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六章 ...
-
第六章十三位客人的茶会
钟敲四下,世上一切为茶而停。
所有的四点钟都是慵懒的,所有的茶会都是相似的。窗外的雪倒是停了,伦敦那混黄的深雾依旧涌动。而德沃特庄园的客厅里却温暖如春,壁炉里火焰腾腾燃烧,点满了蜡烛的水晶吊顶熠熠发亮,银质餐具擦得比南安普顿的阳光还要耀眼。佣人们紧张忙碌,客人们渐次而入。庄园里自从少了女主人,很久没举行任何社交活动,眼看伦敦的富人们都快忘记德沃特公爵家的庄园门朝哪里开啦。
道格拉斯先生端起茶杯远远地走到客厅的一边,不去看那位依旧是一身苏格兰裙装扮的庄园主人如何招待客人。实话说,他今天心情不坏。因为他发现,当他没有把夜晚的好时光都挥霍在德沃特公爵身上时,他意外地睡得很好,很沉,而且没有做任何奇怪的梦。
高衬领、黑长礼服的绅士们、或者是用裙撑将自己装扮成会走路的蛋糕的女士们,好啦,他们开始在这间屋子里穿梭移动。让我们看看他们都有谁?当然,西蒙·格拉斯勋爵,可惜他母亲今天没来,梅里本侯爵和他的儿子还有侄子,布莱克夫人和怀特夫人……啊,她们俩巨大的裙托看起来多么像奔跑的鸵鸟!艾德尔夫人和她那位爱脸红的女儿,那位女家庭教师也来了,最后是徐娘半老的维尔斯夫人和她的养女,看起来客人们跟茶点一起,都上齐了。
弗朗西斯科拎着他的小提琴,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正准备下楼表演琴技。他走到二楼,俯身往富丽堂皇的大厅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像被铁锥子刺中了般,转身匆匆回房去了。
客人们都来了,但是德沃特公爵发现弗朗西斯科还没有下来,这令他有点儿不满。
“弗朗西斯科呢?让他下来给客人弹琴吧。”
“我想他在房间里,爵爷,刚才我已经叫过他了。”
“他到底怎么搞的,难道非要我上去请他吗,就算换衣服也不用换这么长时间吧。”
德沃特公爵上到楼上弗朗西斯科的房间里,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正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看琴谱,他看到公爵进来,才慌忙站起身来,琴谱散了一地。
“弗朗西斯科,”公爵微笑了一下,“上次伦波伯爵家的舞会上时,人人都夸奖你弹得很好,那么呆会儿你能下去给客人们弹一两支舞曲吗?”
“噢,不,公爵先生,我……”
“你到底是怎么了,只不过是几支曲子而已,难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我没什么。”
“那么你现在下去。”
“很抱歉,我不能下去,我求您啦。公爵先生,我恳求您原谅。”
“你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我的要求呢,弗朗西斯科?”
“……”
弗朗西斯科不肯说话了。
公爵盯着对方深深看了一会,弗朗西斯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恳请和惊惶,这使得公爵决定不勉强他。
“那么好吧,这次就算了,弗朗西斯科。”
不得不承认,弗朗西斯科惯用的沉默让德沃特公爵感到不满,但他天性当中即使好奇也并不愿意勉强别人。他很快下楼,主人缺席是严重的失礼,楼梯正对着休息室,他注意到,某一扇门里传来了争吵声,过了一会,维尔斯夫人那位叫苏珊娜的养女红着眼睛出来了,紧接着,浓妆艳抹的维尔斯夫人也出来了。
“好啦,你可真是位娇气的好姑娘!”
