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番外 严酷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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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是没有冬天的，到了十一月份，气温仍旧居高不下，逼近三十度。天气反复无常，阴晴不定，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便电闪雷鸣，急匆匆地落下一阵雨来。一阵雨后，气温便降低几度，清晨和傍晚的才有一点秋天的味道。
林子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忧愁过。
一天到晚待在家无所事事，活生生被林子墨养成一个米虫之后，他也有了些羞耻心，觉得人生不该如此颓废浪费下去。可得了懒癌的他就差没有三餐都让林子墨喂他吃，虽然自己这样要求那个笨蛋肯定会乐此不疲，但他还是保持了最后的作为人应该具备的本能。
该找个什么工作？他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通过劳动来获得报酬，坐享其成，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思前想后也拿不定主意。回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情，从凌影去世，他的人生从此被一刀斩成两段，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现在也逐渐适应了。只是在想起那一张苍白的面容时，心依旧会疼得死去活来。
有些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比如死亡。
有些伤口时间也无法使之愈合，只会麻痹痛感。
林子墨和他同学的公司步入正轨之后，他便忙得不可开交。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影。他天天独守空房，一日三餐也得自己做，整天和秃秃大眼瞪小眼。他以前的工作是公司的白领，每天朝九晚五，工资微薄不说还隔三差五地加班加点。现在因为又考虑到秃秃孤家寡狗在家里无人照顾，先找个兼职适应适应。
走在街上的时候眼睛在商店门前或墙壁上的小广告瞟来瞟去，结果发现不是招酒店墩子工就是理发店学徒，还有什么餐馆服务员商场导购的什么的。不过按他的年龄来说，这些适合大学生勤工俭学的岗位实在和他无缘，虽然他看起来还很年轻。
现在的社会不是你挑职业，而是职业挑你。比起那些刚毕业的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被生命磨光棱角，又没什么自信的他显然也没有竞争优势。而且就算是最简单的体力劳动，他们也不招兼职，而有的工作对于并不身强力壮的他来说很难接受。
找林子墨商量一下？不知道怎么脑袋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便被掐灭在摇篮里，林子墨林子墨，生活的一大部分都被这个男人占据，好像他变成了一棵树，他则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没有树的支撑藤蔓就活不下去。
从心底里开始厌恶仿佛寄生虫一般的自己，虽然懒惰已经成了习惯，但挣扎和纠结是生活的调和剂。
问了好几个招收兼职的地方，在对方问起基本情况的时候，惊讶地看着一个大男人游手好闲这么久都产生了怀疑的态度，然后以他们只找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而将他打发出去。他有些灰心丧气，继续向前走。
转过街角一棵高大的白兰树后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店，斜对面是一个中学。经过店前的时候嗅到了那温暖馨香的咖啡气息，玻璃门上贴着招聘两个字。这个时候还没有下课，店里的人不多，店面也不大，装饰很温馨。柜台前站着一个白色衬衣的女孩子，另一个年轻的男生是服务生模样的打扮。
再去碰碰运气吧。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请问要喝点什么？”女生转过脸来的时候林子轩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捂住嘴，喉咙里发出了破碎的一声，瞪大了眼，目不转睛。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仿佛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仿佛定格在照片里的人突然变成了真实，仿佛那个离开人世的女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眉和眼都如此清晰，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一滴眼泪从眼眶中跌落，在失去血色的脸颊上拖出一道湿润的痕迹。
“你没事吧？”女孩年轻的面容上浮起了惊讶的神情，担忧地看着他。
那声音，却是陌生的，她不是她。
林子轩匆匆擦去了泪水，目光却舍不得从女孩的脸上移开，尴尬道：“没……没事，只是眼睛里突然进了沙子，不好意思。”
如此拙劣的谎言，善解人意的女孩却心领神会，微微笑了一下，道：“没关系。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喝点东西吧。”
她笑起来的样子和凌影一模一样，手中熟练地冲泡着咖啡。
林子轩没有拒绝，坐在了离女孩最近的地方，双手紧张地绞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瞟去，却又害怕自己实在是太过唐突。
年轻的男服务生将咖啡放在他的桌子上，温和道：“请慢用。”
他心里的震动还没有减缓下来，那样强烈的收缩和舒张给心脏造成了严重的负荷，已经逐渐变成一种剧烈的疼痛。他端起杯子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滚烫的咖啡在杯子里激烈地振荡，手一歪，便全部洒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可他却浑然不觉，仍旧将咖啡往唇边送，面无血色。
