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孤魂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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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凡生此刻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和小不点相处而摘掉面具，因为来的人——正是叶今夕！
轻轻巧巧避开叶今夕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聂凡生顺手点了床上的小不点的昏睡穴，一个扭身的瞬间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让姑娘家恼羞成怒的小把戏。
脚尖轻轻一点地，聂凡生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几乎要贴在地上，一路向叶今夕滑去。按理说这个动作其实对叶今夕是十分有利的，就算用剑胡乱砍劈几下也能伤着对方，可偏偏这个人是聂凡生，轻功快得可以跟风比的聂凡生。叶今夕几乎觉得眼前这个人快得只剩残影了，她完全摸不清对方的行踪，手中的剑看似舞得密不透风，但却只是徒劳无功。深得叶家真传的一套问水剑法使得刚柔并济，却只是像独自一人在练剑一般，看得到眼前的人，却永远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快得甚至还有时间在打斗的间隙将房间内的桌椅板凳搬至角落，空出中间一大块空间供二人施展拳脚。
黄金面具和诡异的身法让叶今夕忽然间了然。
收住剑，她看着面前那个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家伙：“你是‘神风鬼影’聂凡生？”
聂凡生面对着叶今夕难免有些心虚，她挠了挠脸，却忘了自己现在戴着的全新打造的金子面具，挠了一指甲缝的金粉下来，她看看手指欲哭无泪，一边回答叶今夕的话一边心疼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方锦布，将指甲缝里的金粉小心翼翼剔出来放进去，再小心包好。
“是啊，正是本大爷。”
叶今夕默不作声看着聂凡生在她面前尽显财迷本性，她可不会因为这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盗看似完全不设防的举动就放松警惕，况且阿楹离他更近……
“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何深更半夜在我徒儿的房里？！”
为了教你亲爱的徒儿功夫啊……
聂凡生心里十分无奈，却嬉皮笑脸地凑近叶今夕：“为了看美人啊——”
叶今夕冷笑一声，挽了个剑花，问水剑法的架势又摆出来了，她面容清冷配上这样孤傲的表情，聂凡生简直觉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白日里那温婉的形容半点也找不到。
“哼！我竟不知，天下第一的大盗，原是个与地痞流氓无异的色胚！”
“我聂凡生就是个俗人，美色美酒银子我全都爱！小美人没听过吗？所谓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我若不对你动下手脚，岂不是对不起美人的谬赞？”聂凡生说完突然动了，叶今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套问水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却还是伤不到聂凡生分毫，她不禁渐渐烦躁起来，手中的动作乱了章法一个空隙就被聂凡生点了穴。
“嘿嘿——”聂凡生搓着手，笑得十分猥琐，叶今夕一双美目忿恨地瞪着他。
“你想做什么？！”
聂凡生手指滑过叶今夕姣好的面庞：“流氓面对一个无还手之力的女子，还能做什么呢？”
“你！——”叶今夕惊怒，片刻后又恢复冷静。聂凡生大为不解：“美人怎么不瞪我了？”
叶今夕轻笑了一下：“你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无非是想逼我说出些什么你想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每晚来教阿楹武功了。”
聂凡生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你知道我每日教这小不点武功？”
“我身为阿楹的师父，怎会不知阿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是这些日子她却每天早起扎马步跑步练习基本的武术，如若不是有人从旁指引，她自己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会知晓这些。”叶今夕看了眼聂凡生，“况且，‘离魂剔骨赤曈杀’第一次有没杀死的人，就是因为你。最近相传玄渊追来了杭州，想必也是为了雪耻，而你这样视财如命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要我名剑山庄的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东西你应该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吧，不然也不会连续在这里逗留这么多天。”
聂凡生静静听着叶今夕说话，这个女人心思缜密，为何会在山庄内地位不低却又被人看不起呢？
