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嫁到》张小又

2、洞房花烛夜

　　孟国大大小小的街上锣鼓喧天，彩花齐放。老百姓都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跑去看热闹，将街道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没错！孟国的青阳公主出嫁了。嫁的还是赵国的傻王爷，能不热闹嘛。

　　城门外，孟国公带着一批人马亲自送行，怎么说也是送去赵国的和亲公主，哪敢怠慢。孟青阳此次前去赵国路途遥远，这一去怕是此生难复返，永生为赵国人了。所以宜妃也早早就等候在了城门外，送和亲队伍出行。

　　马车刚到城门外几百米远时，宜妃用带着祈求的眼神望了望孟国公。得到孟国公点头许可后，她冲上去隔着帘子对着车里的人儿哭道:“阳儿，这一分别，母女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额娘真心对不住你，只望你往后能幸福……”她抹掉眼泪，对身旁的碧儿嘱咐道:“碧儿，你是从小就跟着公主的，作为陪嫁丫头，往后更要好好照顾公主才是。”

　　马车里的孟青阳微微一怔。幸福何谓幸福不管她嫁给谁，她都一定要自己掌控人生，这才叫幸福。

　　孟青阳拉开车帘，起身出来。一身大红喜袍在阳光下更加刺眼。

　　“阳儿，下来作甚，新娘不宜露面。快上去吧，别耽误了行程。”宜妃见她出来赶忙说道。

　　“额娘放心，女儿要出嫁了，不过是想上去和父皇说几句话，额娘随我过去就是了。”

　　孟青阳向着孟国公先是行了个大礼，然后说道:“父皇，你我父女虽情意浅薄，可是女儿也懂国事抵万事的道理。此次青阳前去赵国和亲，日后虽做了赵国王妃，但是青阳始终会记得自己骨子里流的是孟国的血。倘若青阳有一丝丝能力，定会事事帮衬着孟国。”声音带着些嘶哑，她顿了顿，“看在女儿许的这份承诺上，父皇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孟国公心中一惊，虽然自己很少不关注这个女儿，但也大概知道她以前的性子，就是软弱无能的一个小女子。怎么现在站在跟前的女儿如此有气魄有胆识了？或许，就孟国的未来来看，送她去赵国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你此次前去和亲，确实是立了大功。什么请求，说出来便是。”

　　孟青阳轻轻点头:“额娘是青阳唯一的牵挂，所以恳请父皇今后代替青阳好好照顾额娘。还有请父皇给青阳府内的下人们安排个好去处。”她面无表情，可眼神中却透出坚定，“如今，青阳就在此别过了。”

　　一段话语，丝毫无悔；一个转身，只有惊艳。

　　留下了满脸泪痕的宜妃和吃了一惊的孟国公呆呆的站在原地。

　　孟青阳心里只是想着为关心自己的人做最后一件事。宜妃这一辈子行事处处小心，做人唯唯若若，只为了讨好一个四处留情的帝王。而更可笑的是连孟国公一刻的驻足都等不来。她不起这样的人生，只觉得宜妃傻得可怜，这样的爱情难道有丝毫价值吗？

　　可孟青阳不知道的是，将来的她又何尝不是呢……

　　初冬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雪花翩翩飞舞，瞬间便染白了孟国的土地。那茫茫白雪中的红衣女子，却异样刺眼，遗世而独立。孟青阳就这样步履坚定地踏上了另一段人生……

　　当和亲队伍到达离赵国都会临安城百里开外的小镇上时，已经行驶了整整半个月了，估计约摸个三四天就能到达临安城了。

　　碧儿这些天却好生奇怪，她从未见公主如此快活过。碧儿从小就服侍着孟青阳，俩人年纪又相仿，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孟青阳是被其他公主们欺负到大的，俗话说主仆同命，碧儿也就连带着被宫里的婢女们瞧不起。她早习惯了公主哭哭啼啼的样子，倒还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活得如此轻松呢。

　　的确，孟青阳这些天也是难得的享受，除了赶路睡觉，就是好吃好喝的。孟青阳每天还和赵国的士兵们聊天讲笑，不停地打听这打听那的。大家倒是被她的性格吸引了，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未来王妃了。

　　那些赵国的人得知青阳公主是个既美丽又好相处的人后，就更加为她嫁给文宣王惋惜了。

　　一路上议论纷纷，叹息声不断。

　　当队伍到达距临安城外只有十几里路时，夜色已深。于是整队人马停止前行，让青阳公主好好休整一晚，次日才进城。孟青阳过了今晚可就要踏进临安城，真真正正地是嫁进文宣王府了。

　　可就当士兵们纷纷跳下马，包裹都还没来得及卸下的时候，道路两旁林子里突然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然后只见一群黑影从林子里冒出来，大约二十来人左右，直奔孟青阳的马车而来。

　　随即，一声呼喊划破黑夜的沉寂——“有危险，快，快，保护青阳公主!”

