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诗所颂之花》篱院安山水

1、第一章

　　这些天来，阿德布雷奥古斯特已经陪他的好友逛了帝都几乎所有的缝衣店，弄得他现在看见宴会礼服就反射性地感到胳膊酸痛——试衣服累的。
　　“说真的，纳菲，那件白色的礼服就不错，设计剪裁都是一流，也恰好在我们的经济承受范围内。”阿德布雷试图将自己拯救出苦海。
　　“不不不，亲爱的阿德布雷，它不衬我的肤色。我的肤色太深了，不能搭配白色。”
　　“之前那件黑色的也很好啊，你不是也很中意吗？”
　　“是的，可设计上偏向保守，那种袍子根本无法展现我强健的身材。”
　　“还有银灰色的那件，你不是说穿着非常优雅帅气吗？”
　　“可我问过占卜师了，就是黄鸽巷的那一位——你知道她的占卜闻名帝都，每天都有一大堆人排队，我好不容易才排到了——她说我那天不适宜穿灰色。”
　　“纳菲埃罗格。”阿德布雷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数着好友救过自己的次数，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放到他的脖子上。“你怎么不干脆请她占卜一下你能在哪里直接买到最适合你的礼服？”
　　“我请求了，但是那个价钱太高，我付不起。”纳菲神色黯然。
　　“……”阿德布雷不敢置信。“纳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爬过泥沼，睡过尸堆，那时你可从来不计较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是的，那时！可这里是帝都，我们的梦想之地！我们吃了那么多苦，无数次跟死神擦肩，不就是为了来到这里，得到陛下的嘉奖，成为宫廷宴会的主角，俘获贵族小姐的芳心，成为人人羡慕的大骑士！这场嘉奖宴会就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成败在此一举，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以轻心？！别以为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万事大吉。”纳菲愤愤地扯了阿德布雷的脸颊一下。
　　看着已经被宴会弄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好友，阿德布雷觉得自己还是默默的蹲到角落里去休息好了。
　　不是阿德布雷淡定地不把国王的奖赏放在心上，他在得到宫廷宴会的邀请函后和纳菲一起欢呼拥抱，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嘉奖宴会是他们这些人的绝好机会，可以和各种大人物平等交流，展现自己的优秀之处，提升地位，甚至得到某位贵族小姐的倾慕。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干坐着看着机会流逝。
　　但他除了是奥乔亚帝国第一军团的战士外，还是席葛盆地的领主。与目标是帝都的纳菲不同，他心中的归所只有自己的家。虽然领地又小又贫瘠，但阿德布雷从来没有想过抛弃它。当年他将治理领地的艰辛都留给母亲一人，参军离开，就是为了加封进爵，得到更多的资源来改善家乡的境况。这次封赏他希望向国王请求扩大领地，得到一些新的土地，以此减轻席葛盆地的耕种负担。他在帝都顶多待上一两年就会回去，这个繁华梦幻之地终究只是他旅程中的一处风景。

　　阿德布雷坚强地挺过好友的折磨，活到了宴会举办的那一天，感觉自己已经所向披靡。连变得比女人还婆妈的纳菲都能搞定，他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这件深咖啡色的是不是显得年龄老——”纳菲还在纠结。
　　阿德布雷狠狠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长官好！”
　　纳菲终于把注意力暂时从礼服上移开，紧跟着立正行礼：“长官好！”
　　阿瑟莱德伯格从门口走进来，笑呵呵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小伙子们都很精神啊。礼服选得不错。”
　　“谢谢长官！”被上司兼偶像这样说，纳菲终于自信了一些。
　　阿德布雷苦笑着活动被拍得发痛的肩膀。“长官，你是不是想在宴会前临时指导一次？那我可得换件衣服，我已经没钱再买新礼服了。”
　　“臭小子。”阿瑟莱德伯格笑骂道。“你们来到帝都后就跑得不见人影，我一次两次找不到就算了，竟然到现在才见到你们，真是不容易。”
　　“长官有什么事？”阿德布雷并不担心。莱德伯格没有给他们留口信，想来也不是重要的事。
　　“有个朋友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莱德伯格在帝都也是数得上号的大贵族，军人世家，培养出很多骁勇善战的将军。阿瑟莱德伯格从小才能出众，如今已经是奥乔亚帝国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更有“战神”之称。三十五岁的他正处在巅峰阶段，这次他带领第一军团打退了帝国北部的劫掠部族科京人，将他们驱赶至格勒荒原深处，保证了帝国北部至少三十年的和平安定，是他战史上最光辉的一笔。
　　他带领第一军团返回帝都之后，伯里斯柴恩陛下不仅赐给他大量奖赏，还为他举行宫廷宴会，对他的部下也施以重赏，破格允许他们参加这场宴会。宫廷宴会是最高档的宴会，连一般的小贵族都没法拿到邀请函，对这些基本上是平民出身的武夫来说是无法想象的荣耀。国王下达命令后，立刻就有臣子称赞国王陛下仁慈博爱。
　　没人会做出在国王陛下之前邀请他们的不识趣之举，所以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参加这种上层阶级的宴会。
　　在马车上，纳菲紧张得好像屁股下面有火在烤，嘴里还默念舞步的步法。
　　“嘿，纳菲！”阿瑟莱德伯格往他另一边肩膀又拍了一次。“别背那些无用的东西了。教给你一个万能的法子，如果有出错的礼仪，或者有无聊的小子为难你，你就微笑着说‘对不起，我是一位守护帝国的骑士，不懂太花俏的东西。’保准能勾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
　　这简直就是给纳菲打了一剂强心剂。阿德布雷看着纳菲领悟了新（划掉）装逼（划掉）技能，整个人精神焕然一新，腿也不抖了，腰杆也直了。
　　“其他人我倒不担心。”阿德布雷悄声问长官。“但那些贵族骑士们怎么办？不能用这一招吧？”
　　“那些人啊，”阿瑟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就看你的了。”
　　被顶头上司委以重任的阿德布雷开始紧张了，因为怎么看都是前方有陷阱的样子。