但是这点小小的不快转眼烟消云散。
“女士们,先生们。”
全部的视线都集中到西蒙·格拉斯勋爵身上啦。只见他微笑了一下,从一只红木匣子里取出一支苏格兰风笛,放到唇边吹了一曲,短促的音节像弹跳的精灵,明快又悠扬,博得了满堂喝彩,席间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了。
职业乐师美妙的琴声紧随其后,前奏结束后,一支欢快的玛祖卡舞曲响起了。德沃特公爵邀请了最年长的维尔斯夫人,率先滑进了舞池。怀特夫人本来正在和道格拉斯先生谈话,当舞曲声响起时,道格拉斯先生自然而然得邀请对方踏进舞池,这位夫人戴着一双长至手肘的黑天鹅绒手套,这使得手腕上那条镶满宝石的手链格外闪闪发亮。席间她一直在询问康弗里津公学入学资格和手续,虽然道格拉斯先生在心底认为给一个六岁的男孩考虑这些似乎太早了些,但还是耐心为对方一一作出解答。这其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维尔斯夫人的宝石手链突然松开,掉在了地上,公爵不动声色地弯腰替对方拣起,又富有技巧地牵着他的舞伴,一边旋转一边移动到舞池的一角。维尔斯夫人匆匆去休息室将手链放起来,她返回后,两个人又重新踏上了舞曲的节奏。
一曲终了,乐师改弹了一支较为舒缓的华尔兹。道格拉斯先生注意到德沃特公爵主动邀请了维尔斯夫人的养女苏珊娜,这个常受冷遇的姑娘突然受到这样的礼遇,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羞涩神情。很快道格拉斯先生就无暇顾及对方了,考虑到他头一支舞和怀特夫人共同度过,这也就意味着这支舞曲他必须得邀请布莱克夫人了。由于布莱克夫人的儿子尚在育婴房里,她倒没有什么学校方面的愚蠢问题,但是整支舞曲她都不断打听刚才怀特夫人“脑子里又有什么坏主意”。
茶会毕竟不是舞会,两支舞曲结束,人群散去,照例开始喝茶、聊天、打牌。
落地窗的厚窗帘拉开了,窗外一片白雪皑皑。道格拉斯先生端起茶杯,踱到窗前,他注意到小费迪南德又在外面铲雪,这些天伦敦断断续续都在下雪,刚扫开的道路很快又被雪覆满了。收回视线,公爵也是一个人端着茶杯站在一边,他既不属于男士们打纸牌的团体,更不可能参与女士们的闲聊。考虑到自己已经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冷落对方了,道格拉斯先生决定主动——呃,只是说一两句话而已。
“公爵先生。”
“道格拉斯先生,说起来,还好今天雪停了,是不是?”
对方以冷冰冰地社交口吻开场,这使得道格拉斯先生紧盯着公爵那双蓝眼睛看,但是后者已经转过身去,朝客人们走去。
“啊,西蒙,你今天运气怎么样?”
“糟透啦!”西蒙·格拉斯勋爵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真可怕,我居然又输掉了,说起来,我跟霍夫曼先生打牌从来都没有赢过。”
德沃特公爵在牌局旁看了一会,西蒙·格拉斯勋爵起身离开牌局后,他迅速地填补了空缺。他们从法拉翁打到马利亚什,纸牌不断合拢又分开,一旁的记分员忙着在板子上记赌注和牌面。公爵的运气显然更坏,他输得很快,出手又很大方,没用多长时间,差不多有二三十镑都离开了他的钱包,而属于坐在他对面的霍夫曼先生了。但是公爵丝毫不为所动,他打牌打到了兴头,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道格拉斯先生端着茶杯走过来时,立刻被叫住了。
“雅各,你手上还有多少现钱?”
“噢,我得看看,不到十五镑。”
“那么,你能先借我吗?我很快就能还你。”
“好吧。”
德沃特公爵将裙子兜起来,这个过于低俗的动作让道格拉斯先生皱起了眉,但是他不好在宾客面前发作,好在其他几个人都在埋头看牌。
道格拉斯先生打开钱包,硬币纷纷掉落在公爵的裙子上了。
“一张五镑的纸币、四镑银币、四枚克朗、两枚皇家玫瑰和一枚畿尼,一共是十五镑,我一会赢了钱就还你,好不好?”
公爵清点完钱币,对道格拉斯先生露出一个微笑。道格拉斯先生不理会他,退到他身后看对方打牌。
德沃特公爵的数理不行,但他记分算牌却反应非常敏捷,常常不等记分员拿起粉笔他就算出了胜负赔率。一局一局地过去了,公爵不得不遗憾地发现,道格拉斯先生借给他的十五镑很快也易了主。
“好啦,”他站起身,霍夫曼先生还以为他要离开牌局,但是公爵只是喊了一声女佣人,“玛莎!我楼下书房里的桌子上放了个信封,里面有一笔一百镑的款子,你能帮我拿过来吗?”
“噢,公爵先生,我想……”这种豪赌的气派让对面的年轻人感到有点儿紧张。
“不,没什么,只是玩玩而已,一两百镑这点数目对我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德沃特公爵头也没抬,忙着分牌,“我总不相信,好运气永远在你那边,对不对?”
好运气似乎降临了,很快公爵赢回来了不少,但幸运之神的眷顾总是有限,公爵又开始输钱。当信封里面的钱不断地减少,终于到没有时,公爵显得非常沮丧。
“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今天的运气可能不是太好,公爵先生,我想……”年轻的霍夫曼先生一边清点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我看您还是别赌了,公爵先生。”一直默不作声的道格拉斯先生终于也忍不住开口。
“噢,不,这可太失败了,”但是德沃特公爵连头也没回,而是紧盯着牌面,仿佛那里面有无穷的魔力,让他那双蓝眼睛散发着光彩,“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那么再来一局吧,霍夫曼先生,无论如何是最后一局啦。”
“可是,公爵先生,我想……”
“别说可是啦,最后一局怎么样?”
