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旧时风月》司无衣

8、第 8 章

　　君眉山一直带着琳琅他们出洛道，停留洛阳医治。君眉山这次是带了徒弟出来的，两小徒弟留在客栈候着，就看到师父背着个人回来，还跟掌柜说：“掌柜的，给我换两间最大的上房”。
　　阿若疑惑地看着君眉山：“阿错，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用他的。”君眉山轻车熟路地摸出了叶连城的钱袋。“地方小不好行医。还有，别在外头喊我小名。”
　　君眉山吩咐自己弟子准备好东西，写了药方要他们去对面药铺抓药。他这徒弟是一对双胞胎姐弟，听了师父的吩咐同时点头跑出去。君眉山看着他们两娃儿箭一样冲出去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在后头喊：“让你们早去早回可也不要跑！”

　　琳琅和阿若帮着打水拿东西。阿若抬起头问：“阿错，我们要做什么？”

　　“收拾下东西去隔壁休息。”君眉山好像总是微微皱眉，做事一点都慢不得。叶连城提过君眉山此人性子有些孤僻可并不坏。只是对方总一脸要发火的样子，琳琅有点不知怎么相处。很快两小徒弟就从药铺抓好了药回来。东西给君眉山后就说：“徒儿事都办好了，师父我们要吃糖。”

　　君眉山低下头看着他两个小徒弟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再吃你们都要胖成球了。”

　　两小徒弟对看了一下，又回道：“那徒儿就可以一路滚着回去万花谷，师父就不用抱咱们了。”

　　君眉山听着他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跳。他抬起头看到琳琅和阿若还在眉头皱得更深了。“还不去梳洗愣着干嘛？”

　　“阿错意思是我们累了赶紧休息，有事他来。”阿若拍着琳琅的肩膀。“阿错嘴巴不好，可人很好的。”琳琅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跟着阿若去梳洗了。阿若让店家打了些热水然后再上点吃的。洗去一身疲惫再填饱肚子。

　　琳琅梳洗完就看到阿若在吃糕点。阿若吃东西的时候漫不经心，就像只猫咪一样。她觉察到琳琅的视线，请她过来坐下后问：“你和我哥认识的？”

　　琳琅知道她问的是赫连英，点点头。“你们兄妹……”

　　“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家里人失散了。”说起往事阿若倒是平静。她捧着茶杯说：“后来是阿错救了我的。那时候我一个孩子东躲西藏，饭都没吃饱。跟着阿错就好多了。”

　　琳琅想起初见赫连英的时候他满身是伤，他们兄妹估计就是那时候分开的。阿若没有说太多，她们听到隔壁有开门声，就马上出去了。

　　一探出头就看到君眉山出来。阿若跑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眉心说：“阿错再皱眉就不好看了。”

　　不知是不是琳琅错觉，君眉山看到阿若眼神柔和了几分。他轻轻拍了一下阿若的手。“吃了东西没？怎么不休息一下？”

　　“我很好。”阿若拉了琳琅过来问：“那个小哥怎样了？”

　　看到琳琅询问的眼神，君眉山吩咐他两个小徒弟先看着叶连城，然后跟着她们过去隔壁。他一坐下就说：“毒暂时压制了，但要根除，还需要其他法子。当日我在洛道寻药，遇到红衣教袭击被抓，也是那段时间听到解毒的方法，只是需要一味药草。”

　　阿若偷偷跟琳琅咬耳朵：“阿错一个人去找药的时候被红衣教的抓了呢。还是我救的他。”

　　“别打岔。若不是她们早有预谋，我也不会上当。”君眉山不满地看着阿若。对于自己被捉耽误了村民救治一事耿耿于怀。“那些村民我没救得了，叶二我一定会保住。我现在就缺一味药，这药我知道在哪里，只是现在分身乏术。最多五天必须用药，否则就来不及了。”

　　琳琅听了忙说：“那药在何处？”

　　君眉山见她一个弱女子，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说了出来：“那味药叫荻魂草，在荻花宫深处。”

　　琳琅闻之色变。看她脸色苍白，君眉山想了一下，说：“或许我们求救天策府。”

　　“可是来得及吗？”琳琅低声自言自语。她抬起头再无半分犹豫。“请公子到天策府一趟，看能否让他们出手救援。”

　　君眉山点点头，神色凝重：“可以，那就等我明天到天策府请援。”