　　发现情况后，赵国的将士们很快便警觉了起来。只见他们一个矫健地跃起，一瞬间便又都纷纷上了马，朝黑衣人奔驰而去，与那些人激烈地打斗了起来。不愧是赵国的兵，个个训练有素，没有一个人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而乱了阵脚。毕竟赵国自建国来就崇尚以武治国，他们深信天下是在马背上夺下来的；他们坚信自己的兵刃上只有沾上敌人的血才能称得上是赵国的将士。

　　而当时马车里的孟青阳正舒舒服服地喝着茶，品着点心呢。因为她的马车在队伍前头，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外面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后，孟青阳发觉到了不对劲，她伸出手一把就推开了车门，朝外探出了身子。

　　看到外面的情况后，孟青阳又立马缩了回去，重重地关上了马车门。心下一惊：不是吧，这么倒霉!怎么还遇见杀手了？外面那群人个个身穿黑衣，又以黑布蒙面，眼里杀气腾腾，分明是冲着自己这头来的！

　　碧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大叫:“公主，公主，怎么办啊，我们会不会死啊！”

　　“闭嘴，能不能说点好的！”孟青阳虽然也害怕，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了阵脚，尽力稳了稳情绪，镇定地说，“我们趁现在局面混乱，先偷偷出了马车再说。”

　　又朝外瞧了几眼后，她深吸了几口气，迅速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喜服。孟青阳心想这些人必定是冲着新娘子来的，这红色太扎眼。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下车，快!”孟青阳推了推呆若木鸡般的碧儿。

　　碧儿这才回过神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等，一个一个出去，记住把身子尽量蹲低点，还有，包袱里有没有暗色的服饰”

　　“啊有……有，公主，马车上有。”

　　“快拿出来，我们都换上，别磨蹭了。”孟青阳立马翻起了包袱。

　　很快，两个人就换上了一身暗色的衣服，借着前方的混乱局面，一前一后偷偷溜下了马车。

　　两人一下马车就拼命地朝对面林子里跑去，跑了没几步后，背后就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马车被五个黑衣人用剑刺得个粉碎，车盖在剑力的冲击下，忽地飞上了天，在黑夜中翻滚了几圈后，重重砸下，扬起满地尘埃。

　　孟青阳大呼一口气，真是命大，还好跑得快。

　　“马车是空的!人不见了!”

　　“一定是跑了，快去给我追，找不到的话，我们都别想活命!”

　　两人一听迅速压低了身子。

　　突然碧儿发出了“啊”的一声大叫，孟青阳回过头一瞧，见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她心里一惊:糟糕!肯定要被发现了。

　　果不其然，一个黑衣人大叫:“快来!她在那，我看见她了!”

　　孟青阳心下一沉，暗骂了一声“倒霉”，她掉头扶起碧儿，“跑，别回头。”

　　见碧儿跑了，前方的黑影有些犹豫，不知要往哪头追。

　　孟青阳对着黑衣人大叫:“喂！我叫孟青阳，与你们好像没有深仇大恨，大哥是不是找错人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朝碧儿的反方向跑去了。孟青阳想引他们去追自己，好让碧儿有逃生的机会，毕竟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总不能让其他人倒霉丢了性命吧。

　　孟青阳边跑边祈祷:千万别死在这了，我孟小凡难道就这么短命呢？前世今生都是这样早死吗？

　　身后传来一声大叫:“站住，我们杀的人就是你，青阳公主!”

　　很快，那黑衣人就追上来了，他手持长剑直逼孟青阳的颈后。孟青阳感受到了脖子后面刺骨的寒冷，心里一凉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双眼一闭，她等着脖子被穿破，血流成河的场面。

　　可奇怪的是，突然，她腰上一紧，身体好像腾空了一样，双脚也抽离了地面，紧接着，一直眩晕感袭来，她觉得自己好似飞上了天。

　　孟青阳猛地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透过狭长的细孔也正注视着她，从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惊慌的面容。

　　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正一手紧紧缚住她的腰，一手持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剑。而剑下便是那胸口冒着鲜血，瘫倒在地的黑衣人。

　　孟青阳回过神来，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她还没死!

