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成灰》咖啡焦糖

22、第 22 章

　　陈玉不喜欢冬天，阴冷沉郁。身体无法随意舒展，寒意总是在细缝间侵入，特别是夜晚，再厚实的棉被也无法让他安睡入眠。
　　没有暖气的公共汽车缓缓前行，只有几名乘客，满脸的疲累，都是在这个城市里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天气变冷后，大多数人下班后都直接回到温暖的家，能够在这个大都市里守住属于自己的小港湾，一天的劳累也变得有意义。窗外炫丽的霓虹灯为这个冰冷的冬夜驱走了一丝寒意。如果没有了色彩，黑白的世界肯定很可怕吧？
　　耳塞里传来的是阿桑的《疯了》，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听了很舒服也很悲伤。“爱情葬在哪里由谁确定，快乐走了，快乐走了。爱到最后不是我的，这世界颠倒着，我希望心烂死了，它却苦苦的活着，连快乐都不快乐，这世界颠倒着，我的爱情没救了，我是真的真的疯了，疯了。”微笑不等于快乐，哭泣不代表悲伤。融在社会群体里，为了保护自己，很多时候不得不戴上面具，尽管你对其深恶痛绝，一次又一次反抗到头破血流，结果又如何，最后还是要对命运妥协。很多的我们已经疯了，只是我们自己还不知道，还以为依然是曾经那个对一切充满希望、简单善良的自己。
　　刚结束家教，带一个高二的学生，压力还是有的。陈玉看了看放在一边的蛋糕盒，想起刚刚学生的妈妈热情的把它塞到自己的手里，很慈祥的人，心里暖暖的。隔着窗望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城市，神秘，不可思议的魅惑，因为这里充满了机遇和欲望，只要你足够强大，那么一切皆有可能。陈玉笑了笑，算了，反正他从来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活得自在已经足矣。
　　回到宿舍已经差不多十点了，今晚只有大威在，另外两个家伙早就跟女朋友恩恩爱爱去拍拖了。大威看到陈玉回来，打了声招呼就继续躲在被窝里煲电话了。陈玉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现在，只剩下他形单影只了罢。
　　人说，冬天洗澡是需要勇气的。陈玉快速洗了个战斗澡，痛快。这一年来，他发现自己的体质越来越好了。用手把镜子上面的水汽抹掉，陈玉看到了自己细腻到不见一丝毛孔的皮肤，因为这副皮囊，他还被好些女孩子拦着，非得追问出他的护肤秘方。陈玉看着镜子里苦笑的自己，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也许，秦天是他人生历练中必经的情怯？
　　回想到那天的情景，他始终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有那种疯狂的冲动。当他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醒过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人世，原来一个人死后能够来到那么美好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他还有前生的所有记忆？难道他没有喝到那碗传说中可以放下所有爱恨情仇的孟婆汤？依山傍水，一间竹屋。溪水清澈见底，鱼虾在嬉戏。满山的果树飘来阵阵诱人的清香。陈玉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随手摘了个苹果，一口咬下去，脆爽，甜里带着一丝酸，满口生香。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秦天肯定也会很喜欢的吧。眼泪不受控制的流着。为什么？为什么他都逃到另外一个世界了，秦天二字依然是刻骨铭心？
　　秦天，秦天，秦天……你为何弃我如尘埃？
　　“阿玉。”
　　陈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正在慈爱的对着他微笑的老人。外公？
　　“阿玉，怎么？不记得外公了吗？”老人一脸纵容的看着他。
　　“外，外公？”这太疯狂了。所以说，他死了之后，来到了跟外公同样的另一个空间？老天待他也不薄。
　　老人淡定的微笑的看着陈玉的极不淡定，任由陈玉风中凌乱。
　　几步的距离，陈玉慢慢的靠近老人，小心翼翼的用手拉住老人的衣袖。手里传来的质感让醒来的幻觉般的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一切都无所谓了吧。他想不到自己还有机会见到这位最亲的亲人。
　　“外公，真的是你吗？”陈玉迫切需要一个肯定而又熟悉的回应。
　　穿着朴素的老人伸出干瘦的手，慈爱的摸摸陈玉的头，这孩子的激动与期盼是那么明显。这么多年孤单无助的成长，经历的苦楚肯定不会少的。想到这里，老人心里的怜惜更多了几分。
　　“阿玉，好孩子，是外公对不起你，没能好好照顾你。外公对不住你啊！”老人家激动起来，两祖孙抱头痛哭一场，把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好好地发泄出来。
　　好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的陈玉方才不好意思的擦掉眼泪，这才想起询问现在的处境。
　　“外公，这是什么地方？我，我是死了吗？”
　　老人愣了会，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直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喊疼。陈玉不明所以的看着，实在不明白笑点在哪。
　　良久，老人才终于给陈玉解释明白了。
　　想不到如此科幻片般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陈玉也是醉了。手习惯性的摸摸脖子上的黑石，原来这块祖辈传承下来的朴实无华的石头竟然另有一番玄机，此刻所处的地方就是石头里面的独立空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离。
　　突然，陈玉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急忙拉着老人问：“外公，您一直生活在这里吗？您一直还活着，是吗？”
　　老人明白陈玉的心情，可还是得把事实告诉他。
　　“阿玉，我的确早已经不在人世，我是寿元尽了，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你看到的只是我留在这空间的一缕残魂。其实，我都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活了多少年头了，每次都是看着身边的人生老病死，不停的变换着生活的地方，能够结束也是一种解脱。当初我把它传给你，”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伸手细细抚摸着黑石，这个陪伴了他长久岁月的伙伴，“阿玉，我当初也不确定你能进入这里，想不到你的血液居然有返祖的力量。小家伙是个有福之人呐。”
　　这是不是所谓的福祸相依？如果没有秦天的抛弃，也许他永远也无法进入这个神秘又无比珍贵的空间，更不可能再次见到外公。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他依然还有一方真正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天地。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用心的好好活下去呢？
　　有些人，一辈子也走不出的情殇，就在这一刻，陈玉突然醒悟了。何必强求？何必执着？再深的执念也终究会在日复一日里消散成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