　　“不，我先去荻花宫取药。”琳琅坚定地说。“公子去联络天策府以防不测，起码有天策府帮忙。留条后路，那样才不至于我失了先手，还让叶公子无药可医，坐以待毙。”

　　君眉山不确定琳琅和叶连城什么关系，可也并不同意：“你一姑娘前去，终究太危险。这种事情该交给男人来。”

　　“这与男女并无关系。”琳琅想起叶连城中毒受苦心中难受。他们相识不久，可是叶连城待她很好。若外让她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她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琳琅看着君眉山眼神再无半分犹豫。“我不仅是一名女子，也是一名七秀弟子。”

　　“何况公子对我很好。我却没帮过他什么。”琳琅想起叶连城谈起这个江湖时的自在逍遥，不禁低声说：“公子是个好人。他帮过我，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君眉山这才打量起琳琅。这女子大概和阿若一般大的年纪，看着要柔弱许多。可她刚才那番凛然不屈的气势让君眉山意识到她其实也不光是一名柔弱女子，她也有作为一名七秀弟子的骄傲。既然如此，君眉山就不再劝了。他把一些事宜和琳琅说了后，听到小徒弟出来说叶连城醒了。琳琅询问似地看向君眉山，对方挥挥手说：“去看看他吧。”

　　琳琅马上就去隔壁內间。里头药味薰人，不过君眉山置了安神香，倒没让人觉得太难受。琳琅过去看到叶连城呻吟了一声渐渐睁开眼睛。她蹲在床前看着，叶连城一开眼就看到她。

　　“琳琅。”

　　他轻声呼唤，倦倦的眉眼带笑。琳琅点点头，轻声回答：“公子我在。”

　　“我没事，你别担心。”到了此时叶连城也不忘安慰琳琅。“眉山在吧？有他我没事。你……不要想太多。”叶连城现在冷静了就后怕，自己那时候一时意气，却没顾全四周。“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保护你。但那时候反而是你救了我。”

　　想起如果赫连英那一刀若是落下，自己只怕必死无疑。他想起琳琅不顾一切地冲出来只觉得心惊胆战。若赫连英当时收不住……叶连城想都不敢想。他看着琳琅说：“你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太危险了。”

　　琳琅听话地点点头。叶连城还在病中，她不想他耗费太多心力：“公子放心。你就好好休息。我们在这里等你伤好了。”

　　是啊，君眉山在，他也可以放心一些。想到这里叶连城放松了一些。刚喝完药他身子弱，此时也有些倦了。沉重的眼皮慢慢闭上，叶连城呢喃似地说：“嗯，等我好了，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带你去洛阳……”

　　“公子。”琳琅好像怕吵醒叶连城那样小声说：“我们就在洛阳。”

　　“嗯，那就好……”叶连城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他半梦半醒地说：“这里牡丹开得很好……我想和你去看看。”

　　“好。”

　　叶连城好像在梦里听到琳琅答应了，他不禁满足地笑了。好像在梦里洛阳已经满城花开，他只等她回首一看。

　　琳琅看着叶连城睡下了，她看着他眉目平和，只盼他能做个好梦。琳琅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一小片一角被叶连城紧紧握住。他似乎是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仿佛怕她走远。那一刻琳琅的心蓦地因为叶连城这个动作柔软了起来。她轻轻地扯回自己的衣袖，看了叶连城好一会儿终于推门离去。

　　君眉山在外头拿着烟杆，依着朱栏吞云吐雾。他看起来有些心烦，琳琅出来了他也不抬头，摆摆手就说：“叶二那匹逐月就在后头马厩，那是千里驹，你骑它快些。”

　　琳琅道了声谢，对方吐出一口烟，眉头轻轻皱起来。琳琅绕到后头马厩，叶连城的马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处境，拉耸着脑袋看着没什么精神。一见琳琅来了立马抬起头，蹄子刨了几下地，似是想出来。琳琅伸出手摸摸它，说：“你愿意跟我去救公子吗？”

　　那马儿一声嘶鸣，然后乖顺地蹭了蹭琳琅的手。琳琅把它牵出来，看到阿若也牵了马，神态自若地说：“那我们走吧。”

　　琳琅有些傻眼。阿若利落地翻身上马后说：“我跟阿错说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琳琅好像有点理解为何刚才君眉山的表情有些不好。可是阿若已经上马，然后催促她离开。琳琅也不好耽搁，即刻动身。