“那么,好。”
话虽如此,但是公爵手头上没有现钱了,他取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微微笑了一下。
“土耳其的祖母绿,大概能卖到两三百镑,我想。”
他将这枚戒指押在一张牌上,推了出去,小小的宝石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同样地,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将这个下午的全部战利品押在了另一张牌上,他犹豫了一下,翻开牌,是一张红心K,他望着对方,小心翼翼地说:
“那么,公爵先生,您应该开牌了。”
德沃特公爵修长的手指按在牌面上,似乎因为紧张而反复摩挲着,纸牌的一角都快被他卷起来了。
最后他嘟嚷了一句:“啊,我很多年没输得这么惨了,这可真丢脸。”
“噢,公爵先生,我们……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对不对?”
“我想也是。”
公爵勉强笑了一下,将手底压着的纸牌揭了过来。
——是一张崭新的黑桃A,德沃特公爵赢了。
“上帝,看来我这次运气不坏,对不对?”
公爵像个孩子般,露出了快乐的笑容,他将祖母绿戒指戴回到自己手指上,并且将霍夫曼先生的全部钱币都扫到自己这边了。
欢乐天堂的对面是凄苦地狱,对面年轻的霍夫曼先生则死死瞪着那张黑桃A,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德沃特公爵打破了这沉静,他的一双蓝眼睛带着微笑。
“啊,愿赌服输,对不对?”
“是的,公爵先生,您运气真不坏。”霍夫曼先生勉强笑了一下。
“那么,”公爵随手拿起一张牌,放在唇边,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我现在还可以赌十个英镑,赌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要试试看吗?”
“什么?”
“不行,你一定得答应赌还是不赌?”
“噢,公爵先生……”
“那么你就是答应咯?好吧,我猜你一定在想,”公爵停顿了一下,“你一定在想,方块Q怎么可能变成黑桃A,对不对?”
他对面的年轻人浑身一震,脸色发白了。
“你一定看到我的牌了,对不对?你是不是发现那是一张方块Q,年轻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件茶壶可是你拿过来的。”
公爵回头指了指,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一件银色的茶壶,壶身锃亮,好像一面镜子,忠实地反射出影像。
“我猜你一定高兴透了!可是我得告诉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那些作弊的手法瞒不了我的眼睛,年轻人,比这更高明更下作的我都见识过啦。”
公爵边说话,边随手打开一副纸牌,娴熟地洗切着,他美妙的手法都抵得上卡西诺的工作者了。
“我不知道你都赌过些什么地方,某一家卡西诺?还是皮卡迪利广场的地下赌场?费勒姆爵士的秘密纸牌俱乐部?那些地方一个比一个美妙,一个比一个能迅速地榨干你的血肉,你却还妄想着翻本儿!告诉你,霍夫曼,当一个人在赌场里输掉了十几万镑之后,他如果还能忍着不立刻去跳泰晤士河的话,那他就准得变成个圣人啦。好吧,赌博?上帝!那可真是万恶之源!”
德沃特公爵说完这些话,啪地一声将纸牌丢在桌上,整了一下裙子,站起身来。
他刚推门准备进休息室,里面却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他。休息室的门砰地一声反锁上,公爵的鼻子都快撞到墙上了,手腕被用力扭到身后,他无法挣扎,而且非常疼痛。腰被迫弯下,接着裙子被掀起来了,他忍不住低声尖叫。
“噢,上帝,别在这里!”
“您再这样叫我就把门打开,公爵先生,”道格拉斯先生松开手,从裙子里摸出几张牌来,丢到对方身上,“您坚持要穿苏格兰裙就是这个目的吗,公爵先生?您不是早就说过再也不赌了吗?”
“噢,雅各,我只是想……”
“算了,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快点,快把裙子整理好,我真觉得您最近越来越没有教养了。”
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说。
他退到门外,等了好一会,德沃特公爵才整理完衣服出门来。公爵经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别过视线,假装没看见。
这时客厅里乐师弹起了一支欢快的钢琴曲,公爵听了一会,感到很陌生。
“噢,这是什么曲子?”
“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一支苏格兰俚曲。”
“这名字听起来可真奇怪,你说对不对,雅各?”
