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囧爱》陈心一

6、补番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破旧的茅草屋，机杼上还有她刚做好还没叠放好的青衣，一只袖子瘫在那里，针线走的歪七扭八。
　　第几次来这里了？我记不清楚。
　　一切还是老样子，我总以为小五还在，总觉得当晚走神的时候她总会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或高兴的歪着头，或有些生气的憋着嘴，总是在的……
　　只是，都是幻想罢了。

　　紫葫芦颤抖个不停，最后的关头我将她的魂魄收进这紫葫芦中，我怕她最后什么都不剩下，看着她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散成白光，那种感觉每想一次都是更加疼上几分。

　　我抚摸着那段锦子，柔软丝滑。也不知打这布料她是找了几家店才找到的，定是花费的一番心思罢……只是，她再也不会在了。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只怕是生生世世再也无缘。

　　紫葫芦……收魂集魄之用，老秃驴是这么说的，只是小五的魂魄到底还剩下几分怕也是说不清的了。
　　结魂灯……若是有那宝贝，小五兴许还能入三界轮回，哪怕是在多年头，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只是那灯……
　　念及此，又是好一阵心烦气躁。

　　烛光飘渺，恍惚间又看见小五在竹林伸出笑，一双狐狸眼弯弯的，柔媚婉转。
　　——

　　“穿上吧，我花了好多心力制成的！”她一双眸子灵动又圆鼓鼓的，手上拿着青衣，绣着花纹。
　　我有些为难。
　　其实她的针线活真的很差，看她秀在腰间上的花纹，那像水鸭却又有几分天鹅般的气韵，仔细瞅瞅似乎还有翅膀……
　　“怎么？不喜欢？”小五的嘴巴瘪了下去，低着头很是委屈。
　　小指头上还缠着纱布，我看着有些心疼。

　　“喜欢！这水鸭秀的真好，特别有灵气。”我接过她手上的青衣。
　　“……那个……不是水鸭，是……鸳鸯。”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满是委屈，一双眼眸雾霭霭的。“水鸭的别名是鸳鸯吗？”
　　“嗯。”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怕是先贤不要嘲笑我了。
　　我忙将青衣套上身。
　　只是……

　　“呀！袖子怎么一只长一只短的？！”小五似乎很惊讶，蹦蹦跳跳的就要过来扯我的袖子。
　　“韩清远，你左手是不是比右手长一点？”
　　“……”
　　“韩清远，肩膀怎么是歪的？你长得好奇怪哦。”
　　“……”
　　“韩清远你干嘛这种表情？放心啦，我不会嫌弃你的，我最喜欢你了！”
　　“……”

　　晚上的时候小五硬是要我穿上这衣服陪着她上街看花灯，上元节实在是热闹。
　　只是，这身衣服着实奇怪了些，一路上不少人盯着我俩看。小五一路上都拉着我说悄悄话，她自认为这身衣服实在是好看极了，更加将我衬得长身玉立翩翩公子了。
　　我不忍心告诉她实话，她高兴，比什么都好。

　　我买了她要的灯笼回来就看见她又拉着小童子说话了。
　　“你得叫我师娘我才会将手中的糖葫芦送给你！”
　　“不要！你丑死了，我阿姐才配得上韩先生！”小童子明显不屑，似乎又着实眼馋她手中的糖葫芦哦，眼眸子盯着一转不转的。
　　小五将糖葫芦往嘴巴里一塞，挑着眉毛评论“哎呀！真好吃！”
　　小童子砸吧砸吧嘴，小手拽着衣角，这瞬间，小五又往嘴巴里塞进一颗糖葫芦。
　　“师娘！”脆生生的叫了出来。
　　“咯，给你。”小五摸摸小童子的圆脑袋，将手中还剩下一半的糖葫芦递给他又低下身去说“你下次一看见我就喊我师娘，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多糖葫芦！”
　　小童子含一口糖葫芦，脆生生的又叫一句“师娘！”
　　她就眯着眼睛笑，然后将两个铜板塞进小童子的手中“再去买一串！”