叶今夕见聂凡生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道：“我说的对不对啊，河西公子？”
聂凡生并不意外她能猜到自己是谁，这时候倒也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我是河西，我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是完成任务。”
“为‘何夕’而来。”
“叶姑娘既然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想必这把剑和姑娘有着莫大的渊源，若姑娘愿意告知此剑的下落，我聂凡生感激不尽；如若不愿也没关系，总能找到的。”聂凡生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心里却无比可耻地想着叶今夕如果选择不说她一定想尽一切办法逼着她说！
所幸叶今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可以把‘何夕’给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要见你们的委托人。”
杭州西湖畔这几日不太平。
聂凡生白日里仍然做她的河西，晚上仍然去教小不点武功，生活一成不变，却还是从闲杂人等口中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比如……有人看见杀人狂魔玄渊出现在集市的某间酒楼，人人都说，他是来找“神风鬼影”聂凡生雪耻来着……
得加快速度了！不然一直在这里呆下去总会被玄渊找到，到时候还会连累名剑山庄的人，闹个血雨腥风。
聂凡生扳着手指头算日子，这已经是第十八日了，“何夕”剑下落已经明了，可聂凡生却不得拿着回去复命，因为她答应了叶今夕，要让她见到委托人。小白鸟已经回了云中观，也不知那个委托人何时才能来到此处，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玄渊那家伙发起疯来人鬼不分，满头满脑只有杀戮，她能逃得掉，但是名剑山庄的人可逃不掉；尤其是还有小不点和那些半点武功都不懂的杂役。她聂凡生不是救世菩萨，但也不是冷血怪物，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条人名因自己而葬送？！
“扑啦啦——”聂凡生正躺在院子里偷懒乘凉，一只圆球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撞进了聂凡生的怀里，然后直直掉了下去，聂凡生熟练的一把捞起来圆球，在那东西软软的毛上面摸了一会，摸出来一纸信笺。
她边拆边揪着圆球忿恨地骂：“你这扁毛畜生现如今是越发肥美了，长得快和阿猫阿狗一样重了！现在都已经快找不着脑袋爪子在哪了，再吃下去我看你连路都要看不见了！”聂凡生简直痛心疾首，他们云中观英明神武的大宗主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这种成天就只知道吃吃吃的畜生，作为一只传讯的信鸽居然会迷路她也是始料未及，别人家的信鸽靠记性来记住来回的路，大宗主家养的鸽子像狗一样通过信纸上特殊的气味来辨别方位，果真与众不同。
信的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明日午时浪仙楼”
聂凡生吃了定心丸心情大好，使劲揉了几下那只毛茸茸一团的鸽子：“还好你这次带过来的消息挺好，不然我一定把你红烧了！”手中毛团抖了一下，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从茂密的羽毛中露出来，愤怒地瞪着聂凡生，尖嘴不满的使劲儿啄了她一下然后趁着她吃痛的刹那“扑棱棱”飞走了。
“嘶——”聂凡生看了看手掌心，还好没被叨下一块肉，不然她就是被小白鸟弄死也要先把这扁毛畜生捉过来红烧吃掉！
这夜，教完叶花楹武功，聂凡生大摇大摆窜上了叶今夕未息烛火的房间，坐在窗户上边嗑瓜子儿边说：“叶姑娘，宗主说，明日午时委托人就会到此，让我们在浪仙楼等候。”
叶今夕万万没有想到聂凡生会这般放荡不羁不知礼数，虽然不是正统的大家闺秀黄花闺女，从小舞刀弄剑对男女之间的忌讳并没有那么多，可半夜三更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闺阁，任哪个正经人家姑娘都不能忍受吧。况且……
“聂公子请自重！做人莫要过分！三更半夜你不经允许就进入女子闺阁，莫非真是想当采花贼不成？！”
聂凡生被她这一声厉喝吓到了，瓜子壳呛到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半天才缓过来。
“你这个女人！你——”正准备好好理论一番的聂凡生
一回头，看到正在往亵衣外面披衣服的叶今夕满脸怒容忽然明白了方才她为何那般声色俱厉，自己现在可是个男人的样子啊……
“咳。那个……我不知道你穿着……”然后低着头十分诚恳地作揖道歉：“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姑娘见谅。”说完转身刚要走突然就觉得不对，一个回身一把扯过刚刚穿戴整齐的叶今夕，漆黑的刀刃擦着她的发丝而过，叶今夕回头一看瞪大了眼。
赤瞳……逆刃黑刀……
他还是找上门来了……
聂凡生将叶今夕护在身后，千红刀在袖中蓄势待发。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让他先找来了。必须把他引出名剑山庄，否则的话，留在这里惊动其他弟子，名剑山庄即使不是吃素的，结果也只会两败俱伤，而且叶家弟子绝对比玄渊要伤的重得多！
