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神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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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逝
龙神是来寻找龙珠，是来报仇雪恨的吧？绛紫望着雪白与小龙的背影，露出忧戚的神色。她知道那狐的所为，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千年前那狐逼死上媛，压抑龙神，却造成了龙神的觉醒，然而所谓的觉醒，不过将所有力量倾泻，以供给天地转轮罢了。所谓龙神，不过是天地的棋子。可是如今龙神来了，他要收回上媛的龙珠么？要收取所有狐族的力量么？那么，清寒、清皓，其婳和她，都将消失无影吧？是龙珠强大的力量，支撑了他们数人的生命，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若将龙珠收回……不堪设想！
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绛紫起身扬袖，微风所至，门“吱呀”开启，门外是狐族的圣女——其婳。绛紫微微一笑：“其婳，我恰有要事，要说与你。”
绛紫与其婳，两个狐族拥有狐族最强大的力量的女子，在祠堂商量良久。之后绛紫前去寻找雪白，却在当夜，发生了邪魔杀死雪白之事！
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曾几何时，是谁牵着她的手如此哀恸不迭地说？
她是个幸福的女子，可以得神眷顾，却又如此不幸，韶华而亡，连魂魄都要消弥得了无痕迹。她那濒死的渐渐消失的灵魂恋恋地望着对面的红衣飘荡的神祗：“对不起，郁天，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精灵，我跟不上你，你把我忘了吧。”
种族的安危，与尘世的生灵，远比你我之情重要。不管前生与今世，我都不是可以比你比肩的人，甚至死去都如此卑微与不值，我不是不爱你，是我无法爱你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可以与你比肩的力量！
忘记我吧，忘记你曾经爱上一个精灵女子，这个女子，有与你前生的约定，却在前生自尽而死，而今生又死于杀戮与阴谋，韶华而逝，从此天地不容，灵魂弥漫在虚空里，难以聚集，无影无踪。她浅浅笑着，渐渐消散在晨雾里，从此渺然无迹。
雪白就那样死了，死在肮脏的邪魔之手，魂魄被邪魔吸纳，不见影迹！而绛紫对外宣称，雪白，为龙神献祭……
雪白，原来是我的上媛……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哀恸不绝地哽咽呼唤：雪白，我的上媛，你不可以抛下我，你不可以留下我一个……你又不要我了……
我守侯在雪白身畔，却在她寂灭的刹那，才看出她本是上媛的本质。我就在雪白身旁，却看着她，为了保护我被邪魔吞噬！我是如此无用的神，无法庇佑所爱，却要依赖我爱的人作为牺牲，才可以觉醒与复苏……为什么会这样？
一次次的擦肩而过，一次次的浓情与失落……吾爱，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可是，你在哪里？这次，是永远的失去么？
历经数千年之后，这又一次的擦肩而过……生而为神，控制转轮的力量，却如此脆弱，我竟无法，佑护所爱，那数千年，我唯一灵魂之所爱。
雪白，雪白……我愿以我之死，换你重生，给你自由，让你快乐……哪怕，毁灭这个转轮，抛却神职，灰飞烟灭。
“龙神，您应该回神殿了。”跪拜的两个女子，匍匐在地。
龙神单薄的身形伶仃地站在高高的神台上，仿佛一阵风就会被吹了去。那只是个纤柔的少年，长长的绯红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神台边沿，依旧伸着右手，像要握住什么，又像要放开什么。
