾江芒。
      “你的手机呢?”
      我呆愣地忘记了思索,无意识地将手举到了他面前,摊开掌心,“在这里。”
      他讶然地看着我,我眨了眨眼,然后瞥了眼掌心上微凉的东西,不由得发傻,怎么是戒烟糖?我的手机呢?
      我忽然转身到处寻找我的手机,刚才把它丢哪儿来着?
      是厨房吗?没有。那就是浴室了,可是也没有。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循着声音找去,原来被我随手放在了被褥之间,等我拿到手机铃声便停止了,我看了眼屏幕上的未接来电,突然听到门口顾江芒的声音,“这是我的号码,你存一下。”
      我踌躇了两秒,最后在他的直视下乖乖地存了进去,再点开短信,两条都是他的。
      你起床了吗?
      早饭吃了吗?
      我抬眼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顾江芒,晃了晃手机,“什么意思?”
      他浅浅地抿抿嘴,“意思是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吃早饭。”
      “哦,好啊。”反正家里也没有食物了,“可是我有点赶,恐怕只能在路上吃了。”
      他似乎早有准备,忽然跟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两盒蒸饺和两瓶牛奶,“在我车上吃吧。”
      “哦,好。”或许是我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我的大脑慢吞吞地,有些跟不上思维,总要迟钝几秒才能作出反应,“可是顾医生,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他笑得很真实,一点也不遮掩,“我就住在你对面,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记起我,可是时间一久我发现我真的高估你的记忆力了。”
      他的笑靥犹如三月的暖风,轻轻扬扬地袭面而来,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将我吹拂的措手不及,暖风弥留的香气久久回荡在我的鼻息间,挥之不去。
      “你就是——”
      “嗯,是我。”
      我忽然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脑海立马就闪过雨夜里湿嗒嗒的衬衣和温热的毛巾,还有那双带着温度的手。
      我连连晃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打开盒子夹了个蒸饺塞进嘴里,“你不吃吗?”
      “我开车不方便吃,等到了医院再吃。”说完他瞥我一眼,低笑着,“只是你吃的实在太香了,快把我馋死了。”
      我踌躇了两秒,然后夹了个蒸饺举在他嘴边。
      他微微一怔,刚巧遇上一个红灯,待车子停稳后他才看向我,可我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快点,手酸死了。”
      他终于张口咬了下去,腮帮子鼓鼓的,很好笑。
      我偷偷地忍着笑,继续吃我的蒸饺。
      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他的声音不温不火地响起,“所以五年前,你出国了?”
      “嗯,离开前我有跟你道别,可是你不在家。”
      “那怎么又回来了?”
      我又塞了个蒸饺,“工作的原因,这里有个画展要举办,就是今天,可是我睡过头了。”
      他意外的看我一眼,“那你不去医院了?”
      “去,等结束了就赶过去,应该能在他出手术室前赶到。”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是说,你还是要回瑞士去的?”
      我喝了口牛奶,发现竟然是温热的,“嗯,我的生活和事业都在瑞士,当然要回去。”
      “这里就没有能让你留下来的理由吗?”他停顿了几秒,“比如你的家属,比如小波。”
      我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蒸饺,左手拢成凹状垫在蒸饺下,举到顾江芒的嘴边,“他们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但不是留在国内的理由。”
      他没有再看我,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路,似乎有些沉默。
      我晃了晃手里的蒸饺,“不吃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等我把一盒蒸饺全部吃完后,我又开始觊觎顾江芒的那盒蒸饺,可是他是个医生啊,平时吃的就比常人多,如果被我吃掉了,他会不会饿昏在手术台上?
      “如果没吃饱就把那盒吃了吧,医院里有面包。”
      这都能被他察觉出来?
      我尴尬地摇摇头,“吃饱了吃饱了,顾医生,这蒸饺是你自己包的吗?”
      “不是,是我父亲做多了送来的。”
      顾书记?
