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短篇集》叶青陵

2、名剑大会

　　她抱着灵砂回自己的房里，看着灵砂这副样子，只怕云岚一行定要不依不饶，但错在自己，此时要求原谅未免太过厚颜无耻，只能安静地为她梳洗。
　　灵砂也不闹了，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打破沉默的依旧是自知理亏的唐暴鸢：“你的嗓子……七天之后就会恢复。”
　　而灵砂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再见已是三年后的名剑大会上。唐暴鸢和师兄唐千翎一同参加，不意却在排名榜单上看见了灵砂的名字，和另一名唤作颜青苏的七秀弟子一起，一毒经一冰心，几轮下来战绩不错。
　　唐暴鸢心情复杂，从前虽对五毒弟子无甚好感，但看灵砂模样，只以为她修的是五毒内功里偏于愈伤的补天心经，如今看来，她倒是也会用毒惑人。不知是否和两年前那件事有关，只希望不要在对战时碰到她们才好。
　　可世事就是这样，永远是怕什么来什么。唐暴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灵砂，悲哀地攥紧了拳头。
　　灵砂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却并未起丝毫波澜，仿佛从未见过这个人。
　　唐千翎戳了戳自己愣在一边的师妹：“你在干撒子，瓜不兮兮的。”
　　唐暴鸢有些烦躁。不知是因为灵砂对她没反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没再多纠缠，转身就要走：“走吧师兄，我不想打了。”
　　唐千翎望了望对面那两个美貌女子，擦了擦手中千机匣，想了想还是师妹重要，只得跟上。

　　颜青苏看着他们的背影，手中双剑状似随意地晃着，语气不善：“就是那个女的？”
　　“恩。”灵砂按住她的肩，“你别冲动，我自己能解决。”
　　颜青苏还欲说些什么，灵砂却打断了她：“我们也走吧，我累了。”

　　当晚，四个人都辗转难眠。唐暴鸢灵砂自不必说，一个觉得自己与对方定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另一个则……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那个曾折磨过自己的人。虽然不是她亲自下的手，当时轻薄折辱过灵砂的那几人也早已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唐门的禁闭室，但这笔账也定是要算在她头上的。
　　唐千翎因为今天本来准备大杀一场，却被搅黄了，心里不得劲，偷偷出门找了根木桩去打。颜青苏则纯是为好友不平，竟也胡思乱想地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唐暴鸢头痛欲裂，看着兴致勃勃的师兄，终究还是不想泼他的冷水。但不过第二场，精神恍惚的她就被对面天策府军娘的马蹄子给掀翻了，还远未尽兴的唐千翎看着从来冷静机敏的师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啷个这么背时哟——”
　　无法，只得悲愤地扶着唐暴鸢去治伤。
　　下了赛台，唐暴鸢就看见灵砂挡在面前，盯着唐千翎扶着她的那只手。唐暴鸢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不自在地轻轻挣开师兄。可失了支撑自己又站不稳，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唐暴鸢暗骂：“我可不是故意要倒她怀里的……”
　　灵砂却丝毫不介意地接住她，朝着唐千翎点了点头：“你走吧，我来照顾她。”
　　唐暴鸢一惊，扭头向师兄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唐千翎却像没看见似的，朝灵砂爽朗一笑：“好啊，你们女儿家的，比较方便咯。我看你们好像也认识——”
　　伤重郁结的唐暴鸢望着他轻松离开的背影，有苦难言。

　　唐千翎走后，灵砂看着唐暴鸢，似是很享受她的尴尬，等着她说些什么。
　　唐暴鸢胸口正痛着，有些气喘，却怎么也不肯开口求灵砂。
　　就这么僵持着，那七秀弟子来了，见两人抱在一块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灵砂，你说来看战绩，怎么这么久？”
　　灵砂这才扶着唐暴鸢，从颜青苏身边经过：“她受伤了，我带她去治。”说完对着颜青苏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
　　颜青苏以为她要动手报复唐暴鸢，倒是雀跃，也不顾正主还在一边听着呢，就开始摩拳擦掌：“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伤的不重，我来就可以。”
　　颜青苏挑眉，没再说什么，目送两人离开。

