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白记》炉子

13、爱情

　　洛桑兵团被卢塞恩王国聘请，前去充当宫廷侍卫，守卫其王子即将举行的结婚盛典。因为各王国和教会的头面人物都会到场，这么一场重大的社交活动当然要有严密的保护措施。
　　苏西因为眼睛不好使，每天都留在营房中给厨师打下手。苏珊值勤回来，当然要找她诉说烦恼。
　　“姐，当我看到他英俊的面颊时，那颗脆弱的心碎成一块一块的，就跟亚克西大婶门前的石头小路一样破碎。历尽艰苦才找到我心中的神，谁想到他却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想不到杜富尔王子就是苏珊当初一见钟情的那位，更想不到的是他已经订婚两年，再过几天就举行婚礼。
　　“姐，今天王子路过时和我说话来着。啊，他的声音多么悦耳，就像是黎明时的云雀。”
　　其实王子只是问她是否看到罗伊斯伯爵。
　　“姐，明天就是婚礼，我要不要抓紧最后的机会向王子表白我的爱心呢？”
　　估计王子也不会回应她。果然，晚上下班回来时眼睛都哭肿。
　　“他居然惊讶地看我一会儿，才说自己心中深爱的人是准新娘。好心痛啊。”
　　不过她的痛苦很容易地就被食物所安慰。啃完两个鸡腿之后，就嚷嚷着睡觉去了。
　　因为明天要举行仪式，今晚的保安工作不可马虎，佣兵们大部分都在值勤，所以厨房里的厨师和帮工也不能休息，要准备夜宵。
　　苏西沉默地坐在小凳子上削着马铃薯。这一个月以来，她已经习惯于这些工作，发挥的作用不比其他帮工差。
　　坐在她对面的，是另一位帮工。他的身材高大，顶着金黄的卷发，光看背影足够潇洒。可惜一张脸孔丑陋不堪，还是个哑巴。他们两人一个失明，一个失音，干活时同样安静。
　　整整忙碌三天，婚礼才宣告结束。然后又是整整三天的舞会。等各国权贵们离开后，负责保卫工作的佣兵们都得到十天的假期，轮流休息。
　　苏珊当然要跑出去玩。苏西不想出营地，仍旧在厨房里工作。
　　午餐之后，厨师回房去休息，只剩下两个帮工洗洗涮涮。
　　但是，当身边那人低沉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苏西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
　　“我昨晚梦到我父亲。已经一年没有见过他。”
　　苏西双手泡在水池中，用抹布擦去盘子中的油污，答道：“最好还是回去看看。孩子不在身边，老年人总会感到寂寞。”
　　“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其实她一到这个团里，就发现这个哑巴与众不同。他的整洁程度是她前所未见的。由此可以判断他出身于富裕人家。而且他的身体非常强壮，灵活性与柔韧性杰出。这说明他受过严格的武斗训练。这样的人物居然沦落到厨房帮工的境地，肯定有原因。
　　“呵呵。。。是啊。像你这样明知别人有秘密也不好奇的女人真是少见。”
　　“我关心是面包，不是别人的隐私。”
　　偏偏人的心理就这么怪异。知道对方不感兴趣，倒愿意把心事诉说出来。于是苏西知道这位先生因为大逆不道地爱上男人，才离家出走。
　　这个大陆上，教会势力凌驾于世俗王权之上。同性之爱被视为亵渎神灵的恶行之一，常常受到烈火的洗礼。
　　听到这么性命攸关的事情，苏西向来平静的面孔也不禁变得有些苍白，慌忙说道：“这可是犯忌讳的大事，哪能轻易讲给陌生人知道。”
　　“除了我和他，就只有我的父亲知道这事。”
　　“我会为你保密。但是以后切记不可告诉别人。”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到处流浪？”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苏西仍旧扭头看着他的脸，诚恳地答道：“如果你需要有人倾听，我可以为你服务。但这个时间与地点都不够安全。”
　　在那个初冬暧阳照耀的下午，在城堡外僻静的原野上，苏西坐在石头上，听完一个单恋的辛酸故事。
　　“他说自己终究还是要找个女人成家，或者孤单一生也行。但是，他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就因为我们都是男人。他不是担心教会的惩罚，而是对我没有热情。”
　　“或者你可以试试别的男人。”
　　敢于置清规戒律不顾的人也有，虽然不敢公开自己的爱好，但也是众所周知的秘密。这种人一般都有武装部队在手，教会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除名。
　　“不行，我只对他有感觉，无法接受别人。”
　　那就是只能自己受苦。对方既然不接受，又无法忘情。
　　苏西暗中感叹，到底人和人还是不一样。像自己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为情伤痛，恐怕这一生都要为生存而奋斗。爱情这种奢侈品，穷人无法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