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与少女》兔子十二

4、嘘，这是一个秘密（一）

　　戴萌在闹铃响之前就醒了，她睁眼看着天花板，等了几分钟闹铃才响起来。
　　她关了闹铃，穿好衣服，悄悄打开门去了卫生间。
　　这几个月来她摸清了家里其他人使用卫生间的时间段，为了不打扰他们，她特意每天早起半个小时。
　　戴萌正在收拾自己掉在地上的头发，她的妈妈推门进来了。
　　“你又起这么早。”
　　戴萌软软地笑了一下，“妈妈，早上好。”她的中文不是很熟练，听上去完全是一个外国人。
　　戴妈妈从她手里拿过她刚捡起来的一团头发，“不用起太早，还没到上学时间呢。去客厅坐着吧，我收拾好了马上做早饭。”
　　戴萌懵懵懂懂的，只听清楚后面一句，她说：“他们说，吃早饭，一起去学校。”
　　“学校的伙食哪有我做的好吃，去收拾书包，我马上就弄好。”
　　戴萌回房间把自己的书包拿出来的时候，家里其他两个人也起床了。
　　戴爸爸看起来已经在主卧的卫生间洗漱过了，探头在喊：“你把我那件蓝色的衬衫放哪里了？”
　　她的哥哥戴宪睡眼朦胧地一边扣扣子一边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戴宪的起床气很厉害，她从来不敢在他刚起床的时候跟他说话。
　　他们是和戴萌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却在半年前才开始在一起生活。

　　戴萌的姑姑，很多年前嫁给了一个日本人，入了日本国籍。她的女儿在四岁是成了一件凶杀案的被害人，戴萌的姑姑彻底崩溃，几乎到了精神失常的地步，在这种背景下，戴萌家里把当时刚满一岁的她过继给了姑姑，一直生活在日本。
　　她从小到大叫做妈妈——实际上却是她姑姑的人，在和日本老公离婚之后，断绝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专心守着她，从来不会让亲生父母见她，连他们的存在都是戴萌到了几年前才知道的。
　　半年前她的姑姑自杀了。
　　因为当初杀害自己女儿的那人出狱了。
　　在戴萌以为自己成了孤儿的时候，她真正父母出现了。
　　她来到了陌生的国家，别人却说这里是她的祖国。她和陌生的人住在一起，别人却说她终于和家人团聚了。
　　她比同龄人低一级，她功课很吃力，她成绩很差，她不知道跟家人该说什么，她没有归属感。
　　在克服了最开始的惊惶无措后，她渐渐地能融入新生活了。

　　一家人吃完早饭，戴妈妈开车送她和戴宪一起去上学。
　　戴宪在车上翻了翻她的课本，跟她讲了今天老师大概会讲什么，再把给她布置的学中文的作业检查了一遍。
　　“嗯，比以前好点了。”戴宪把笔在手上转了两圈，“在班里多跟同学交流交流，口语上去后其他都不是问题。”
　　戴萌很开心，“好的，哥哥。”
　　戴妈妈在前面说：“你们下午自己回家，我和你爸爸今天要回老家去看爷爷，我把钱留在餐桌上了，戴宪要照顾好妹妹。”
　　戴宪抱着手臂，在后座伸长了腿，懒洋洋地说：“知道了。”
　　戴宪下学期就要高三了，他一直是年级前十，很多在戴萌看起来无法理解的问题到了他那里，变成了无法理解为什么会不明白。
　　他不算个认真的学生，看上去总是提不起劲，他人缘很好，别人都说他意料之外的可靠，让人安心。
　　下车后，戴宪把书包挂在手臂上，用另一只手揽住戴萌的肩膀，“走吧。”
　　戴宪把她送到初中部楼下才走，戴萌一到教室里，最近才熟悉起来的两个女生挤眉弄眼地靠过来悄悄说：“又是你哥哥送啊。”
　　“戴学长的妹控之名快传遍学校了，真羡慕你啊。”
　　戴萌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有哥哥的，不是很多吗？”
　　“有哪个能像戴学长那样给妹妹长脸又拿得出手呢？并且还是妹控！”
　　戴萌前桌的女生也加入进来，“戴萌绝对上辈子拯救了宇宙。”
　　她们的话，戴萌没有完全听懂，但她知道能跟班上女生搭上话都是因为戴宪，她再一次在心里庆幸，有戴宪做哥哥真是太好了。