茫茫的漆黑的夜，深远的懵懂的未来，那个雪白的灵魂，远远离去，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千年的孤寂，可我始终愿意，在离你最近和最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你。
“龙神，您应该回神殿了。”两个女子中，藕色衣衫的一个——其婳，抬起明丽的脸庞：“龙神，您刚刚醒来，不可稍离神殿，魔物猖獗啊。”
龙神转过身来，扶起两个女子：“意湄姐姐，其婳姑娘，你们都起来。我这就回去。”
意湄立起身，淡淡地看着其婳。刚刚苏醒的龙神，还很荏弱稚拙，只是个苍白的少年，无法庇佑所爱，甚至无法稍离神殿，可他是如此绝美的男子，让人抬头去看，便会失神。这只九尾红狐其婳，修为大成，刚被推举走入神殿，可眼神之中，仿佛隐藏了什么。
神殿虽然高耸巍峨，但容纳不下丝毫的污秽与魔邪，所以千年来，只有意湄一人守候在此，看着龙神睡睡醒醒。
雪白之死，事有蹊跷。是谁妖言惑众，说只有雪白死去，龙神才会醒来？此话当不是空穴来风，那么谁是始作俑者？而雪白意外遭邪魔吞噬，未免太过离奇！那个可爱的雪白，死得太轻易与不值！然而怪异的，龙神恰在雪白死后，彻底苏醒，虽然力量薄弱，可是那纵横苍宇的气势，却是蓄势待发，似乎整个天地也放不下他的忧伤与离恨！
其婳望着龙神踽踽独行的背影，回过头来，深邃的狐狸眼望着意湄：“雪白当死而无憾。生灵亿万，独她一人，得龙神眷恋。”
“天书曾经提及，雪白与龙神彼此依赖，他们的相伴与交错，是宿命的安排。龙神曾经说过，上古的时候，是雪白用尽永生之力量，寂然而无悔的消失，挽救了他的生息。他欠雪白，永生永世。”意湄淡淡地望着其婳。
其婳突发冷笑：“那么龙神所爱，就是雪白一个女子？这芸芸众生，可有一席之地？”
意湄突然挺直腰身，蹙起娥眉驳回：“龙神之使命，岂有你置喙之地？他千百年来为众生殆尽心力，所求不过所爱。他生而为神，却不得快活，又怎有能力让众生满足？何况世人无厌，即便是神，也有心无力。”她本不善言谈，此时大篇话说出，只觉词不达意，冷冷地斜睨其婳：“那些魔障，龙神自会设法拔除。但世间精灵无数，又有几个可以舍己为人？”
其婳依旧冷笑：“我以身侍龙神，莫非是为自己打算？不知我有何求，还请姐姐禀明龙神，早日成全！” 其婳看来柔媚乖顺，原来伶牙俐齿。
“你尽可以离开。”意湄转身迤俪而去。她本是梅树精魂，生在神殿之前。固守原地，是身为一棵树的本分，而守护龙神，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只是一株孤傲的梅树，她不懂，也不知众生的意念，她只知自己，知道龙神。龙神不仅是她守护的神祗，还是她的兄弟，她的宿命。
前方一方淡紫的身影缓缓落到意湄身前，转身闪到意湄身侧，那紫发紫眸的人轻问：“其婳是否乖巧？龙神好些没有？绛紫可曾来过？”
意湄看着那英俊的宛如天神的狐王清皓，歪头想了想：“绛紫不曾来，她必在清寒身畔，清寒还在喝酒么？”自从雪白闯入神殿，整个狐族都涉入了神堂。那是雪白今生所在的种族，也是雪白最牵挂的种族。
清皓笑了笑：“他还杀了几个魔障。”这是为清寒辩解。
整个狐族，千年来竟有无数个近神的精灵，近年更有清皓、清寒、绛紫、以及其婳，至于雪白，她仅仅一尾，是狐族力量最弱的狐狸精。可是龙神恰在雪白死后，力量复苏。难道，雪白真如那狐所言，是龙神的牺牲？
狐族为何如此得天地庇佑？如此强大的力量，落入如此自我的族群，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意湄担忧的神色停在眉梢。她哀惋地望着狐王清皓，心兀自咚咚乱跳。她低下头去，一滴清露落到地下，碎了。她深谙龙神的悲伤，甚至感同身受，因为她爱上了这个紫发紫眸的狐王清皓，而清皓，却爱的是，绛紫。
这是一场浩劫么？拥有影响天地之力量的神祗与精灵，却在魔障遍步，邪灵肆虐的之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情难！
这时，神殿中传来龙神一声惊呼：“绛紫……”
清皓与意湄并肩飞入神殿。
绛紫的手，依旧放在龙神额头，她回头一笑，笑容极其无邪与宁谧：“他又睡着了。他睡下，会比醒着好受些。你们说是不是？”