　　她们出了洛阳城门一路奔驰，阿若走在前头带路，琳琅回过头去，却看到仿佛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不远处。他似是匆匆赶来，正弯着腰微喘着气。他抬起头一直看着她们离去。那一刻风吹得很急，仿佛连他的影子都模糊了。琳琅急忙回过头去，朝一路奔驰的阿若喊道：“阿若姑娘，君……”

　　“我知道啊。”阿若始终没有头，她的声音从风声中传来。那一头带着淡淡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自在飞扬。“可我怕自己回过头去，我就舍不得走啦。”

　　琳琅想了想，就沉默了。她们都是离巢的幼鸟，总有一些东西让她们依恋。可是她们总是需要长大，哪怕不舍也不能贪恋那些柔软。琳琅忽然想起叶连城说他小时候和姐姐游历的事情。江湖很大，那时候他只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她希望此刻自己也能有像叶连城一样一往无悔的勇气。

　　所以琳琅握紧了缰绳，在光中她恍若见到了师姐还有叶连城前进的背影。心之向往，如影如随。她马鞭一挥，策马追上去。

　　君眉山在远方看着两人渐渐消失不见。他两个小徒弟赶来抬起头看着他们的师父一动不动。那远方连尘烟也散尽，小徒弟只听到师父感叹似地说：“我的姑娘也长大了啊。”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想起听同门说当年师父还小的时候，阿若就一直跟着，从没离开过。想来师父尽管嘴上没说，可心里也是担心的。于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宽慰了几句：“师父不用担心阿若姑娘。她都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自己的。师父不能一辈子把她当做是孩子。”

　　“是，她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君眉山一直眺望着远方。只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他的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他知道自己不能困住她，而她终有一日要飞出去。他只觉得时间是一样残忍的东西，快乐让他忘记时间的流逝，忘了她的家乡其实并不在这里。那个离去的背影让他有种错觉，她长大了，终有一天要回去自己生活的地方。

　　到最后阿若依旧没有回头。君眉山转过身去回去，不再看了。小徒弟跟在他的身后，只听到自己的师父低声地说了一句。

　　“不是她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她罢了。”

　　琳琅和阿若日夜兼程赶路两天后终于快到枫华谷。此时已经到了夜晚，眼看快要到枫华谷，阿若提议先休息养好精神明日早上再赶路。琳琅点头同意。来的时候经过林子她学着叶连城教她的法子打了两只兔子，很快就上手了。第一次成功让琳琅很是兴奋。阿若掏出了匕首，熟练地刨皮去骨。现在夜里她们找了个隐秘的山洞生活烤肉。两个同龄的姑娘聊着聊着，倒是很快熟了。

　　琳琅用匕首切下一只兔腿小口地吃着。阿若把盛来的水递给她。琳琅道谢后问：“阿若姑娘为什么会想着跟我一起去？”

　　“因为这一切事情原由，恐怕与我父亲有关。”阿若随手扔了几根树枝进火堆里。“我的父亲与红衣教联手。在明教时他与红衣教教主阿萨辛认识，现在居然听信他起死回生一事，想复活我的母亲。这种事情也相信，我看他也是要疯了。”

　　琳琅觉得不可思议。世界上哪里会有起死回生之事？难道当时枫华谷还有李渡城的事情，都与这有关吗？琳琅想想就觉得心惊。

　　觉察到琳琅表情的变化，阿若想起了自己已经多年不见的父亲。那个男人就像不见光明的夜幕，终将会侵蚀一切。阿若看向琳琅，细细端详：“说起来，你的性子有些像我的母亲。她是个很温和的人。”

　　“只可惜她不在了。”

　　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头又急促的脚步声。阿若的反应更快一些，她立马熄火，然后拉起琳琅出去山洞躲到树后。只见一个村姑打扮的姑娘拉着两个小姑娘一路奔跑，一个头戴白纱笠的女子拿着刀一路追赶。阿若拍了拍琳琅，示意她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悄声绕到了那名追赶着村姑的女子背后。

　　她就像一只夜行的猫咪，脚步轻得几乎没声音。夜路黑奔跑中的村姑绊倒在地上，那追赶她们的女子正要出手，谁知道螳螂在后。与此同时阿若也出手，一刀柄就从后头把对方砸晕了。那村姑受到惊吓抱紧了自己的孩子，抬起头看到阿若下意识地后退，