　　和往常一样，戴萌昏头昏脑地熬完了这一天。
　　高中部比初中晚半个小时放学，戴萌在教室了等到高中下课也没见戴宪给她打电话，于是她收拾好书包，去高中部楼下等他。
　　戴萌远远看见，戴宪跟三四个男生走了过来。
　　“哇，你家妹妹超可爱——”一个男生勾着戴宪的肩，“叫声欧尼酱来让我听听？”
　　戴萌手足无措地仰头看着戴宪。
　　戴宪把戴萌的书包接过来提在手里，“你们去玩吧，我去不了了。”
　　“别啊，带上你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啊。”
　　戴宪笑了笑，“别吓她了，马上就要期末了，我再不老实回家看书她该跟我妈告状了。”
　　“你还用看书啊，你闭着眼睛都能满分好吗？是不是着急回家要做些羞羞的事情？”
　　“什么？居然被你看出来了吗？”
　　他们又嘻嘻哈哈说了些戴萌听不太懂的话，他们走后，戴宪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真是一群蠢货。”
　　戴萌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戴宪一边伸手招出租一边解释：“就是アホ或者バカ的意思，明白了吗？少跟那种人来往，会影响智商。”
　　戴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的朋友，她觉得哥哥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可靠。
　　“他们，不是哥哥的朋友吗？”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戴宪拉开后座的门让她上去，在关门之前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因为老家那边出了事，戴萌的爸爸妈妈不得不请假长时间待在老家，戴宪带她的时间更长了，她也更了解他了。
　　她的哥哥跟普通高中男生不太一样，虽然也打游戏看漫画打篮球，但似乎只是为了受欢迎才这么做的，而人缘好又只是因为他比较好面子。包括优秀的成绩，出门前要看好几遍镜子，轻度洁癖，都是他比较爱面子的表现。
　　但是不论他在外面如何，他对戴萌倒是一直很好。
　　为了给戴萌辅导课程，把自己的作业拖到半夜，每天的三餐、甚至戴萌的衣服都是他来负责，从没出过错。

　　比如说这天，他有事不能按时回家，但他还是给她安排好晚饭，打电话给戴萌订了披萨。
　　戴萌吃完，又问了他什么时候回家，听戴宪说还得一会的时候，她不免有些不开心。
　　“很晚了，八点了。”
　　戴宪那边有点吵吵闹闹的，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八点就算晚了？”
　　“对。”
　　“好吧，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回家。”
　　戴萌这才高兴起来，“那我等你哦。”
　　她挂了电话准备去洗个澡，好把浴室让出来让哥哥一回家就能洗澡，她洗完后发现自己没带睡衣，连胸衣都没带，只能穿着内裤出来。
　　她刚走到客厅，戴宪把大门打开了。
　　戴萌下意识回头看，一时定在原地，想尖叫生生忍住了。
　　戴宪也愣了几秒，反应上来后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戴萌赶紧回到自己的卧室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她整张脸发烫，想控制自己不要再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可那一幕像刻在脑子里了一样，一遍遍回放，她使劲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叫出来。
　　不知道戴宪在外面干什么，总之那一晚他没有来敲她的门，没有来找她。