“……”
道格拉斯先生并不打算过多搭理德沃特公爵,他端着茶杯,走开了。
……西蒙·格拉斯勋爵独自一个人朝楼上走去,客厅里的喧哗声渐渐抛在脑后。他走得很急,差点撞到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
“噢,真抱歉。”
黑头发的年轻人非常漂亮,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不像是佣人,但是完全不认识,这让西蒙·格拉斯勋爵感到有点紧张。好在对方什么也没问,匆匆下楼了。
西蒙·格拉斯勋爵很快走到了目的地,以他多年来对德沃特公爵的了解,他是个不喜欢把东西锁起来的人。果然,公爵的书房没有上锁,橱柜也没有上锁。
他从中挑出那把消声猎枪,重量比想像中还要轻,弹夹里装着子弹,是一件绝妙的凶器。他将这把枪藏在某个地方带了出去。
他悄悄走回客厅,若无其事地加入了攀谈,音乐声还没有停,他们在弹一首Each man kills the thing he loves。
“噢,公爵先生。”
“啊,西蒙,”公爵放下茶杯,“正好,不如我们俩正正经经打一局纸牌吧。”
无聊和空虚显然是吞噬心灵的最好毒药,道格拉斯先生深以为然。现在德沃特公爵兴致勃勃地和西蒙·格拉斯勋爵玩起了二十一点,年轻的霍夫曼则坐在一边为他们记分。布莱克夫人、维尔斯夫人和怀特夫人三位女士一边彼此争论,一边聊得热乎。艾德尔夫人和梅里本侯爵占据了餐桌的另一头,相谈甚欢,不止一次流传出两家有意结为亲家的传言。而两位婚姻缔造当事人,艾德尔小姐和年轻的梅里本勋爵则枯坐在一边,彼此烦闷着,百无聊赖,甚至于这位小姐要靠不断揉搓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双粉红色兔毛手套打发时间。维尔斯夫人的那位养女则端坐在客厅的一角,出神地盯着窗外,她脸上的神情如此专注,以至于道格拉斯先生试图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但他遗憾地发现除了白雪还是白雪。
道格拉斯先生的视线转了一圈,他突然发现——请原谅他用了这个词,因为这位身着藏蓝色长裙的女士几乎快被窗帘给挡住了——艾德尔夫人家的女教师。她此刻独自坐在角落里,完全被所有人遗忘了。道格拉斯先生还记得德沃特公爵上次茶会介绍过的话语,曾有的无忧无虑的少年夏日,在朋友家别墅里,遇到过的有着玫瑰色脸颊和灿烂金发的小姑娘,她很活泼也很凶悍,德沃特公爵还相当怕她。但是那些岁月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在他眼前的这位女士,消瘦、拘谨,青春过早地流逝了,金发失去了光泽,沉默得像一块廉价的卡其布料。
道格拉斯先生想了想,端起茶杯,走过去,和她聊了起来。
钟敲六下时,茶会也接近尾声,对于有些人来说恐怕还恋恋不舍,而对于有些人而言,实在是过于漫长了。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帽子、外套和手杖被送上来,佣人们忙碌个不停,小费迪南德也被叫了进来,准备收拾桌子。道格拉斯先生则正准备上楼回书房。
“上帝!”
维尔斯夫人发出的这一声叫声,恐怕连天上的主父也能听见啦。方才还嘈杂的客厅霎时寂静下来,等着她喊出下一句。
“我的手链不见了!”
这让庄园主人感到吃惊:“什么?”
“唉,公爵先生,您知道的,我跟您跳舞时掉下来的那条手链!”
“噢,我知道,您是放在哪儿了?”
“就放在休息室的梳妆台上,您知道的,公爵先生。”
“那么,它很贵重吗,夫人?”
“一般,也就六百镑。”
这个数目不算小,但也不是顶贵重的那种,德沃特公爵松了一口气,微笑起来。
“我想也许发生了什么误会,夫人,别着急,我派人来帮您慢慢找。”
凝滞的气氛重新又开始松动了,客人们恢复了谈笑,准备往外走。但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夫人带着愤怒的尖刻嗓音显然难以忽略不计。
“苏珊娜呢?要命的好姑娘,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噢,说不定有哪个贼偷了它!那可是从法国来的最新款式!”
“噢,维尔斯夫人,这里不会发生您说的那种情况,或许只是……”
但是德沃特公爵的话语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惊诧地转过眸子。
“不,不,公爵先生,我得说,是我偷的。”
那位声音的主人径直走到墙边的桌子上,将一只雕花花瓶倒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那条镶着宝石的手链便哗地一声掉在了白桌布上,闪闪发亮。
客厅里沸腾起来,宾客们都惊讶于这戏剧化的一幕,连佣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但是风暴中心的小费迪南德却满不在乎,神情自若。
无数目光集中到庄园主人身上,德沃特公爵感到为难透顶,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吩咐道:“那么请苏格兰场的迪肯警长过来吧。”
接着他转向他的宾客们,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发生了不愉快的插曲。”
他诚恳地望向维尔斯夫人,后者的愤怒和震惊尚未消却。
“维尔斯夫人,很抱歉给您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那么这条手链暂时留在这里作为证物,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致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