那绯衣的苍白的少年，便倒在绛紫臂弯，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不甘。
“他是来复仇的，雪白的死，会使他厌生梦死，那样的怨怒，会造成天地的失衡，所以才有那么多邪灵作祟。”绛紫十分平静：“神也有不甘与失落。他只有在睡梦中，转轮才会安然运作。以他一个人，来换取天地的平衡，这是注定的事。那么，只有再一次，牺牲他了。”
“那么，继续让他沉睡千年，在无数个噩梦中辗转流连？那是千年的孤寂啊！绛紫，你如何知道，他无法抛却怨恨？你怎么知道他要复仇？他只是个，寂寞悲伤的少年，他只是来找寻属于他的爱恋，为什么要他在悲伤里沉眠？神，就该承受如此的悲怨与哀痛么？”意湄正说着，清皓在她肩上一按，接着拽过绛紫：“快走！”
意湄僵在当地，泪顺腮而下：我知道，你会带她走，会义无反顾地带她走。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会伤她，可是你居然不相信我。清皓，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
这时其婳微笑着迤逦而来：“意湄姐姐，你怎么直直地站在那？”
“我在看你。”意湄淡淡地。
其婳抚颊：“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是绛紫和你。”
“是不是你，设计杀死雪白？”意湄依旧平静。
其婳微微一愕：“你怎么知道？”
“不是绛紫，自然是你。只是我不知道，你想得到什么？”前任狐王那狐也是神祗之一，狐族中，记载了神祗的秘密。绛紫身为那狐之女，自然深知那些前生后世的事，是她告诉了其婳吧。
其婳俯身抱起龙神，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不是狐王的女儿，我也没有天资的美丽，我亦无法成为狐王，那么，我只好得到龙神。得不到灵魂，□□也好。我只是想尝尝，神祗的味道，是不是凡人一样。”她笑着捧起龙神的脸颊，轻轻舔舐：“他的泪，也是咸的。”
意湄眉眼俱寒，气得发颤：“你，你该死！”她咬紧牙关：“你不要逼我！”
其婳依旧妖娆狐媚，一边轻抚龙神的脸，一边轻笑：“我的神木姐姐啊，你不晓得么？那狐就想拥抱龙神，他没有得手才郁郁而终。我可不想自己受苦。即便是神，也有身体，也有欲望啊。难道姐姐就没有爱么？你不是爱慕清皓么？我懂得，只是，我没有你那么含蓄。你放心，我会善待他的。”她抱起龙神，摇曳着腰肢，缓缓向神榻走去。
意湄全身一颤，向前走了一步。她奋力冲破了清皓的定神咒，气息纷乱，顿时口鼻喷血，鲜血迅速游下下颌，落在雪白的长衣之上，成了点点血花。
“不要动！”其婳回眸一笑，“不然我就掐死他！”她格格地笑起来：“神木姐姐啊，你这样好丑。”她将手放在龙神脖颈上：“我要你看着，你放心，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对他。他是这样温和的少年，我怎忍心伤他呢？”说着俯下身去，轻轻咬噬，突然一口咬下，鲜血喷出。龙神突然一震，伸手将其婳推了出去。
其婳跌落在地，惊愕地望着龙神：不愧为神啊，绛紫的力量不足以让他陷入沉眠，不过龙神自护的力量，不过如此！
龙神一手捂住脖颈，一手做了个抓的手势。他笑了一声：“你想吃我？”
其婳打了个滚，滚在丈外，九尾飞出，她柔柔一笑，“嗯”了一声。
“不乖啊，我哪里有那么好吃？”龙神伸出手掌，向其婳按去。
其婳向后一翻，接着纵身冲上殿顶，穿破瓦棱，飞了出去：“我会回来的！”
龙神颓然落在神榻之上，颈中鲜血，依旧汩汩流出。他微微一笑：“意湄姐姐，我好累啊，我好像，快要死了。姐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不要哭，其实我盼望这一天，已经好久好久了。我是个，没有龙珠的龙，那是我的心，可是被那狐摘走了。我活着，真是很辛苦……”他喃喃念着：“上媛，你怎么不来接我，上媛啊，你怎么还不来……”
意湄潸然泪下：“对不起……”若不是我尘心妄动，不会这样迟钝，无法察觉其婳的阴谋，龙神啊，是我害了你！