　　“别怕，我们是救你的。”说完，阿若蹲下查看那名昏迷的女子，眯起眼睛：“是红衣教的人。”

　　琳琅过来，听阿若的话帮忙把这个红衣教女子绑了。她们安抚好这个逃跑的村姑，才知道她是从枫华谷那边逃出来的。红衣教的人要带人进荻花宫侍奉祭司，有挺多村民都去了。但这个村姑去了之后觉得里头太诡异。不少人服药后似乎就变得很奇怪。她没有喝药，趁着半夜就带着孩子逃出来。被守卫的一个红衣教女子发现后追赶。如果没有遇到琳琅和阿若，估计也得捉回去。

　　琳琅听了之后心生一计，对那名村姑索要她现在穿着的衣裳。然后与阿若商量。阿若听了之后觉得可行，可是也担心。“我伪装成这名红衣教女子是可以的。可你扮成这名村姑，没有武器要是有事情怕不好自保。”

　　琳琅抽出匕首说：“我有它防身。而且这样我可以去探一下村民们是怎么回事，你也好去打探药草在何处。到时候我们两会合互相照应。此时夜色深沉，她们没那么好分辨。我们赶紧动手。”

　　阿若点点头。换上了那名红衣女子的衣服，戴上了纱笠。她把红衣教女子捆扎实了，指路让那个村姑带着孩子离开。吩咐她们如果去见了官府，就叫人来把这个红衣教女子带走，免得在野外没人管就给饿死了。琳琅把自己的配剑挂到逐月身上，她拍了拍马儿的脸颊，说：“你在这里等着我。若是两天我没回来，你带着这剑去找君公子，他自然知道。”

　　马儿哼了哼鼻子，似是不大乐意。琳琅给它留了吃的，温柔地安抚以后，才和阿若一起离去了。

　　虽然那名村姑也有指路荻花宫的所在，不过夜路黑，而且阿若也记得不太清楚。反而最后是琳琅认路。看着快到的荻花宫门，阿若奇道：“你倒挺清楚的。”

　　“嗯。”琳琅心不在焉地说。“那时候，我偷偷跟着师姐来过。”

　　阿若不知道琳琅说的那时候是何时。只是觉得她声音落寞，于是就不再问了。于是乖乖当起了捉人回来的红衣教女子。之前有几个被惊动的红衣教弟子出来，看到低着头的琳琅被反手捉住，就问：“那几个娃呢？”

　　“逃了，不过就两个孩子。大人捉回来就好。没了大人保护她们能走哪里？”阿若压低声音这样说着的时候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如果这几个守门弟子认出来，她就直接动手。好在天黑，加上那些弟子恐怕也不算非常熟悉，所以没发现。就把琳琅和阿若领进去了。

　　那些人把琳琅关到一个草屋里头，让阿若端了碗药给她。阿若拿了看她们走后，就把药偷偷倒掉了。她压低声音对琳琅说：“我要出去守夜，顺便打探消息。你先休息，明天就跟着看那些被带来的村民是怎样一回事。我在明，你在暗。凡事小心。得空我来找你。”

　　琳琅点点头，然后目送阿若离去。草屋门关上，黑漆漆里头只剩下她一个人。琳琅贴着墙角坐下，抱住自己的膝盖。也许是夜风太冷的，她居然忍不住微微发颤。

　　枫华谷，荻花宫。

　　大概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地方了。琳琅永远记得自己偷偷跟着师姐来这里，最后负伤的师姐拼死护着自己出去。琳琅有时候会想，若是当时自己没有跟踪师姐，师姐是不是就能全身而退呢？

　　琳琅闭上眼睛，把头埋在膝盖里。夜深了，她脑袋昏昏沉沉，再次梦见那天，她抱着师姐冰冷的身躯一直哭。可是风声太大，没有人听见。黑暗包围着她，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琳琅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赫连英，他拿着刀站在自己面前，神色不定。琳琅以前笃定赫连英不会伤她，但她现在不确定了。琳琅想去拿起自己的剑，可是却摸不到碰不着。她的手碰到师姐冰冷的身躯和温热的血，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掌，忽然慌张极了。

　　琳琅。

　　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好像有人挡在了她的跟前唤了她的名字。真是奇怪，她看着那个背影，好像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他站在那里，好像要帮她把所有的风雨挡去。

