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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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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眼皮老是乱跳,心绪不宁,于是我报了一个瑜伽班,试着让自己放松放松。我每天下了班过去练一个小时,教练是个年纪只有二十二岁的大学生,叫YOYO。她来自云南一个风景美丽的小镇子,喜欢将各种珠子、石头戴在身上,有种浓浓的民族味道。
YOYO性格比较活泼,倒是特别爱交朋友。一天瑜伽课结束后,YOYO主动叫了我的名字,让我留下来。我很疑惑的看着她:“YOYO教练,你有事?”
“没事,你待会儿有约么?”YOYO一脸俏皮的看着我。
“暂时没有,回去睡觉。”我扭了扭刚刚经过运动满是疲惫的身子。
“待会儿我们有个趴,你高不高兴一起去啊。”
“我都老胳膊老腿儿了,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姐,你这脸蛋儿要是都算老,那你让其她人怎么活啊。”YOYO满嘴的蜜糖。
“你可别给我灌迷汤,我这人最禁不起夸了。”说话的当儿,我已经换好了衣服。
“姐,您就别推辞了,这个趴保证让你满意,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YOYO不容我辩说,已经钻进她的专属换衣间,不一会儿便衣着光鲜的出来了,看着她充满朝气的脸,我不禁慨叹年轻就是好啊。
刚出健身中心,一辆白色小车已经停在了门外,一个打扮时尚的小青年从车里钻了出来,脸上有着和YOYO一样的年轻朝气,一身修身的小西装有种韩剧的既视感。
“这是小凯,我的好哥们。”YOYO指着小青年对我说,我伸出了手,笑着迎上去。
“我是宋冰,YOYO的学生。”
小凯也伸出手,在我的手掌上拍了一下,哈哈一笑:“冰姐,幸会!”
我尴尬的收回手,冲他点点头。
小凯开车像是在拍警匪片,本来车流不息的路上,他竟一路狂飙,加速、变道、急刹,我在车上的一分钟却像一个小时一般煎熬。还好YOYO微笑着握着我的手,安慰我说:“小凯的车技一流,姐,你不用担心。”
我默默颔首,脸上已经一阵青一阵白,嗯我不担心,因为我的心已经被吓碎了。
人真是越老越没用,我不禁心里暗暗骂自己,想当年看香港警匪片的时候,自己可是羡慕死了女主角有一个那么疯狂的男朋友,现在坐在这样的车里的时候,自己却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脆弱的不堪一击。
YOYO说的趴是在郊外一个废弃厂房里,我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七七八八停满了汽车和摩托车,从残破的墙壁和破旧的窗户里透出来变化不定的灯光让这个厂房看起来像是一个闪着五彩光芒的怪物,似要吞噬人的灵魂般恐怖。还没有下车,暴躁激情的音乐已经震的我的耳膜生疼。我有点打退堂鼓了,怎么就鬼使神差跟着YOYO出来了呢?
YOYO看着满脸犹豫的我,一把把我推下了车子:“姐,我和你说,平时我就看到所有的学员中,你是那个永远活在乌云下的人,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但是人总要往前看,去享受生活,SEIZE THE DAY!”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音乐的巨浪已经把我狠狠的围住,厂里面挤满了人,刺耳的音乐和在酒精里面,让人疯狂。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凯已经拿来了几瓶啤酒。YOYO拿着瓶子在自己的身上一擦,瓶盖就掉了,看得我一呆一呆的。
可能是由于酒精的作用,我很快就融在了这块疯狂的乌托邦里,随着音乐搔首弄姿,心里挤压许久的不快,忽然得到了畅快淋漓的释放。原来世间真的有忘忧药!
趴体持续到了午夜,我们三个人摇摇晃晃的从厂里溜了出来。YOYO激动的冲我喊着:“姐,我没有骗你吧,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有?”
