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惜言》水煮豆子

1、机缘巧合

　　中次七山，首山名曰休与山。其东五百里有山曰姑瑶山。
　　姑瑶山百年以前曾是神山，万物生灵的乐土，时有仙乐奏起于草木间，何其靡靡。直到天女魃的降临。
　　旱魃者，降旱逆洪之神女也，入天籍十万年矣，竟自甘成魔。
　　原本神仙自弃神籍，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只是新天帝上任不过数千年，就甩甩手说这神仙我不当了，着实有些伤天帝老人家的颜面。旱魃的三魂七魄已回去泡忘川水了，这么一桩天界丑闻浩浩荡荡地也算是落幕了。只是在九重天一干小仙里还口口相传着一件秘闻——那天女炼魔实是为了寻回早已觅不着身影的龙族帝尊沉尧。一时间众仙又好生唏嘘了一番。这天女魃上古洪荒时确乎是沉尧的部下，随其征战多年。只是上任天帝，东皇太一湮灭之后，帝尊大人便再不曾归过天。这看似徒有虚名的小女娃，倒是有几分忠肝义胆。
　　“这地方也真是邪了门了。”背着剑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朝山林里前进。姑瑶山的阴森古怪也真是名副其实，难怪师父坚持让他来此历练。初到此山，戾气层层围绕，哪知越往里，灵气反倒越充盈，浑然不似妖邪扎堆的地方。一路上妖魔没见着几只，花花草草倒是生出不少灵物来。待他又走过一片矮林，地上竟长满了浅黄的小花。他不曾见过这种花，至少在堂庭山上不曾有。分明不惹眼，他却仍不自已地蹲下身，轻触那花瓣，如着了魔一般。遭了，难道遇着妖法了！
　　“这是瑶草，据说很有蛊惑凡间男子的功效。你看上去似乎是修道之人，怎也受其牵制。”青年听闻这女声，从迷离中清醒过来，抬起头瞪着树上的女子，一袭青衣，腕间一串色泽奇怪的玉石片发着微弱的光。下一瞬间，黑沉的铁剑便脱鞘而出。“妖怪，休要再为祸人间！”女子怔怔地跳下树躲避剑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妖？”
　　“你瞒不过我。”青年牢记着师父的话，越是道行高深的妖，越是会掩藏自己的妖气，故作无辜。眼前这只，想必该有数千年的道行了吧。
　　哪知女子却吃吃地笑了一会儿，“我若不反抗，你意欲对我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取你小命。青年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说出口。他就算再自信，也深知双方法力的悬殊。“自是带你回堂庭山，皈依我道。”
　　“堂庭山？你是清澜的弟子。”
　　“是又怎样，我的师父绝不会继续放任你为祸人间。”
　　“那好，我跟你走。”
　　“你反抗也……啊？”
　　“我没打算反抗，我跟你走。”青衣女子伸出双手，眼睛瞟了瞟他腰间的捆妖绳。
　　青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扯下绳子，绑紧了面前的双手。真这么走运？没有恶斗，没有血流一地，甚至剑法都没使，他就轻轻松松立了这么大一功德。
　　“唔，我叫央离，道士，你有名字吗？”
　　“……”
　　“道士？”
　　“邵钦……”
　　在他们出了这片荒地之后，邵钦才正式接受自己撞大运捡回来一只无比温顺的女妖的事实。她出乎意料的乖，不乱跑，也不曾使过法术，他说启程便跟着走，他说歇息就静静呆着。除了偶尔被人间的小玩意吸引住目光，他简直快忘了她的身份。不过十余天，他们就到了堂庭山下。
　　“喂，上山之后，你真会乖乖伏法？”被封印法力，关上个千百年也没关系？
　　央离嘴里还嚼着馒头，大力点了点头，未束起的长发一阵乱飞。
　　邵钦倒有些犹豫了。虽说大部分妖都奸诈险恶，却也不排除有少数纯良无害。眼下这情形，他反倒觉得自己像诱拐无知少女的恶霸。
　　他们一步步向上爬，离山顶越来越近。
　　“你……你如果不愿上山，我可以饶你一回，只要你以后在妖界好好呆着——”
　　“不啊，我很愿意。”又是一阵大力摇头。
　　“……随便你！”

　　堂庭堂庭，不过小丘一座，满山杂树石子，方圆几里不见一处好山水。清澜清澜，四海八荒修仙门派一小弟，立派百余年，正统道法寥寥几招，还有偷师天山的嫌疑。面子上终归是个修仙之处，捉妖好手培育了一批又一批，沾点仙气的立派至今不过祖师爷一名。
　　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入堂庭门者，多数不过想学些本事唬唬凡人小妖。像邵钦道士这么有抱负的好青年在清澜真不多见了。
　　央离甩了甩被捆妖绳扯得酸麻的手腕。
　　“你这石片的光怎么似乎变亮了一些？”邵钦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问。话刚出口就又有些后悔。妖怪的东西讲什么常理。
　　“这个啊，”央离摸了摸亮着光的玄色石片，出了会儿神，“它很早很早就期盼着这一刻了。”
　　看吧，果真和妖怪讲不得常理。
　　“……今天日落之前，我们应该是到得了山顶的。”邵钦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妖女，眼神有些闪烁。
　　“好，我们抓紧。“央离眼泛笑意地点头。
　　龙鳞啊龙鳞，你这么高兴是因为要见到主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啊哈，瞧我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