　　“小五！”我叫唤她一句，“你又在乱说话！”我走进敲一敲她的头，佯装做一副生气的样子。
　　“没有！”她倒是否认的很快，随即又笑的一脸的得意，凑近我的身旁，“韩清远，你看小童子都喊我师娘了，要不然干脆我就嫁给你好了！”
　　“你胡闹！”我甩一甩衣袖，怎么会有这般的女子！一个姑娘家，怎生得这般？究竟是视脸皮于何物？此举真是……我搜刮脑子里圣贤所教的东西竟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她。
　　她不是第一天嚷嚷着要嫁给我了，但是无论听多少次总是不习惯的，但是心底却是隐隐有一丝高兴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韩清远，你脸红了！”她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咋咋呼呼的伸出手来要探我的脸。
　　“小五，你……”我退后一步，慌忙的将手中的灯笼递与她，“你喜欢的。”
　　她拿了灯笼就往河边跑，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凑过来时一股香气直冲我鼻子，香气悠悠的让我有些失魂，莫名的觉得她今天实在漂亮。

　　不远处，她拿着灯笼又在逗弄小童子了，这次比的是谁的灯笼更好看，小童子被她说的一个劲儿的跺脚。
　　她总是这样，像个半大的孩子，也喜欢孩子。
　　要是娶了她，就是多照顾个孩子……其实也还不错。
　　——

　　“韩清远，你终究是不信我？”
　　“我……”
　　“罢了，人妖本来就不会有结果的，是我多想了。”她含泪，手中的剑“哗”的落地，一双眼眸满是悲伤。
　　“清远！收了她！”白胡子大师还在叫唤。
　　只是，她是妖吗？她有害人吗？那些青年……
　　我看向她，三只箭羽插在她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怕只是我不收她，也抵不过多时了吧……

　　眼眸带伤，她凄然一笑。
　　“韩清远，如果我说，不是我，而是你面前的这个人，你会不会相信？”
　　“韩清远，你想想，我韩小五是否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之事？那些死去的年轻男子，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死去？若是我韩小五所为，那早前三五个月为何没人死去？！”
　　“是他！着这个妖道！他一来人都死了，他一来就主动接近你！是，我韩小五是狐狸精，可是我韩小五来这人世间并没有做过半分伤天害理之事！”

　　这三句话，将我的疑虑全部勾起，这些我都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小五，那么那个人……
　　我回过头去看那人，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小五……”我心中大痛，手中的弓箭险些握不住，终究是错了……

　　“我不曾害过人。”这是她为自己最后的辩解。
　　一阵白光飞来，她猛地推开我迎上那团光，霎时间，血气横飞。
　　“小五！”我像是失了心神，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她……竟是可以这般为我？而我，都做了什么？
　　她一身衣裳血色尽染，白衣已成红衣。
　　我都做了什么？！

　　最后，她躺在我的怀里，身体变换成星星点点，我来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
　　“小五……”泪水滑入脖颈，只是她再也不会出现。

　　——
　　“韩清远！”声音清晰明丽，她回来了？
　　我蓦地睁大眼睛，入眼却只是漆黑一片，紫葫芦静静的安放在在床边，一切都只是幻想，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轻玮漫漫，怕是我韩清远生生世世怕是再也遇不上韩小五。
　　闭上眼，满是她的声音，她说。
　　“韩清远，你看我们姓氏一样诶，是不是特别有缘分？说不定我们很早之前就是一家人呢！”
　　“韩清远，你看小童子都唤我一声‘师娘’了，我一个姑娘家名誉都败在你身上了，你要不然挑个黄道吉日把我娶回家吧？”
　　“韩清远，我美不美，你要不要娶我啊？”
　　“韩清远，我真的很喜欢你啊！喜欢的连命都可以给你，你要不要也试着喜欢一下我啊？”
　　“韩清远，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我就，就……天天缠着你！反正你也娶不了别人，咋俩都孤家寡人一辈子耗下去好了！”
　　“韩清远……”
　　——
　　我将紫葫芦抱得更紧一些，问葫芦也问自己，“要等多久呢？”
　　都说凝】结魂灯可以凝集魂魄，可小五，你能不能告诉我，结魂灯要去哪儿找？

　　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再唤我一声韩清远……只要……
　　只要什么呢？
　　没什么了，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以何种面目回来，可终究会回来。
　　那时，我会一直陪着你，生生世世，时时刻刻。
　　信你，爱你，疼你，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