　　装饰华美又不失大气的莱德伯格家族马车停在宫殿门口，一位身材魁梧眉眼凌厉的男子迈出马车，血红色披风翻滚出气势腾腾的波浪。随后走出一位肤色偏深的青年，剪裁合体的礼服展现出他完美的身材，充满力量的矫健步伐让人联想到敏捷优雅的猛兽猎豹。最后走出来的是个面貌俊美的青年，与前两人相比他不像战士更像手执书本的学者。
　　在莱德伯格之后还有一些相比之下朴素得多的马车，相继到达的人林林总总一共有二十来名，他们都是第一军团中仅次于阿瑟军团长的精英人物，也是第一军团中得到宫廷宴会邀请函的幸运儿。他们默契地跟在阿瑟和纳菲、阿德布雷的后面，进入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并不是说阿德布雷他们的地位比这些人更高，相反，两人是众人里位阶最低的。而阿瑟特意把两人带在身边，还让他们乘坐自己家族的马车，就是因为两人是他最近提拔上来的新人，在帝都毫无依靠。换言之，阿瑟莱德伯格是在告诉宫殿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贵族们，这是老子的人，敢动他们你就死定了。
　　此时国王自然还没有到场，众人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见到阿瑟莱德伯格后纷纷表示问候。也有人对他身后的部下们微笑致意，但更多的人对他们视若无睹。
　　第一军团的人聚成一个小圈子，彼此谈笑，对他人的种种态度不以为意。阿瑟带着阿德布雷走向一个角落，一位身穿白色骑士礼服的贵族青年正与旁人聊天。准确的说，是别人在说，他在听。看见阿瑟莱德伯格，青年转过身来，一直态度冷淡的他对阿瑟露出微笑，原本就完美无瑕的容颜更加光彩照人。
　　“嘿，亚肯帝伦。”阿瑟上前跟青年问候。阿德布雷目测长官的手劲用了七八成，看来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两人说了几句，阿瑟示意阿德布雷上前：“这是我的部下，阿德布雷奥古斯特。阿德布雷，这位是亚肯帝伦嘉德里安，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
　　阿德布雷有些惊讶。嘉德里安家族属于帝国最顶层的那些贵族，仅次于国王陛下，比莱德伯格家族还要位高权重。两位大贵族从小认识不是什么奇怪事，但阿瑟居然会把自己引见给对方。虽然自己也有个贵族头衔，但早就名存实亡，不值一提。而且听上司的口气，还在暗示自己不要在意身份地位，可以和对方做朋友。
　　他算是明白长官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亚肯帝伦科赛尔嘉德里安是皇家骑士团第一军团长，那些贵族骑士们的头头。搞定他自然就搞定了那些贵族骑士。——妈蛋，说前面没坑谁信啊？！
　　阿瑟莱德伯格潇洒地一甩披风，去带另一个小崽子。他替纳菲介绍了好几位贵族小姐，都没什么傲慢脾气，纳菲很快就讨到了她们的欢心。
　　对比好友那边的欢声笑语，阿德布雷这边的气氛称得上沉闷。阿德布雷并不畏惧对方的姓氏，只是不擅长跟陌生人谈天。阿德布雷问候了对方的安康，赞美了诸神的伟大，搜肠刮肚之后开始聊帝都的天气。对方很给面子的敷衍着，没有像之前那样连个回应都不给旁人。
　　所幸这种浪费时间的聊天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仪仗队登场，国王携王后来到大厅，众人纷纷上前。阿德布雷回到了第一军团的小圈子里，他看见亚肯帝伦嘉德里安穿过众人，理所当然地站在离国王陛下最近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亚肯帝伦X阿德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