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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近墨者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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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眼扭来扭曲掰扯我手指的二狗子,不禁绝望:“你看她听我的吗?”
穿山甲在地下辗转腾挪,牵着我们左右摇摆,僵持了两分钟后,我忽然感觉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只穿山甲可能是钻塌岩石层了,在我想到这种可能的同时,地面忽然塌陷。
我跟老板一起落入地下,幸亏这片地区植被特别茂盛,大部分泥土和岩石都被植物根络固定住了,因此塌陷物没有将我们埋起来。我从泥土里爬出来,仰头看见正上方露出一个井口大的洞,二狗子呆呆探着个脑袋俯视我。
老板此时也从土堆里钻了出来,他右手死死攥紧腰带,被穿山甲牵引得东冲西撞。我快速活动了下四肢,确认自己筋骨都在原位,然后爬上去把在逃跑和我之间犹豫不决的二狗子揪下来。我摸了摸她右手,没想到这么一会时间骨骼已经愈合了。
我顺便用树叶遮住洞口,然后才带着二狗子回到地下。但是地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下行时失脚跌在老板身上。老板惨叫一声,我马上扑到地上摸索皮带,却和同样急着抓穿山甲的老板撞到了一起。逃脱的穿山甲迅速挖穿一面墙,一线微绿的荧光从空隙透出来,随后整面墙亦轰然倒塌。
“日呦!”程玄在对面叫:“这么快你就被人抓住了。”
他踢翻了奔到脚前的穿山甲,轻易踩住了它的肚子。穿山甲四肢无法借力,竟然就这么被他制服了。
我长舒一口气,指指老板:“我是顺带的,外面的人在抓他。”
“老板栽了啊。”程玄了然。他在穿山甲腹部按压片刻,挑开一块鳞片,将匕首插了进去。穿山甲抽搐一下不动了。
我抱起二狗子:“外面两个姓干了起来,祁家落了下风我一不小心救了他,现在外面都是追兵。”
“那下回就小心点。”程玄抽出匕首看者老板:“祁林,不解释一下吗?”
祁林身后没有退路,他看了一眼二狗子,显然在评估我们调动她的成功率。少顷他目光一厉:“大家各松一码,相安无事,不必动手了。”
“老板筋骨平伏,手上有功夫吧?”程玄笑:“你殴打一下陆老师绰绰有余,就不要和我闹了。”
我无奈:“你自吹自擂少带上我。”
“反正外面守卫很多,我带着陆老师难度就很大了。”程玄倒转匕首摆摆手:“老板再见!”
他招手带我朝对面走去。砍端笼络着落石的树根,塌方后露出一条出路。见我们真的要走了,老板反而犹豫了。
“你真能出去?你怎么出去?”
“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蛊,但是蛊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们当然是走出去。”
“你帮我离开这,我给你钱。”祁林开出条件:“二十万。”
“虽然我门派是很破败了,但你也不能拿这点钱羞辱我啊。这样,你告诉我这个地方藏的是什么,还有你从地下淘出的红砂是什么,我就带你出去。”
“我为什么相信你?”
“稍有眼色的人就能看出来,我一身正气凛然,肯定不诓人的。”
祁林打量他一番,颇为不认同:“我看你没一句实话。”
“那再见,不知道你有没有命活过今晚。”
“等等。”祁林妥协,“好,我告诉你。”
我们掉落的位置刚好是地下通道中央。
通道高两米,截面呈圆形,里面搭建很粗糙,只在必要的位置树了支架。尘土随着步颤扬扬洒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塌方。上方垂下的根络生长着一串串花苞状的瘤菌,瘤菌散发的光线照亮了通道。半透明的瘤苞盛着荧绿色的液体,每汪液体里都浸泡着一只拳头大的蠕虫。
二狗子揪破一个瘤菌,溅了我半脸绿水,幸亏液体没有腐蚀性。瘤菌里的虫子白白嫩嫩,节节分明,可能是某种巨型蛾子的幼虫。二狗子再次食欲大发,打算来个蠕虫刺身。我忍着不适感扒开她的手,强行把蠕虫丢在地上。
程玄在探路的间歇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抹着脸上的绿水:“就你想的那样。”
“哈哈哈哈!”他乐不可支:“我还想以为你至少能混到镇上。”
“还好老子机智,跑得快。带伤那个都被他俩弄死了。”
“偶然救了坏人,也有这样的事。”程玄再问祁林:“我们每天砍伐的是什么植物?那种红矿又是怎么回事?”
“那东西是自古就有的,我们叫风蔓,昼死夜生,日高一丈,后来我走遍了山外,却从没见过第二株这样的植物。风蔓下生玉蕤,就是你们所见的红砂,古书上写食之不老。但冥冥有神,不可能容人成生不死,所以又造出相生相克的丹斑。”祁林指了指两边的瘤菌:“每年三月,丹斑羽化,翅膀上的磷粉漂浮在空气里,吸入者会迅速衰老,只能靠玉蕤延寿。可笑玉蕤和丹斑出必成双,所以玉蕤并非长生不老的仙药,不过是苟且续命的东西。”
“你们干嘛不搬走呢?”