　　“跟我走!”那男子牵起正在发呆的孟青阳，两道身影一闪便进了树林，消失在黑夜中。

　　两人跑了好一段距离后，孟青阳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大口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侠士，我……我实在不行了，跑……跑不动了，我想应该安……安全了。”

　　那人也就停了下来，顺势靠在一颗树的树干上，均匀地调整着呼吸。

　　孟青阳边一边缓气，一边用余光装作不经意地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的人虽然带着面具，但从他浑厚的声音和矫健挺拔的身姿来看，孟青阳认定他年纪不大；那他为何又以面具遮面？他究竟是何人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是敌还是友……

　　良久，孟青阳才恢复了力气，双手作揖，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郑重地说道:“感谢大侠的救命之恩，敢问阁下的大名，我孟青阳日后有机会必定相报。”

　　“报恩就不必了，你可知道何人要杀你吗？”那面具男浅浅一笑，淡淡开口道。

　　孟青阳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说道:“我心底已有七八分的猜想了。我此次来赵国，表面上是和亲，实际上却是赵孟两国联盟。可还未进城就遭到了杀手，只怕是那卫国皇帝闲不住了，雇人在赵国境内杀了我，这样也留不下任何证据。我一死，也就断了这联姻，毁了这联盟。她双目注视前方，狠狠地说道，“”此仇……我将来必报!”

　　“那么公主可曾想过现在一走了之？”

　　“走？我为什么要走？”孟青阳反问道。

　　“噢……你问为什么？赵国上下都知青阳公主要嫁给文宣王赵康，可他是个傻子，你不怕如果你现在一走了之，也没人会知道，怕是人人都以为你死在了杀手手下。这不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吗”那人带着好奇的语气探寻道。

　　孟青阳大笑了：“怕？我为何要怕？”

　　止住了笑，她目光转向远方，“傻也好，不傻也罢，只是要看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了。有时候傻子不一定比正常人更可怕，谁说嫁傻子没有嫁傻子的好处呢。”

　　那男子却没有开口说话，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只弥漫着俩人一来一去均匀的呼吸声。

　　“现在已无危险，你待天亮出林子即可。我先告辞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完便转身欲走。

　　“喂！等等，请留步，你叫什么名字，我孟青阳是有仇必报，也是有恩必还之人!”孟青阳急切地喊道。

　　“我姓广，单名一个……历史的历字!”

　　孟青阳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望着他被清风扬起的发梢，嘴上默默地念叨着:“广……历广历，广历……”，心中有种别样的感觉……

　　天才蒙蒙亮，孟青阳就窜出了林子。回到昨日的地方，便看见碧儿跑来跑去的身影。

　　“这位大哥，找着我家公主了吗？你呢，还是没看见吗？”碧儿急匆匆地询问着。

　　“不用找了，我在这。”

　　“公主真的是你，公主!”碧儿听到孟青阳的声音后急忙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孟青阳，“公主，你没受伤吧？奴婢该死，昨夜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便不会……”

　　“好啦，我没事。去吩咐他们我们进城吧。”

　　经过昨夜一场凶险，队伍终于重新出发。随行的赵国婢女们给孟青阳画上了红妆，碧儿又重新帮孟青阳换上了大红喜袍，遮上了喜帕，扶她坐了喜轿。

　　行至城脚下，城门大开。喜炮锣鼓声立即响起，震耳欲聋，好不热闹。城里百姓都在大声喊叫:“文宣王爷终于有王妃咯!新王妃赶快出来，让大家瞅瞅啊！”

　　喜轿里的孟青阳倒是安静得很，红盖头下精致的面庞没有一点表情，看不一丝出喜怒。

　　“王爷，您的新娘子到咯!来，乖，快上马，引轿子回府去咯。”

　　是喜婆在说话，孟青阳在轿子里猜想着。那赵康想必就在外面，孟青阳心中竟生出了些好奇，随即她又对自己的冒出这样的想法感到十分可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去王府的路上，轿子里的孟青阳想着这段路能长一点就好了，长到没有尽头，长到永远也到不了……

　　可是事情终究不会如孟青阳所愿，她很快就被人扶出了轿子。一条大红绸缎的一端交到了她的手上，另一头交予了文宣王赵康。她就这样被人一路引领着，一步步走向王府深处。

　　孟青阳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跨过了一个又一个门槛，耳边充斥着喧天的燃炮声。可奇怪的是，倒没听见那赵康发出一点声音。

　　十里红妆，千里之行。

　　唯独少了一心一意一个人的承诺，缺了一生一世两相伴的誓言。

　　这样的两国联姻，孟青阳只能选择接受，因为除了接受没有更好的出路。但孟青阳不会屈服不会认命，她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砰”的一声，房门从外被紧紧闭上。孟青阳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喜帕，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大片的红。

　　桌上燃着红蜡烛，门窗上贴着大红囍字，床上铺着龙凤喜被，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图，床上散落着红枣和桂圆。仿佛这一切都在向孟青阳叫嚣着，提醒着孟青阳：你已经是赵国王爷的新娘了!

　　呵！孟青阳冷嘲了一声，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你……你就是康儿的王妃吗。”

　　孟青阳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略带颤抖的声音。

　　咦？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