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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中卷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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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随第二野战军入川
李一萌感到共产党组织严密,他做了两年的情报工作始终没正式见到联系人和上级。即便这样,他能感觉他们的存在,而且动作敏捷。有一次,他放了情报,又有机会去夫子庙,他好奇想看看自己放的东西还在不在,翻开词典,等翻到目部三十三页,什么也没有。有一次,李一萌进了书店,他把事情办好后,有个人在他耳旁轻轻说:“楼上还有一本好书。”李一萌听见有人和他说话吓了一跳,一看并不认识,他反应灵敏马上问:“精装的?”“我看是。”“价高么?”“不便宜。”暗号对上了。这人走出大门,而李一萌上了二楼。二楼布置得非常典雅,有横幅和竖幅的书法和山水画,仕女画以及花鸟鱼虫画。有一幅手持杨柳净瓶的观音菩萨像,他情不自禁用手去触摸,和父亲用石雕的,泥塑的相差不多。观音菩萨长而椭圆的脸型,弯弯的翠眉,凤眼微张,樱桃小口,还梳有高髻,多出来的长发垂在肩旁。肤色洁白,束腰锦裙,两足丰圆,披着天衣,俊俏而健美。楼上空无一人,只有他在立足欣赏。他看旁边有一幅题名为《春绿江南》的画,远处是山影,近处有山桃红粉,绿丝在水面上垂荡,一泓皱起的水波。从蓝绿的水到深绿的草和树不由得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离家很久了,没有回去过。正当他在想念家乡,楼梯响起,他瞥了一眼,心里陡然紧张起来,他还假装看画并没理会来的人,那人轻呼:“一萌先生,请随我来。”他迟疑了一下,跟着他下了楼,出了门不知绕了几个巷子才带进了屋。屋里已经有一个人坐着,当他们进去后,带他的人把门关上,握着他的手说:“一萌同志”,李一萌听了这个称呼,心里激动起来,又觉得委屈不禁热泪盈眶,他使劲睁大了眼睛。他紧紧抓住握过来的手,“我终于见到组织了”,那人点点头,一萌费了一阵劲把眼泪收回。“闲话少说,现在交给你一项任务:这是位采购物资的同志,安排在你家住一宿。明天一早你把他送到花旗银行的门口,有人接应;假如发现有情况不顺利,就别下车再送到中央银行的门口。现在防范很严,考虑到你一家住一个院,有车接送方便;你目前的身份没人注意。请你警戒好,保护好他的安全。”“我怎么称呼他?”“叫表舅。”于是李一萌对坐着的人说:“表舅,你随我走,到夫子庙旁边的小巷坐上吉普就安全了。”那人戴上礼帽,先前那个引导人先走,中间走的人要由李一萌警戒的人,最后是李一萌。代表组织的人还叮嘱着:“除了你和内人打个招呼之外,尽量不要见到别人。”“明天一早,我的勤务员会跟上我。”李一萌不经意地说。“找个理由别让他跟着。”到了夫子庙附近,代表组织的人走了,李一萌把那个人带到吉普车旁,打开车门让表舅先上了车。到家,李一萌把车开进车库,让表舅别下车,自己回家先安排。时间比较晚了,他告诉赛竹别惊动旁人,来了个表舅,做个蛋抄饭,打个汤端到书房。“你老家从来也没来个人,怎么会冒出个表舅来?还不给他在外边找个旅馆住!”“劳固介绍来的,我不好推辞。跟你说,别惊动旁人。”见李一萌眼里含着威严,赛竹不再说什么到厨房去忙。小谢听到吉普车的声音知道李一萌回来了,厨房有动静来厨房看,要给赛竹帮忙。赛竹说:“不用了,和常慕春在一起没吃好饭闹脾气呢,我来对付。”小谢听了,也不敢伸手。李一萌发起脾气来,眼睛一瞪,嗓门又大,使在场的人手脚无措。等楼里安静了,李一萌才带表舅上了楼。赛竹见一萌做事小心谨慎,轻手轻脚,还要背着别人,也没敢多问。两人进了书房,饭已摆好,李一萌开了罐头,有鱼有肉。两人坐着吃饭,还谈论着。赛竹提了个暖水瓶进来,还抱着被子和枕头,李一萌介绍说:“这是我老婆,叫刘赛竹。