　　进了房里，唐暴鸢在床上躺平，看着灵砂自顾自地忙碌着，不像是要加害自己的样子，终是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当年的事……对不起。”
　　灵砂的身影顿了顿，半晌之后才回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唐暴鸢心下存疑，但看灵砂神色不似作伪，只得按下不安，由着她为自己治疗。
　　灵砂十指纤纤，打开一个陶罐，里面竟飞出数十只轻盈碧蝶，绕在灵砂身周，直把唐暴鸢看得呆了，从前只是听说五毒教善驭灵兽，今天才真正得以一见。
　　灵砂看她那样，轻笑一声：“让你看见碧蝶已是大大破例，现在，你要把眼睛闭上。”
　　唐暴鸢依言合眼，感觉到自己的上衣被解开，到底有些羞赧，只能将头偏到一边，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灵砂的手在唐暴鸢的伤处轻抚，为她活血化瘀，碧蝶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有几只停在唐暴鸢的胸膛上，惹得那处微痒。灵砂见她脸红，觉得很有意思，放慢动作，看得够了，才打开手边另一只陶罐，放出一只浑身紫黑的蝎子。
　　那蝎子停在灵砂手背上，尾巴动了动，似是在等待指令。灵砂眼神已然变了，仿佛刚刚的温柔只是伪装，轻轻对着它吹了一口气，蝎子便掉在了唐暴鸢的心口处。唐暴鸢被碧蝶引得昏昏欲睡，此时却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身子一僵就要睁眼。灵砂取下她的面具，抚上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轻慢慢地安慰：“别怕，很快就好了……别怕……”
　　唐暴鸢迷迷糊糊，竟是又陷入沉睡。灵砂看了她一会儿，收拾停当，为她盖上被子，自行出门去了。

　　当晚，唐暴鸢梦见唐千翎倒在血泊里，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瞳孔涣散，手中不知握的什么，已被鲜血浸染，看起来十分可怖。唐暴鸢心中震痛，想去救他，却无论如何迈不开脚步，正急得不行，耳边听到灵砂唤她：“喂——唐暴鸢，醒醒——醒醒！”
　　唐暴鸢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原来只是噩梦。摸了摸自己胸口，已经不痛了，刚想向灵砂道谢，却听到她说：“你快跟我过去，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的——他，他死了！”
　　唐暴鸢只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翻身下床就往屋外奔去，灵砂不放心，便跟着她一道。
　　等两人走到隔壁的院子里，唐暴鸢终于知道了梦里唐千翎手里抓着的是什么，那是她的面具。

　　而她的师父唐怀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正望着闯进来的唐暴鸢，手中微微一抖，打在曾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的膝盖上。唐暴鸢登时跪下，被其他的唐门弟子制着，竟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灵砂朝前一步，似是要为唐暴鸢打抱不平，却见她扭头以眼神示意自己退后，微微摇了摇头。灵砂咬牙，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唐暴鸢被他们带走。
　　等庭院里只剩下灵砂，颜青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
　　“青苏，我做得对吗？”
　　说实话，灵砂到底要做什么，颜青苏并不知情。
　　她只是隐隐觉得，好友正在走向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唐暴鸢以残害同门为由被关进了禁闭室，意志消沉。
　　唐千翎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唐暴鸢对别人冷淡，但对这个师兄，她是很不同的。师兄从小就护着她，看她偷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唐暴鸢越想越不甘，师兄人虽然傻了些，但功夫不差，谁能这样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不是没有怀疑过灵砂，但从唐暴鸢三年前对她的印象来看，她虽然是五毒教的，却并没有什么心机，该不会做下这种心狠手辣之事。只叹名剑大会鱼龙混杂，现下被关着，也无法出去调查。
　　唐暴鸢正懊恼着，看见唐怀生进来了，自从回了唐门，她还没能见到师父的面。这会儿立刻跪下：“弟子参见师父！”说完又急切地抬头：“求师父让弟子调查师兄遇害一事，将功赎罪！”
　　唐怀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为师也相信不是你做的。但众目睽睽，为师也不能对你有丝毫偏袒。本来以此罪论处，你该被立时处死。”
　　唐暴鸢不是没有做好觉悟，从进唐家堡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被如此教导着。因为任务失败死去的同门不知多少，大部分更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唐暴鸢没有怨言，她隐隐觉得，师兄虽不是自己杀的，但绝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那人的目的，是我的命。”
　　唐暴鸢想明白了，既对师兄充满愧疚，又恨自己不能为他报仇，当下却也无法可想，只能俯下身，给唐怀生磕了一个头：“弟子贱命不足挂齿，只望师父保重身体，找到杀害师兄的凶手——”
　　唐怀生望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徒弟，叹了一口气：“老太太本欲严肃处理此事，但你的师姐师弟们在老太太门前跪了一夜。老太太不想寒了弟子们的心，便给了你另一项任务，若是办成了，既往不咎，唐门也会另寻那凶手。”
　　唐暴鸢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此时倒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请师父将任务告知弟子！”
　　“……”唐怀生半晌没说话，像是心里亦十分苦涩。“老太太让你独自一人去将大小姐唐书雁带回来，要活的，不能伤了她。”
　　唐暴鸢愣住了：“大小姐……她不是已经……变成……”

　　“鸢儿，若是办不成，便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