聂凡生又摆出一脸地痞流氓的架势：“哎呦这不是玄渊公子吗？！怎么？整个江湖追着我跑看上我了啊？本公子可没有那种癖好，对不住了——”
玄渊倒也不生气，面无表情盯着聂凡生看了一会，见对方眼中毫无惧意反而带着不耐烦与挑衅，突然笑起来：“在下有一账得好好跟云中观算一算。”
“哦？是什么？”
“宗人府地牢，谢云书的命。”
聂凡生倒是微微惊诧了一下，“因为云中观劫走了谢云书？”
“正是。”玄渊二指夹着刀刃，轻弹了弹：“因为你云中观，我的任务第一次失手，虽然谢云书如今已死，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但是连委托我的百里寒衣也一并死了，这个任务也就没有意义了。江湖上现在人尽皆知云中观阻了我隐月阁一笔大生意，我想，这个事情无论如何也需要向云中观讨个说法吧。”
聂凡生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这般好言好语像商人交涉一样跟她说话，心中却更加警觉，他可是身上带着修罗散的人，这样耗下去万一什么时候发起了疯……
“玄公子难得这般按照规矩礼数来，但是云中观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属下可以做得了主的，公子来找我，莫不是找错了人？”
玄渊平举了刀：“聂兄莫要误会，在下只是让你通传你们宗主一声而已，来找你嘛——自然是看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刀快了！”说完又是毫无预警地出手，聂凡生毫不犹豫地转身往窗外跑，她必须把这修罗鬼刹带离这个地方。论打架，她是绝对比不过玄渊的，唯有用轻功耗着时间，耗到他体内毒瘾发作。
但是一炷香之后聂凡生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这家伙……完全什么事都没有啊！一直穷追不舍，老实说玄渊的刀法实在太快，即便是自己也只能勉强躲过，不过不知为何聂凡生竟觉得，虽然他的刀还是一如既往地凶狠，但是却没有前两次那样的杀机，没有一刀是落在致命之处的，只是划破了她的衣领，手臂，腰部，大腿，浅浅的伤痕对于聂凡生来说当然只如牛蝇饮血一般，不痛不痒。
他愿意耗着就耗着吧，只要让他先离开名剑山庄，哪怕定个时间江湖约战都可以。
聂凡生这么想着，卯足了劲儿向前飞去，也不看前方是什么地方，她就不信跑他个十里八里他们会还在名剑山庄地盘上了。完全不管背后的玄渊，聂凡生的自信之处就在于——这个江湖上，如果她将功力发挥了八成以上的时候，没人能追得上她。
当下方的景象从亭台楼阁变成了荒山野岭，后面刀锋凌厉尖锐的破空之声也渐渐消失，聂凡生终于力竭落地，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只有自己一人，这才坐下来，从怀里掏出吃的怒气冲冲啃了起来，边吃边骂：“玄渊这阴魂不散的！不就是砸了你一笔生意吗！大不了大爷我双倍赔给你！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大半夜的害得老子有觉睡不成有床躺不得，这么作孽你一定夭寿啊！”
她骂完才突然发现，这个地方，太过安静了，静得连狼嗥飞鸟甚至昆虫的声音都没有。
缓缓咽下一口酥油饼，吞咽的声音在此刻简直就是巨响，聂凡生听着咽了一半就咽不下去了，卡在喉咙那里动都不敢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聂凡生心里简直骂了一千句娘，她是个夜晚出没的大盗，可是这不代表她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这时候她倒是希望玄渊出现在她面前了，至少玄渊是个人啊！聂凡生此刻无比后悔为何自己当初要看那些鬼本子，万一来个孤魂野鬼把她的吃的东西当成了贡品，就此纠缠不清，这才是真的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她自己吓自己的时候，突然一阵凄冷的歌声传来，由远及近。
“ 古道乱絮易别离，问卿何所去。
玉笙缓起，阮筝依稀，素手拟佳期。
流绫破碎宫城忆，漫雪又一夕。
白衣巷里，红颜相思，垂首泪低迷……”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没有回音的歌声比那些鬼本子里面女鬼空灵的声音要恐怖得多！聂凡生听得歌声越来越近，却没听出脚步声，顿时头皮发麻出了一身冷汗，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站起来扭头就准备跑，结果整个人撞在一堵肉墙上。若是平常女子此刻定会放声尖叫，聂凡生想叫，可是职业的意识却让她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一声惊呼活生生被吸回肚子，聂凡生被先前卡在喉咙的酥油饼差点噎死。紧紧捂住嘴巴尽量不发出声音，噎得满脸通红都快窒息了，她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命途多舛，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想她“神风鬼影”一世英名，今日难道要断送于此？！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一股大力狠狠拍在她后背，力气大到聂凡生直接松了捂着嘴巴的手将梗在喉咙的酥油饼吐了出来。
“你——”怒目而视那只“孤魂野鬼”，聂凡生定睛一看愣住了。
“居然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孤魂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