是我害死了龙神，从此，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神，那些无法实现的期望，那些前生后世的梦想，再也没有圆满的一天了……
这时清寒手持长剑，向祠堂走去。从其婳口中听闻，当日雪白之死，绛紫便在旁边，绛紫难辞其咎！为了保住龙珠，为了维护他们几个的力量，绛紫竟任由雪白被邪魔吞噬，这便是绛紫的心思吧？绛紫，你必须为你所为，付出应有之代价！
雪白，你不可以死！有我存在，你就不可以死！否则我会孤单，会恨你，会恨自己，会恨天恨地恨所有的生物，恨生，也恨死……
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在我前面，不许你离开我！可是，你却死的那样仓促与不值……
“你来杀我？”绛紫她打开门，凄楚地问。她刚刚封印了龙神，从此，龙神再度沉睡，依旧以生之命力，支撑天地，之后她可以一己之力，用来清除邪祟。狐族依旧吸取龙珠之力为源泉，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妖族！那么这个天地，除了雪白之死，该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接下来，不过她一死而已！
清寒不语，抬起长剑刺了过去。突然，一个紫色发丝的人，拦在清寒身前：“我不许，不许你伤害她！她……”
“你不用解释，我便要她为雪白陪葬！若你不许，那么，我们剑下分个高下。”清寒冷峭地笑。
“清寒，难道你心中只能容纳一个雪白？”
提及雪白，清寒眼中，突然弥出一丝雾气，他点了点头：“我不管什么种族安危，龙神使命，天地转轮，我只要雪白，你让我杀了她便罢了，不然我就毁灭这一切！”再没有比雪白更重要了，为了她，我可以牺牲生命。因为没有雪白，生命将是苍白的寂寞，没有温暖的色彩！
“我绝不会，让你如愿！”清皓抽出炎弓火箭。
绛紫泪落：“你们不要打，是我的错！清寒，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手里……”我宁愿死于你手，也不要这永恒而无望地等待。是不是，你永远不会爱我，永远不会在意我？
突然飞入无数光斑，聚成意湄模样。意湄扣住绛紫臂膀：“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她轻易穿过墙壁，便要在两个狐王面前，带走绛紫。
“神木居然也动了心，你竟为了清皓，保护绛紫！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保护她！”清寒掷出冰剑，冰剑入墙。
意湄回眸，淡淡地说：“她关系龙神安危，我先将她扣在沉狱，你若有本事，便来沉狱杀她。”她伸手拔出冰剑，丢在地上，从容而去。
“意湄，你以为你可以庇护她？”清寒抬手，冰剑回到手臂，“那么，我先对付你的所爱！”他扬剑，向清皓砍去。
就这样，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狐族的两大狐王，为了绛紫，展开了玄天与地月间的争斗，这样战争，持续了上百年，其间，邪魔并出，鬼蜮作祟，最后绛紫从沉狱中脱身而出，用生之力量，吸取两大狐王之力，将邪灵压制在祠堂之下，而她心甘情愿魂飞魄散。
清寒在被封印前以生命起誓：我不会在没有你的未来中醒来。没有你，也就没有快乐，生命将是那苍白的寂寞，清冷将是我心中唯一的色彩。你不可以死。有我存在，你就不可以死，否则我会孤单，会恨你，会恨自己，会恨天恨地恨所有的生物，恨生，也恨死……你可以忘记我，可我永远也不会把你忘记！
而清皓与意湄却在转轮的缝隙里，寻找绛紫的记忆，为了绛紫的转生而努力。但他们造就了妲己，却被其婳占据了妲己的身体。其婳完成了上神终结殷商的指令，却被姜太公斩杀于诛仙台上，从此狐族彻底寥落下来，成了人人不齿的妖异之族。如此一过，又是千年。
千年的风霜与等待，那些宿命中，纠葛不已的是非，依旧不曾解开。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神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