赛竹,你叫表舅。”赛竹含笑点了点头叫了声表舅,只见表舅的团团的脸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也只有四十多一点的样子,“一萌不让声张,只能让你吃罐头了。”“没什么,已经习惯了。”赛竹一听,“表舅是江西人?”表舅点点头。“我家是新淦的。”“哦,我们都是江西老表。”李一萌摆了摆手,“赛竹,让表舅吃饭。”赛竹见一萌不耐烦打断了她,话不让讲,心里老大地不愿意,她却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把东西放好后说“表舅,你慢慢吃”退了出来。李一萌在同那位表舅讲薛岳被撤职的事情,被赛竹打断,等赛竹出去,李一萌把门锁上,两人仍旧在小声谈。李一萌心里明白什么也不能打听,也不能谈自己的工作,只谈些宽泛的时局。在表舅谈到解放军已经进入豫西了真让李一萌心潮澎湃,恨不得能去解放军里和他们一起作战。表舅说:“你的工作很重要。这里虽没硝烟战火,却比亲自打败敌人还有作用。”收音机一直开着,两人聊到后半夜李一萌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他进去时,赛竹朦胧地嘟囔着:“什么人,连个名字也不介绍一个。”李一萌两眼炯炯有神看了她说:“我的事,你少管。”这一夜李一萌没睡着,一直在听着动静。早晨李一萌说出去买菜,赛竹以为请表舅吃饭没在意。等她醒来忙着孩子们的事,李一萌已经买了两只鸡和菜放在厨房又躺在床上。赛竹忙完孩子的事才上楼问:“表舅还没起来。”“他有事走了。这事你别和保姆,小谢讲。”“什么事搞得神秘兮兮的。”李一萌晓得赛竹不爱串门也不爱讲话,嘱咐一句就够了。“别是□□吧!”赛竹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吓得李一萌出了一头冷汗,彻底醒了。“赛竹,你胡说什么!你不怕我掉脑袋?共产党要我吗?一个自小在国军,至今仍在国军当中校军官的人,你怎么会往那里想。”说完这话他冷静下来,怕赛竹担心,“这是劳固介绍来的人,让我接待一下,我不好推辞。至于他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能到花旗银行去存款提款的人,大概来头不小。我也是看了朋友的面子给照顾一下,你别瞎猜,搞得我心神不宁。”经李一萌的解释,赛竹心中还有疑惑,而且李一萌昨夜没睡好,老在翻身,她不能再追问下去,只好叹了口气问:“这鸡怎么个吃法?”“随你的便。”李一萌起床,收拾了一下对赛竹说:“晚上我不一定回来吃饭。”说完下楼叫小谢,小谢应了一声赶快把碗里的饭扒拉完,放下碗筷跟着出去。一会儿李一萌又返回来在楼下对赛竹说:“你看物价涨得多厉害,你买些米放起,这里有的是地方。”“米买多了会生虫子。好,我多买些就是。”赛竹漫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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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萌随着部队前进。看到队伍住在空场上,大庙里,学校里,他们自己做饭不骚扰百姓;借了东西要还使他很感动。他在国军里开车,有辆车可以不去找老百姓的麻烦。可在镇上,县里见过一些兵痞子在街上蛮横不理,滋事闹事,搅得那里的老百姓不得安宁。在南京这些大城市当兵的不敢,因为管理比较严格,用禁闭,开除等手段加以制止,但和解放军大不相同。解放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来约束,且每个干部,战士自觉遵守,难怪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护。每想到这里,李一萌认为自己应当为他们服务好,让他们吃好喝好,跟着他们前进,解放更多的地方。