“玉蕤延寿要常食,一日两次,终断就失去效力。但丹斑的毒性却是持久的,我怎么走得了。”
“哦,我把你送出去你不是还要回来?”
祁林楞了一下,而后满怀恶意:“没错,但你们也好不了。虽然丹斑三月才羽化,但磷粉融入土壤和水源,却会存在好几年。”
程玄听罢长吁短叹:“哎呦陆老师,英年夭折令人扼腕啊,要不要我带封遗书给你家人?”
我也叹气:“大师别客气,有什么跟你师妹交代的尽管告诉我,你就放心逝世吧。”
他调子拔高:“妄图勾搭我小师妹?少年人,勇气可嘉嘛。”
“喂!”祁林听不下去了,跑上来比划:“你们两个听我说了吗,丹斑之毒不可解,丹斑每年三月羽化——”
我推开祁林:“得了,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个事,想得倒挺远。”
程玄又打探:“这地下藏的是什么?”
祁林本不想说,但敌不过程玄的逼问:“礼契。”
“做什么用的?”
“炼蛊。”
我忍不住瞪他:“你按字数收费吗?”
“我们只负责对外沟通,蛊的事情由虞家做。他们把持着礼契跟玉蕤,禁止我们接近这两个地点。所以我只知道制蛊一定要借助礼契,但礼契长什么样、怎么操作,我一概不知。这是我第一次来地下,比你们强不了多少。”
这条地下管道曲折蜿蜒,时上时下,岔路从各个方位延伸出来,每条支路却只有几米长。我抱着二狗子钻山过洞,很快迷失了东南西北,穿行十几分钟后,程玄停了下来,表情有些凝重。
“这是一个迷宫。”
我惊诧:“你才发现?”
“咱们刚才转了六十七个路口,现在在地下二十三米,再走下去即便我也会记不住路。没想到泥土中的地道能挖这样深却不塌方。他们自己不会迷路吗?”
祁林回望身后:“应该会,否则我们怎么没遇上追兵?”
“或许他们想让我们饿死在这里。”我猜测:“现在回去他们就堵在入口。”
我说到一半,程玄忽然竖起食指摆动一下,示意我噤声,然后他指指地下,突然跑进了前面的岔路。一个影子先于他窜过路口,他紧跟上去。我追了两步,但想起二狗子和程玄最后的动作,还是决定返回原地。
祁林比我追的远,却依旧没能赶上他们。他一分钟后才跑回来,脸色难看极了:“他就这么丢下我们了?”
我点头附和:“人心不古啊!说跑就跑啦!”
“你怎么不紧张呢?”
祁林跃跃欲试还要跑,我抱着二狗子坐下来:“坐下等,他要是活着肯定回来找我们。”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回来救你?”
回忆起树林里的教训,我不敢再说实话:“其实我们是国安特秘局外勤处西南专项组办事员,你们的所作所为都已暴露。我们两个只是先遣,现在外面大军秘密集结,就等我一句话立马把这儿夷为平地。”
祁林皱起眉毛:“他妈局?”
“别问了,总之一切都在我掌握中。”
十几分钟后,程玄灰溜溜潜回来:“岔路太多,没他路熟。”
“那怎么办,往回走?”
“我刚才拐了八十二个弯,现在已经记不起回去的路了,地下的人非但不来抓我们,反而避开我们朝上逃。我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警觉地看向祁林:“你这混蛋没往这运过毒气吧?”
“相信我,他们放蛊下来就够了。”
二狗子毫无预兆地战栗着,她仰头盯住上方,狂躁地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嘴里咿咿呀呀哼着奇怪的调子。我们头顶的瘤菌一颗颗炸裂,绿色的汁液雨点一样迸溅开。我们三个乱撞一气,却躲不过噼里啪啦的虫子。
“别跑了,越跑越挨浇。”我单手抓住程玄,回身挡住祁林,三个人一起停在通道中央。忍过半分钟的淋漓,我们头的瘤菌终于全数爆光了。
程玄甩掉头顶的蠕虫,抹净一脸污水:“怎么回事?”
“二狗子着魔了。”我腾出手捂住二狗子的嘴,远处瘤菌的炸裂声也一并停滞。
祁林激动地冲过来:“你不能控制就把她扔了!”
“如果必要扔一个人,我肯定先扔下你。”程玄横在他身前:“她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我们周围的瘤菌全炸光了,绿色的汁液染满地道,而我们四个带着一身荧光,简直是绝佳的移动光源。地上三三两两的蠕虫慢慢长出灰褐色的斑点,很快就死掉了。
“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程玄动动鼻子,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他左手掩口,右手在衣袋里忙乱地摸出药瓶。
祁林见状躲到远处,转了圈眼珠:“他有癫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