“天啊！”女孩自然对这样奇怪的顾客多留心了一下，何况那样热烈的视线从来未从她的脸上移开过。看到他咖啡洒了满手还死死地端着杯子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呼，连忙从柜台里奔出来，夺过了他手中的咖啡。
林子轩这才如梦初醒，感到手被火烧火辣的灼痛感，可视线还是呆滞地停留在女孩的脸上。他怕，那张熟悉的面容，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女孩一定没有遇见过像他这么莫名其妙的顾客，所以有些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着他手上的咖啡，他轻轻地吸着气，整个手背已经变得通红一片，看起来烫伤得很严重。
“你没事吧？这么严重，得赶快处理一下。”女孩一把将他从座位拉起来，到卫生间的水池前用自来水冲着手背，皮肤骤然冷却让他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尴尬地制止住女孩忙碌的动作，愧疚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我……”
他的声音梗在喉咙里。
“没关系呦。”女孩轻轻的声音显得很温柔，道：“客人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吧？是因为看见了我？”
林子轩支支吾吾，实在说不出“你和我死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话，只好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服务生注意到女孩和他，到卫生间门口担忧地问道。
女孩回头微微一笑，道：“这位客人手烫伤了，我帮他处理一下，马上就好，你先去忙。”
“嗯。”服务生点了点头，走开了。
在冷水里泡了几分钟，热度和疼痛都已经降了下来，还好只是红得厉害，并不是太严重，女孩找来烫伤膏药给他轻轻涂了一些，又用纱布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叮嘱道：“幸好没有起水泡，不过估计得过几天才会好，小心一点。”
“嗯。”林子轩面红耳赤地垂下头，道：“谢……谢谢你了。”
“没关系。”女孩弯着眼睛笑道，身上飘出了咖啡的香味，他便中毒一般头晕目眩。
林子轩再也无法在这令人窒息空间里呆下去，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服务生凑到女孩的身边问道：“刚刚那个人好奇怪，你认识？”
“不认识。”女孩笑笑，“不过很意外，是个很可爱的人。”
“你用可爱这个字眼来形容一个大男人？”服务生耸耸肩，表示有些无法理解。
一路狂奔回家里，林子轩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付那杯咖啡的钱，甚至忘记了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他精疲力竭地到在沙发上，手背一直隐隐作痛，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受往事像波浪一般跌宕而来。他胡乱地想着，那张令他痛不欲生面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闪现，回忆滔滔不绝。
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毫无疑问地做了梦，梦里回到过去，将一切重新来过。
最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的林子墨意外的今天很早就回了家，打开门就看到秃秃乌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他，然后抖动着一身雪白的毛，绕着沙发转圈圈。
他走过去，发现哥哥竟然只穿了一件体恤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有些怜惜地抚了抚他不安稳的睡颜，紧皱的眉心如刀刻。而轻轻颤动的睫毛沾着细碎的水珠，太过苍白的脸颊也湿漉漉的，像是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些担忧，这才发现哥哥的手上缠着纱布，受伤了。他的心猛然被提起来，到底怎么一回事？
林子轩一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林子墨那一张关切的脸，心疼地问道：“哥，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手受伤了，不要紧吧。”
“没事。”他摇摇头，并不打算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林子墨。
林子墨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一脸疲惫，只好欲言又止。
晚饭的时候也味同嚼蜡，胡乱扒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洗完澡后在床上躺着。
很快林子墨和上床躺在了他的身边，他转过身去假装已经睡着了，林子墨怕碰到他受了伤的手就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紧地拥着他。明明盖着同一床辈子两个人之间却留着一道缝隙难以逾越，冷风便从缝隙间钻了进去，寒冷却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迷迷糊糊睡着之后觉得很冷，身边的热源发出令人情不自禁靠近的温度，他摸摸索索地抱过去，可拥进怀中的却不是那个纤细而柔软的身体，而是属于男人宽阔而硬邦邦的身体。
他从似睡非睡中惊醒过来，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惊恐，汗如雨下。
林子墨也从睡梦中醒过来，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揉了揉眼睛问道：“哥，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的视线和他相对，眼睛里有粼粼的水光。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番外 严酷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