我迷离着眼睛向她比了个大拇指,脚下此刻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只能倚着小凯的车子,不然真的随时都会“趴体”了。YOYO喝的也不少,小凯扶着她走到一边儿去排腹去了。我向后仰着身子,尽量让身体的重量都转移到车子上去,减少腿上的负担。脑袋里像是被灌了蜜蜂一样,嗡嗡作响,时不时呼来的晚风,让我燥热的身子稍微舒服一点。
一个黑影晃到了我的跟前,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了。黑影在我跟前停顿了一下,便伸出手来扶我。我以为是小凯,便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乐呵呵的调戏着:“来来,小凯童鞋,陪完了YOYO,再来陪陪老姐,伺候好了,姐有重赏。”
黑影显然没有搭理我的话,把我架在他的身上就往外走。我没有走开两步,胃里就一阵翻腾,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涌出了喉咙,然后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头像是撞在了墙上一样,疼得厉害。四周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是这软乎乎的床很舒服,尤其是上面浅浅的茉莉香味,让我有些陶醉。我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开关,灯打开的一霎那,强烈的白光闪的我眼睛睁不开来,眼缝里,我似乎看到一个人仰躺在床边的独立沙发上,好像他也被这强光给耀到了,身体本能的动了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大脑接受了这白光的世界。简单的屋子里挂着一张我的大大的特写照片。照片里的我笑的很甜蜜,很自然。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开心的大笑过了,那种从心底漾开来的笑容,是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模拟不出来的。
这是我大学的照片,照片里应该还有桃子,还有刘一民,还有……显然照片被剪裁过了。
我慢慢的移开眼睛,瞄向了一旁的那个男人,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是他,不是他……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修长的身子,完美的侧脸,淡青色的睡衣在他身上衬得他更加秀美。也只有他才能好看到被女人妒忌,也只有他可以用美来形容,却不会有人将他与那阴柔的韩国明星相提并论。
他睡的很安静,安静的像是一个天使。安静的让我有种错觉,他一直在那里,我们之前的种种只是我刚才的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安静的让我有蹑手蹑脚凑上去轻轻在他额上留下一个浅吻……
突然一双明亮的眼睛闯进了我的幻境中,那双可以融化了冰雪的眸子里含着一丝丝的愠怒,也或者是一丝丝的不安,我看不懂,隔了那么久,我已经读不懂他的表情了。
“你醒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脚已经踏在冰凉的地板上了,胡乱中,我将脚塞进了一双大大的棉拖鞋里,显然那是他的鞋子。
他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了过来,脸上已经没有丝毫情绪了,在我还没有来得及逃出去的时候,一只大手已经牢牢的扣住了我的胳膊。
“就那么想离开我么?像三年前一样。”他的声音冷的像是北原的冰,声声刺骨。
“不,我……”我的身体因为激动有些微微颤抖,没能从他手里挣开来,从来只有他抓我的份,我对于他来说就是那只刚刚蹒跚的小鸡,逃不出他犀利的爪子。
“宋冰,看着我。”他的手已经稍微放松了些,可能是怕弄疼我。
可是我哪里敢看他。
一伸手,却是物是人非,一触眼,早已沧海桑田。我静静的看着吴桐,忽然之间我的心变得很平静,原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原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的去听听他的呼吸。他依然还是那么他,却不是我的那个他了,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牵起他的手。
“松饼,你看看我,抬起头来看看我。”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妥协,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我抗拒了他的要求,或许在他看来,我也不是那个我了,他也没有了命令我的能量。所以他开始用祈求的语气,他竟然用起了祈求的语气。
“我应该回去了。”我淡淡的回答,答非所问。
他有些泄气的放开手,呆呆的站在一旁,好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会变成这样子,对不起。”他低下头,看着地板,一动不动。让我有些恍惚,似乎这句轻微的声音从天边飘来一样。
“吴桐,不,吴总助,昨晚谢谢你。”昨晚那个身影应该是吴桐,当时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的身影永远与众不同。
这人身形微晃,最终微微抬起头来,这次四目对望,已经不再含情脉脉,他在盼,我也在盼,只是盼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竟是这样一副光景:“没事,都是旧识。”
好一个旧识,默默含怨,又轻笔淡描。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吴桐家的,街上熙熙攘攘,已经是中午时间。初冬的阳光砸在人身上没有了杀伤力,倒是绵软舒服。我像是丢了魂魄,一步两步顺着惯力往前挪腾。这是这么久来第一次离着吴桐这么近,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但是为什么我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恐惧,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了。
我想过很多种我们再相遇的情况,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去想,彻夜难眠,但是这样一种情况却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紫霞仙子说过,她爱的那个人一定会乘着五彩祥云过来接她,她最后猜到了前一半,却没猜到后一般。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时机错了,就会一错再错,终不能再回头。
我的心里含着怨,吴桐何尝不是?
我终于抽出了那本笔记本,本子当中夹着一叶梧桐,叶子已经枯黄,脉络却是愈加清晰明显,恰如我的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