　　琳琅一时三刻没分辨出来他到底是谁，只记得有天夜里月明星稀，他曾经牵着迷惘的自一步步走回去。那时候她问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朝她扬起嘴角。世间变得安静，只余下他的声音。

　　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琳琅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阳光落在她的眼皮上，她微微蹙眉。然后在红衣教女子的声音之下起来。来不及细想那个梦，她就粗粗梳洗一番，跟着其他人干活去。根据那名出逃的村民说，她们都是一条村的人。可是琳琅观察了半天，她们都默默做着手上的活。神情呆滞，互不交谈。琳琅想起之前她们想喂药，可是被阿若倒掉了。估计她们此时神思恍惚也是和那药有关。

　　琳琅偷偷与几个干农活的的姑娘搭话，可她们像是失魂一样目光呆滞，根本都听不见。琳琅正苦恼，有两红衣女子过来，指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琳琅。
　　“都跟我走。”
　　琳琅心里困惑不解，可是也想弄清楚她们想做什么。于是学着其他人那些低着头跟在后头。她仔细记着去的路，想着是否会有方法与阿若联系。只是她越走这路越觉得不对。此路很是熟悉。这找山路越走越高，前一段路是两侧长满杂草的山道，往内走的就有青石板修葺过，角落处还有一两个人面石像。走到这里琳琅就有些印象了。虽然那时候是夜晚，但对地形她还是有印象的。
　　“怎么还没找到适合的人？再这样试药下去，何时能完？”走在最前面的红衣教女子与同伴窃窃私语，对方也感到头疼。“这事情我们也不懂，但那贵客亲自来了。这几天多用点人试药也是没办法的事。”
　　琳琅大概就知道这些人带她们走的目的了。她越走越心惊，马上想起当时她就是循着这条路去找师姐的。当时她也是误打误撞，没有把这路走完。走到中途就看到师姐持剑逃跑，后头有明教弟子追着。现在想师姐就是从这里离开，当时她在这尽头到底看到了什么？
　　浓烈的药味开始从路的深处蔓延而出，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琳琅进去。琳琅后背出汗，已经开始警戒。她尚且留了一把匕首防身，伺机出去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回来拿药救人怕是不易。琳琅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些。

　　先以拿药为重。
　　到了尽头，是一个大山洞那样的地方。地上的砖块描绘着奇怪的图腾，药味浓得琳琅肘起眉头。她们来到嵌在山洞的那道大木门前。正好又人推门出来，两个人抬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不明物。当她们从琳琅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嗅到了极其浓烈的血腥。

　　是尸体。琳琅抬起头只觉得那道门像是会吃人一样。适时里头有声音响起。这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漫不经心。

　　“又送人来了？”

　　这声音令带头的红衣教女子心中一凛，马上跪下。里头的男人好像感知到她们的动作，不自觉一叹：“光是跪下又有什么用呢？我都看腻了。”

　　琳琅看到那两名红衣教女子开始发抖，似乎十分害怕门后的这个男人。好像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掌握生杀。那两名红衣教女子忙说：“大人，这回魂之术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完成的。找合适的人选不容易，只能多试几次。”

　　里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低笑声。那声音满是轻蔑与不信，让那些红衣教女子好不自在了一会儿，才说。“之前你们捅了个大篓子，让七秀坊和天策府把这里都盯上了。时间不多了。若你们不能拿出点什么给我看看，继续敷衍我……”男子拍了拍手。“让你们还活着有什么用呢？”

　　“属下定不辱命，请大人再给些时间。”

　　她们好像被刺激到一样，连忙起来想捉起那些带来的女子，琳琅心中一凛，几乎是要按耐住自己想要挣扎的心思才让自己忍住不反抗。她们捉住自己的手满是汗，琳琅从她们的眼中看到了死亡，恐惧让她们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慢。”门里的那个男人出声阻止了红衣教女子的动作。“你带来的人有些奇怪。”

　　他不是疑惑，而是笃定。琳琅虽然没见过他，但却感觉好像被识破了一样。她的手下意识地要按上匕首，脑海里快速地思考着该怎么做才是万全之策。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的心跳如雷，若是人来得再多，被发现怕是不好脱身了。在琳琅心里千回百转的时候，身后的那些脚步声停住了。

　　“父亲，我回来了。”

　　忽然万籁俱寂，琳琅的脑袋似乎因为冲击而空白。过去会因为这把声音而喜悦，但此情此景，她的心几乎是凉透了。

　　赫连英，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