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叶先生》池有虚

1、第 1 章

　　背后的坚硬和冰凉提醒亚瑟，他并没有睡在床上。睁开眼，目之所及，除了一条带状的天空就只有两边的成排的绿色作物，他好像睡在番茄园里。他记得昨晚和农场的伙计起了争执，后来自己去喝闷酒…好吧，以后要戒酒，一定要戒。
　　天灰蒙蒙的，是个阴天。
　　“亚瑟…”叫喊声随着番茄叶的波动传递，听不出远近。数秒后右手边的一丛植物被拨开，棕发青年探出脑袋。
　　“嘿，亚瑟。你果然在这儿。”
　　“哦…安东尼奥。”他回应，“有事么？”
　　安东尼奥是和他一起照顾番茄园的伙计，是个单纯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也没什么…我是说，你不打算起来么，该吃早饭了。”
　　…他似乎忘记自己还大字型仰躺在地上。
　　被安东尼奥看到自己的丑态亚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随手掸了掸衣服上沾的浮土便跟着他深深浅浅的脚印往外走。
　　“早饭吃什么？”
　　“我不清楚，今天是罗维诺准备的。”
　　一些沾在头发上的土屑掉进的衣领，他把手伸到颈后试图把它们拍打出来，可是被冷风吹了一夜的僵硬肢体不足以帮他完成这些动作。安东坐在前面，听不到他的回答回头来看，顺便帮了他的忙。
　　如果今天是别人在番茄园找到他也许会对他大肆嘲笑一番，但安东尼奥绝对不会，他是个不会拿别人的糗事取乐的人，亚瑟很喜欢他这一点。
　　他们住的地方是搭在农场边的小矮房。进屋后安东尼奥往餐桌的方向推了推亚瑟，示意他坐下，随即进了厨房。厨房里不断有安东尼奥和罗维诺口音极重的交谈声，亚瑟的西班牙语并不好，再加之声音隔着墙壁断断续续，夹杂着杯碟撞击的声响，所以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片刻后安东尼奥端着杯咖啡走出来，并且又对罗维诺说了一句话，这回亚瑟听清了。
　　“…罗维诺脸红的样子真像成熟的番茄。”
　　哦…还听到了罗维诺摔盘子的声音。
　　熟透了的番茄吗？三句话不离本行。打量着安东尼奥在自己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咖啡，亚瑟这么想。
　　“亚瑟的眼睛是刚结出的番茄青果。
　　“哈？”他没来由的话让亚瑟感到诧异，不过番茄佬的脑子里果然只有番茄。
　　“蠢货！哪有形容别人眼睛像番茄的！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番茄冷汤吗！亚瑟的眼睛是祖母绿啊白痴！”罗维诺咆哮。
　　“嘛嘛…祖母绿是啥我可没见过。”
　　对于被当成番茄这件事亚瑟表示无所谓，罗维诺自
　　然是不高兴。
　　“说了半天你又是什么啊！”
　　安东尼奥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椅背上：“我啊…我是番茄叶子。保护番茄的番茄叶子。”
　　他的声音很小。罗维诺似乎没有听到，在厨房里叫嚷着要他再说一次。亚瑟听得很清楚。
　　自他到这个农场以来，不，是到这个国家以来总是以一种外邦人的标签被排斥着,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对于冷漠和排斥甚至是无端的挑衅他都选择了隐忍，就算像昨日那样积怨已久不得不发泄的情况也只是发生了些口角上的不愉快。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一味的逃避就能解决的，所以表面上看似平静的过去了，背地里不知道起了多少波澜。他曾无意间听到过罗维诺的抱怨，大致是安东尼奥为了他打架负伤云云，在这群粗陋的农夫之间打架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罗维诺虽然嘴上抱怨，但只是担心安东尼奥，他也曾多次在亚瑟困窘的状态下解救他。至于安东尼奥怨，罗维诺也曾多次在亚瑟困窘的状态下为他据理力争，只有他自己不敢面对，真象是没成熟的番茄。咖啡很快见底，亚瑟把杯子轻轻的放回桌面，抬头看着安东尼奥听他哼节奏明快的民歌。他眼睛充满笑意让亚瑟很容易想到伊比利亚半岛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莹绿色番茄叶，柔软又坚韧。天气也随着晴朗了许多。
　　“谢谢，番茄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