　　戴萌尴尬了好几天，连戴宪的脸都不敢看，但戴宪一直很正常，好像并没有看见过妹妹已经发育起来的胸部一样。
　　戴萌正咬着笔杆对着数学作业苦思冥想，戴宪站在她背后，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图，问：“明白了吗？”
　　戴萌照着坐标图把公式写出来，“是这样吗？”
　　“嗯。”
　　戴萌埋头算出了答案，十分兴奋，“没算错吧？”
　　戴宪在她答案后打了一个勾，“好了，数学写完了。”
　　“我想——”戴萌猛地一回头，却发现戴宪双手撑在自己椅子上，脸离她很近，她一回头差点贴上他的嘴。
　　戴萌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她说：“……我、我说，我想休息一下。”
　　戴宪直起身子，“你还是快把作业写完吧，爸妈就要回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戴宪戴萌的爸爸妈妈一边吵架一边打开了门。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可不是为了照顾你爸辞职的，他们有病是不是？”
　　“你少说两句，你是家里大嫂，多担待一点难道不应该吗？”
　　“我给你爸请保姆怎么就不行了？又不要他们掏钱，凭什么说三道四的？”
　　“他们就说爸身边最好要有人守着，没说不能请保姆啊？”
　　“守着？守到什么时候？我们这次回老家呆了多久？你不上班了？儿子女儿也不管了？”
　　“所以我跟你商量把爸和二弟弟妹都接来……”
　　“儿子就要高三了，女儿才回来还没适应，你是看我太轻松了是不是？戴文清，我告诉你，我还没原谅你，当年你听了你爸的话把萌萌过继——”
　　后面的话戴萌没有听见，因为戴宪把她的耳朵捂住了。
　　戴萌抬头看他，戴宪摇了摇头，戴萌抓着他的衣服，把额头抵在他胸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戴宪的手松开了，慢慢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不要在意，跟你没有一点关系，装作不知道，明白吗？”
　　戴萌眼眶有点红，说：“其实我没听懂。”
　　戴宪凝视了她一会，笑了，“你写作业吧，我出去跟爸妈说几句。”

　　后来，他们的妈妈还是去了老家照顾卧床的爷爷，戴爸爸的工作挺忙，再加上戴萌有点黏人，所以放暑假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兄妹在一起。戴宪的朋友都把戴萌叫“戴宪的小尾巴”，说戴宪养了一个女儿。
　　每当这个时候戴宪就要解释一遍，而戴萌总会装作听不懂，看着戴宪无奈的表情，故作疑惑问：“你们在说什么？”
　　她很喜欢这种亲密的关系，因为她从没得到过，以前她要照顾经常情绪失控的姑姑，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不敢任性撒娇。
　　现在终于有人愿意照顾她了。

　　戴宪陪她出去买衣服，戴萌还没怎么样，戴宪却没一件看得上的，戴萌不高兴地撅起嘴，“是我穿还是哥哥穿啊？”
　　“太丑了，我不想有一个穿的很丑的妹妹。”
　　“那穿成什么样才能当你妹妹？”
　　戴宪在手机上找了一下，“这样。”
　　戴萌一看，是一个穿着短款粉色浴衣、穿白丝有绝对领域的的女孩，戴萌小声说：“変態。”
　　戴宪收起手机，“这是直男的审美。”
　　不过戴萌还真的带了一件浴衣回国，她穿上给戴宪看，“好看吗？”
　　戴宪有些吃惊，看了一会，摸了摸她的耳朵，再摸了摸她的衣襟。
　　“嗯，还不错。”
　　戴萌原地转了一圈，“好像有点小了，这件我要收起来作纪念。”
　　戴宪低头喝了一口水，“以后我给你买。”
　　戴萌坐在他身边抱着他胳膊，“真的吗？那等我二十岁的时候给我买和服好吗？”
　　戴宪看了看她贴在自己肩膀上的脸，又把视线移开，“一定。”
　　因为穿浴衣很热，戴萌想换掉，戴宪却说：“把空调温度调低不久好了，难得穿一次，多穿一会。”
　　戴萌想了想，“那哥哥帮我把头发束起来，有点热。”
　　戴宪给她扎头发的时候拽了一下，让戴萌靠在了他胸口，戴萌似乎是找到一个更轻松的姿势，靠着他不想坐直。
　　“哥哥身上好热。”
　　戴宪扶着她的肩膀，“坐好，我没办法扎头发了。”
　　戴萌靠着没动，跟他撒娇，“哥哥已经弄了很久了，我都困了。”
　　戴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滑，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他轻轻叫她：“萌萌……”
　　戴萌回头的时候，戴宪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戴萌瞪圆了眼睛，惊讶又困惑。
　　“哥哥？”
　　戴宪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坐直。”
　　“哦……”戴萌乖乖照做，不敢再耍赖。
　　她晚上睡觉前想过戴宪为什么要亲她，想来想去只能归到哥哥很喜欢她这个原因上。
　　她没想到，这个吻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