      “你父亲果然是上的政坛下的厨房。”
      他终于笑了,不再沉着一张脸,“他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夸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宋周元知道我现在的心境,是不是也会高兴得不得了?
      我不再说话了,慢慢地吮吸着牛奶,吸管的顶端已经被我的牙齿咬的惨不忍睹,但思绪仍是复杂的满天乱飞。
      顾江芒将我送到工作室便离开了,高大的车子快速地消失在了车流里,我朝着冰凉的空气叹息一声,转身便撞见freeman气势汹汹的朝我跑来,“你真的是欠打,动作还不给我快点!”
      我连忙跟过去上了他的车,“人都来了?”
      “陆陆续续的都过去了,还有几个商贾要等到下午。”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上次跟你说过的,朴氏集团。”
      我不以为然地别过脸。Freeman开车的速度一向都很快,尤其是他花重金租来的这辆引擎霸道的跑车,平时老远就能听到它嗷嗷待哺的声音,可跑车再快也快不过红灯,当车子稳稳地停在交叉路口的时候,我发现与它并排停着的竟是顾江芒那辆黑色的SUV。
      没来由的,我压低了自己的脑袋。
      倒不是怕被他撞见,而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释起来也觉得麻烦。
      我这种别扭的姿势倒是让freeman觉得奇怪,他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干嘛呢?”
      “哦,睡觉。”
      他狐疑地盯着我,然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不是送你来的车子嘛。”
      “嗯。”
      “是谁啊?”
      “我父亲的主治医生。”
      他嗤笑一声,“现在的医生真是责任繁重,不仅要管患者,还要管患者家属!”
      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别取笑我了好吗,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你跟他什么关系我管不着,但我提醒你,别玩过火了。”
      我有些恼然,“我没有玩!”
      “难不成你是认真的?你别忘了下礼拜我们就要回去了。”
      “我知道。”我倔强地别开脸,不再说话。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展厅,那是坐落在江边的一幢欧式建筑,平时用来展览这座城市的变迁史,现在被freeman租来做展厅,应该是花了不少价钱。
      建筑的大门口已经排排堆放了很多的花篮,红毯也铺了起来,我一下车就被钟天琪拉着跑去做后场,“你怎么才来啊?都快忙死了!”
      我换上干净的白色制服,把头发盘了起来,“人来的很多吗?”
      “多,超级多!不过都是些走走过场的,真的识画的其实没几个!”
      “哦。”
      “听说下午还有几个大腕要来,都是冲着大老板和你的画来的,高兴死了吧!”
      我强颜欢笑着,“当然高兴了,高兴地要疯掉了!”
      之后我就一直在展厅和后场跑来跑去,一会儿端茶送水,一会儿介绍画意,总之,忙得焦头烂额。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发觉,时间早已经过了正常的饭点,而我竟不觉得饿。
      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是顾江芒。
      “喂。”
      “是我,顾江芒。”
      “我知道。”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现在已经一点半了,我要进手术室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早上freeman对我说的那番话,心里没来由的堵得慌,“哦,好。”
      “他的术前检查都很好,手术会顺利的。”
      “嗯。”
      “徐院长也已经准备就绪了,你放心吧。”
      “嗯。”
      或许是我没精打采地语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才缓缓开口,“那我挂了,不打扰你忙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接到他的电话后会变得这么烦闷,明明并不抗拒他,明明很感激他能在术前给我打电话,可我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心烦意乱,难道freeman的那些话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把我搅得一团乱?
      听到他这样无奈的话,我又觉得过意不去,只能叹息一声,“顾医生,我不忙,可能是手术让我有些,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烦。”
      他似乎永远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脾性,“我知道,我了解。”
      唉,“你不知道,你不了解。”
      “半个月前,我的父亲也被推进了手术室,而我就站在手术室里,却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了解你的感受。”
      是吗?那你会不会了解我此时的纠结与挣扎呢?
      “顾医生,我父亲就麻烦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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