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消失的99种方式》九八

2、1」

　　【第一个他】
　　尿急。
　　他一口气奔上3楼，掀开地垫，钥匙不见了。
　　不得已，向对门邻居借洗手间。
　　女主人抱着猫咪来应门：“要死了，小张。你干什么？”
　　他说钥匙丢了，她问，女朋友不是在家吗？
　　把他吓一跳。
　　忽听身后传来开门声。
　　回头，和多日不见的女友打了个照面。
　　三人面面相觑。
　　女邻居热情地笑了：“哎哟小清啊，小张没带钥匙，跟我借厕所呢……”
　　正说着，眼睁睁看见林清缓缓拖出来一个行李箱。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
　　林清朝二人点点头，提着行李箱往楼下走。
　　“哎等等……”他手抓着裤腰带，不舍地望望近在眼前的厕所。
　　女邻居推搡他：“你快追啊，快追啊！”
　　他被推得倒吸一口冷气。
　　天要亡我……
　　追，还是不追？这是一个问题。

　　【第二个他】
　　天阴阴的，还要赶路。
　　为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回家取无关紧要的文件。
　　到家发现没带钥匙，弯腰掀鞋垫。
　　钥匙没了。
　　他靠在墙上，抽烟。
　　钥匙一开始是美兰放那里的，因为他老是忘带的缘故。
　　离开也是同一个理由。
　　在菜里放过多的葱，上完厕所没有放下马桶圈，在她生日当天没有送礼物……
　　分手后又都记住了，因为最后一次吵得太厉害。
　　爆发的那次是带错了她要他带下楼的外套。
　　插个嘴，你们知道驼色和卡其色的区别在哪里吗？
　　还要抽第二支的时候，门开了。
　　三个月不见，她新剪了头发，和他对视时眼里的错愕转瞬变成礼貌。
　　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拖出行李箱：“这么早回来？”
　　“哦哦，忘了个文件。”
　　“我来拿东西，最近还好吗。”
　　“还好。要送送你吗。哦有人来接啊……好，东西都带上了吧。那件卡其色的外套也拿上了吧。”
　　她的礼貌又变成了错愕，把钥匙丢在他身上，走了。
　　他把钥匙捡起来，小心地收进口袋。耸肩笑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多嘴这一句，可能只是想证明自己现在确实能够区分驼色和卡其色了。
　　第二天去公司，没有人发现昨天他的早退。
　　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他，为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回家取无关紧要的文件。
　　什么也没改变，只是钥匙不再放在地垫下了。

　　【第三个他】
　　出门买豆腐。
　　老了，牙口不好。记性也不好。
　　走到巷口，记起来豆腐还没买，拐回去问老板称。
　　老板径直递过一个口袋。
　　估计是有客人称好了，临时又不要了。
　　他不在意，人老以后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正要掏钱，老板拦下他：“你刚刚已经付过了。”
　　他恍然，一拍脑门，记起豆腐是已经买好的，只是忘了拿走。
　　“人老了，记性不好。”他笑笑，往家走。
　　路过超市，买了包儿童榨菜。
　　想起过去常笑蕙兰并不是儿童，却爱吃儿童榨菜。
　　喘一喘，停一停，爬上四楼，摸摸口袋，没带钥匙。
　　他叹气，费劲地弯腰，掀开地垫，一愣，钥匙没了。
　　他伸手摸地板，来回搜刮地缝，确实没了。
　　扶着墙站起，才发现门开着。饭菜香从门缝钻出来。
　　他颤颤地推门，心潮起伏，叫：“蕙兰，蕙兰。”
　　无人应答，门口赫然一口红色行李箱。
　　“爷爷！爷爷回来了！”
　　一个小孩手舞足蹈往厨房跑，年轻的女人系着围裙探出厨房：“爸，你回来啦，出门怎么也不说一声。”
　　看清媳妇的脸，他心里涌上失望，颤巍巍地问：“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电话说一声。”
　　“刚下飞机。我上周打电话不是说了今天回，让你待在家不要乱跑吗？”
　　儿子他手里的塑料袋，扶他进门。
　　他沉默地坐在饭桌旁发呆。
　　女儿还在絮叨：“跟您说了多少遍，您一个人在家不要把钥匙放门口，不安全。”
　　他委屈地辩解：“是你妈放的。”
　　人老了，就像个老孩子。
　　女儿的表情僵了，和老公对视一眼，轻声说：“妈都过世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