李一萌手下的人工作很努力,虽跟在最后,努力保障供应,李一萌只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队伍突突往前开进,一次行军中,来了个战士报告,“报告首长,有一辆卡车被卡在江边的树旁,驾驶员不敢开,怕掉到江里。”李一萌让他引路把吉普开到出事地点,见到这辆卡车后面还有两辆卡车停着等待。他下了吉普越过两辆卡车到出事地点看。这辆满载粮食的卡车开出了路基,卡在江边的一棵树旁,若没有这棵树,卡车依着惯性要掉到江里。前边的两个轮子有一个悬在半空。从路基往下看正是悬崖绝壁,江水汨汨流淌并冲击着山体,树也不时喀喀作响。李一萌看了地势,知道司机想拐这个死弯,用力过猛,手脚配合不好造成的。司机正攥着眉心,苦着脸坐在石头旁。李一萌当机立断地说:“先把前面的粮食卸下来。只能上一个战士,即便这个人上去也是很危险,稍微不平衡,车会翻下去。”即使李一萌说了这种话,驾驶排几个战士也都要上。李一萌从中挑了个瘦的,身体轻巧的,在腰间拴了根绳子,另一端系在大石头上。他在旁边指挥,让上去的人慢慢爬到车子的前端,车子没动静,树仍在响。让战士把一袋粮食拖出来,在拖的时候,树有些摇摆,拖到卡车后面由别的战士给搬下来,这样一袋,两袋,卸下有十多袋后,把车前基本掏空,他仍旧让卸,约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腾空后,树不响了,李一萌让战士下来。再让战士把卸下的东西搬到山旁一个凹进去的山体旁时,李一萌让驾驶员试试车。试了试车子仍不动,他下来说,不敢使劲,怕倒车一使劲车往前窜出掉下去。李一萌自己进了驾驶室,让两旁的人离得远远的。他把车往后倒了一点,自己觉得有个三十公分的样子,可下车一看,那只轮子仍旧悬空。他又上了驾驶室,猛地一使劲,车子重重往后倒,树大摇晃了,喀吱响,树已斜倒了,李一萌马上刹住闸,再下车看,那只轮子已大部份落在实地上,卡车离开了树的位置不远,看来不会翻下去了。驾驶员笑了,他懂了以后该怎么处理。李一萌并没有让大家把粮食装上车,而和驾驶员共同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大毛病,把卡车后面的粮食在车上往前移到空挡,然后才把卸下的东西装在后面。一些战士见有办法处理好事故使劲鼓着掌,围观的老百姓指指点点后跟着鼓掌。李一萌心里有些得意,笑容挂在脸上。老百姓硬拉着解放军让他们跟回家吃饭,李一萌这时也懂得了纪律,和老百姓挥着手,车陆续开走了。李一萌临危不乱,有胆有识地处理了这件困难事情很快在部队里传开,领导在开会时曾拍过李一萌的肩膀说:“行啊,老李,等有飞机一定让你回去干老本行。”李一萌立刻行了个军礼回答:“是,首长,服从组织安排。”
部队推进很快,面对国民党的军队势如拉枯摧朽,从湘西进入四川一直抵达重庆。前面传来消息:说是部队已经占领了江津、顺江场、鱼洞镇、南温泉一带,准备布置强渡长江进重庆,大家高兴啊,前进的步伐更快了。李一萌他们的吉普车坐上渡轮由南岸进入重庆。一个月后,部队肃清了城内的特务和国民党的残渣余孽,稍作休整,穿戴整齐,举行了解放军入城仪式。他们受到重庆市民的隆重而热烈的欢迎,红旗摇动着,口号声此起彼伏,鼓掌声被锣鼓声所淹没。李一萌从来也没坐在吉普上见过这种场面,在抗战胜利后老百姓也这么夹道欢迎过国军,也是这样喜悦,兴奋。然而现在从心底发出来的热情,脸上洋溢的笑意,挥舞着小彩旗的市民,尤其是学生,蹦着、跳着朝他们喊着,听不清楚,被锣鼓声给淹灭了。共产党真替老百姓办事、给老百姓做主,老百姓更加热烈欢迎和拥护。他置身于欢乐的人群中,和他们一道欢乐,这种场面他终身难以忘怀。
李一萌有文化,从后勤部门调到秘书部门。他什么事都做,从誊抄文件,发布公告,送首长到各部队去检查,甚至通知个部队的负责人来重庆开会。他没固定的岗位,只是打字室的工作他做不了,有时也被叫去帮着油印材料。不管什么他都乐意不做。从天亮忙到天黑,再加上开会,没有时间考虑别的。他认为只有这样努力工作使自己融入进到这支伟大的队伍里。
没多长时间,让他到政治部去找组织部门,说是首长找他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