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野蛮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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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贝认得这个在狂欢节上恬不知耻地引诱他的裘德，矮个子刚下地牢便拉开一张高脚凳，正在离他几尺远的栅栏外连人带椅一仰一合地晃着。这乌烟瘴气的贼窝里再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裤脚束绑、反扣羊毡帽的年轻人。阿尔贝怀疑在罗马山区转上一圈也无处可见这样的佃户，手边是一大杯冒气的发泡酒也无动于衷。
这群匪贼在庆贺声中互相碰杯，气氛倒像巴黎的小型庆功宴，不过这些人只顾闷头痛喝，仰头咒骂。阿尔贝盯着裘德举起酒杯，舌头卷起一小口古怪地含在口中，直到注意到他，这年轻的草贼才终于皱着鼻子吞酒下肚。
”您知道，“裘德缓缓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语调殷勤有礼，但不用多久阿尔贝便发觉他的乐趣全在于挖苦，“他们拿您开玩笑是不公正的。”
“我总替您辩护，说您第一眼就看出您的情人是个男子……恕我冒犯，”裘德比了比自己的面孔，羊毡帽的阴影下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恶意嘲弄的神色，“他也爱您。”
“那也请叫’她’明白，”阿尔贝当仁不让地望向他，“盛情难再却。”
裘德急速地朝牢门后的阿尔贝深深一望，察看这一席话中是否有什么言外之意，但很快又背过身去靠向硬冷的白浆墙，这位风流子爵险些将自己掐死，并且在他脖刭留下一道残酷的阴影。
当那怒气冲冲的男人大踏步走来，骨节粗大的手指揪起他领口的时候，裘德还是脸色苍白地站在墙边，缄默不语。直到被抵在墙上，肩头和胸膛忽有所触而上下起伏。
“你干什么，佩皮诺！”一个手上还举着半杯酒的草贼踌躇了一下，最先呼喝起来。
“你这下三滥的东西！发誓你没有陷害我！没有亲手把刽刀插进我心脏里！”脸色不善的匪贼正是虎口脱险的佩皮诺。他一回到巢穴，还没来得及摘下头顶的兜帽，就从他的人口中得知了自己遇险的真相。果真是这个常常跟随他做事的毛头在行动中将他暴露给宪兵，即使是全罗马最机谨的人也会被他那副纯洁村妇的伪装迷惑，更何况是那群别着枪的蠢驴？
四周顿时岑寂一片，裘德捉住他的手，说：“佩皮诺……冷静……你不是正站在我面前吗？”
佩皮诺浑身上下因怒火而颤抖，“恶魔，”他说道，“你倒是想说，我已经死了。”
“是的，我要你死去。”裘德接着说，“因为这是你的使命。佩皮诺，你是这个队伍里带头的，你和我不同……你来告诉我，在那种无路可退的情境下，一个领头的该怎么办。”
他沉默片刻，两眼中闪出一种崇高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然后缓慢而沉痛地将另一只手放到了心口。“你可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还是，你想害死所有人，”他一面说，一面环视着周围所有在场的人，“你已经把自己暴露在宪兵面前了。我们都知道这谁的错。”
佩皮诺呻吟一声，不愿自己被这丑陋的小人说服，不是从情感上，而是从理智上被说服。
“你应该付出代价……”佩皮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声调说道，“你必须付出代价。”他用颇似于求救的眼神瞅了瞅近身的一个匪徒，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石阶慢步走了过去。
佩皮诺一下倒进墙角的一张麻垛的长椅里，两眼朝牢门后的阿尔贝望去，像是这才发现他。大约七、八分钟过去，阿尔贝似乎亲眼看见时间在这间地牢里流走，反倒是那个叫佩皮诺的额头挂满汗珠。他听到临楼梯的那扇石门的铰链嘎地响了一下，先前那个匪徒回来了。
裘德紧紧地盯着他。
“首领说：做你应该做的。”那人丝毫没有低头看佩皮诺。
“噢。”佩皮诺双手捧着头，于两颊上蹭了几下，再抬起的眼里闪着毒辣的光，“噢，是的，是的。你这花言巧语的小人，我的伙计，你的好日子可要到头啦。”他从长椅上站起来，再次走到裘德跟前，不过这一次，那种置人于死地的暴戾显于形色。
“他脖子上的伤，是谁弄的？”佩皮诺且惊且喜的语气足以使所有人明白他的意图，“谁这么恨我们的裘德？”
“是那个法国人。裘德用两支手枪顶住他脖子，他还不老实，差点把裘德掐死了。”
“真行啊！”佩皮诺朝阿尔贝转过身来说道。别人复述这经过的时候，阿尔贝正观察着裘德的脸色，那年轻人只露出了一副对他的处境极为不利的无聊神色。
阿尔贝·莫瑟夫忽然清晰地记得了许多个细节：当他掐住匪贼的喉咙将其压在马车座上时，手指下冰冷柔软的肌肤，精巧的锁骨，剧烈的心跳在他的手掌下震颤，那双渐渐失去意识的灰蓝色眼睛如此生动，伴随着绝望挣扎的喘息。
“囚犯，”佩皮诺舔舔嘴唇对阿尔贝说道，“你憎恨这个害你呆在阴冷地牢里的人吗？”
“你简直毫无头绪。”阿尔贝答道。
佩皮诺立刻举起两把手枪，一把对准阿尔贝，一把就搁在裘德额头。他下巴一扬，示意匪众打开牢门。一个人抓着裘德的肩膀，这下两人都在牢门之后。
“‘做你该做的’，法国佬。”
放下话，佩皮诺亲自锁上了牢房的闩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野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