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默默雨间落》吴桐默默

4、4

　　留在这个城市最初是因为他，现在是因为习惯。人最怕的是习惯，当你习惯了某个人某个方式某个地方某种场景，你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你，纵然你会有别的想法，你身体的条件反射就会把你拉回来，不让你去轻易越过雷池。
　　第二天我还是胆战心惊的回公司上班了，妖妖一脸遗憾的告诉我，新来的总助暂时不过来，要去集团公司培训一段时间，估计要一个月。王母娘娘很开心，董事长还是没有把她打入冷宫，这位绝世大帅哥会参与到公司寻常工作，但是重大决策权力还是在娘娘手里。看来公司是有意要培养一位新人，调派到我们这里只是来走走过场，锻炼锻炼而已。
　　既然吴桐还要有一个多月才过来，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我暗下决心，这段时间要重新找一个工作，争取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徐之远那边让王秘书打来电话，说是要我们这边过去谈一下合同的细节。我虽然被封了项目总负责，但是合同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王母出面，况且这次项目很重要，不能出一点问题。
　　王母听了我的汇报，眼睛一亮，右手一摆：“告诉徐之远，我们马上过去。”
　　古色古香的会议室，和整个星檬简约、科技感的装修风格相去甚远。王秘书偷偷告诉我说这里是贵宾室，一般不会开放。我心里暗暗的对王母刮目相看了起来，原来这个女人这么厉害，只是平时藏了太深，只以为她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母老虎而已。
　　不一会儿徐之远便陪着一个五十岁不到的男人走了进来，后面拥簇者一群精明干练的人物。都是精致的一丝不苟的西服，不同的是徐之远依旧冰脸一副，而那男的却是满脸笑颜。
　　“金总，您大驾光临，我们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徐董事长贵人事忙，我也不好意思常来叨扰，抱歉之至，抱歉之至。”
　　原来这男的是星檬的董事长，听语气，娘娘和他竟是相熟。而且仅仅是过来谈一下合同的条款，竟然惊动星檬董事长亲自出面，当然不是因为我的魅力，定是冲着娘娘来的。我不禁对王母的过去产生了兴趣，集团把她放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里面做总经理，看来真是屈才了。
　　徐董打了个照面，和娘娘寒暄了几句。然后笑盈盈的嘱咐徐之远几句后便撤了。星檬方面的市场部、办公室、财务部、法务部都派人过来，济济一堂，反观我们这边只有娘娘和我两个人，显得非常突兀。徐之远静静的坐在首座，看着大家都到齐了，便宣布会议开始。
　　娘娘到底是娘娘，今天陪她出来走一遭才发现了她的厉害。什么叫做舌战群儒，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星檬各个部门的主管一一放招过来，都被她压了回去。本来这份合同是我们求着星檬去签，反而变成了星檬不断将就我们的要求。从合同执行到标的交付，从付款条件到违约补救，几乎所有的条款都是对我们云辉有利的。娘娘还郑重其事的要求星檬，同意云辉寻求第三方分包商，而且是无限责任分包，以便云辉能够顺利圆满完成合同工作。徐之远也微笑点头答应了。这算是间接同意我们将合同分包出去，云辉可以不用做什么，就能从中赚到钱。这次下来，我对王母娘娘的崇拜之心真是有如滔滔江水不可抑制。
　　“金总，您提的要求，我们都答应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您看行不行。”徐之远打断了会议，微微正了正身子。
　　“徐总监，您说。”
　　“这份合同乙方可不可以以云汉国际的主体来签？”徐之远说的不紧不慢，但是眼睛里却是摄人心魄的坚定。
　　“原来徐总监在这里等着我呢。”王母干笑了笑。
　　云汉是我们集团总公司，若是以集团名义来签，那么这个项目就不是我们云辉的业绩了，也谈不上纳入我们年度财务收入里去。同时如果主体是云汉，则合同条款必须要经过集团法务各部门审议，同时还要董事长批阅，那么这个项目的复杂程度就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而且娘娘需要这份合同向总部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如果合同签到总公司了，那么这个项目估计和她也没有关系了。我担心的看了看娘娘一眼，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以。”娘娘却心不跳脸不红的回答，干脆简单。
　　“金总，那合同今天就谈到这里，回头我们和徐董汇报一下，定个时间，我们再一起把合同签了，您看如何？”徐之远看看大家都谈的差不多了，便要结束会议。
　　“好，对了徐总监，我们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谢谢您对我们云辉的支持。”娘娘伸出手，邀请徐之远赴宴。
　　“好，乐意之至。”
　　想到上次和这个零下三度一起吃饭的情景我就不寒而栗，不过还好今天有娘娘陪着。徐董没有过来，说是晚上有安排，结果晚餐就三个人。娘娘挑了一家比较高档的浙菜餐厅，徐之远看样子挺满意的。
　　“徐总监一表人才，不知道有没有结婚呢？”王母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差点没呛到我。
　　“还没有呢。”零下三度倒是一点都不尴尬。
　　“估计不少美女追着徐总监跑吧。”
　　“没有的。”徐之远擦了擦嘴，笑了笑看着我，“宋小姐应该也是单身吧。”
　　我一脸的黑线，你俩聊好了，扯上我干什么。
　　“我们小宋眼光高，公司以前是有些男孩子追求她，她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娘娘有些挖苦的替我回答道，我一个糕点差点噎在嗓子里，赶紧喝了口水。
　　“宋小姐确实外貌出众，放在我们公司怕也难找到这样的一二。”这个徐之远，平时冷冷的，今天话这么多！
　　“徐总监看我们小宋不错？”娘娘脸上闪过一丝坏笑。
　　Come on，你们的话题跑偏了。我嘴里含着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目光充满了“饶了我吧”看着娘娘。可惜娘娘看都没看我，继续和徐之远扯着：“小宋挺好，不过和徐总监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这个，我看还行。”徐之远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对着我轻轻一笑，“金总，您和我们徐董认识？”这家伙总算将话题引走了。
　　“是啊，十多年的交情了，不过有些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娘娘显然不想多说。
　　一顿饭吃的我心塞心堵，我倒是挺怀念当时和徐之远两个人吃饭的情景了，起码我可以畅所欲吃，不必像今天这样哪哪都堵得慌。
　　饭毕，娘娘的老公亲自来接驾，我成了孤家寡人。
　　“你住哪里？”徐之远的车子开了过来，停在了我的身边。
　　“建国路58号。”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送你，上车。”
　　“不，不用了，徐总，我自己可以回去，不麻烦您了。”我连忙摆手，这霸王车，坐着肯定折寿。
　　“那好，注意安全。”他倒是不客气，听我说不用，挥了挥手便一溜烟开走了。
　　街上有些冷清，晚上的风竟然带来些凉意。我只穿了一件单衣，很不争气的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我在街边站了半个小时，一辆的车都没有。今天果真很邪门，我应该看了老黄历再出门的。
　　这条街是饭店一条街，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到十点，街上却是安静的出奇。路边偶停着几辆私家车，行人却寥寥无几。我望着霓虹下的落寞街道，心里有些害怕，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不属于这个城市。
　　滴滴，一声鸣笛打断了我悲伤的情绪，我抬头一看，是辆黑色的捷豹停在路旁。车窗摇下，一个熟悉的脑袋探了出来。
　　“宋冰？你怎么在这里？”
　　是吴桐大学室友，秦沫沫。
　　“是你啊，秦沫沫。”我有些不舒服，秦沫沫在大学里是出了名的风流，专门招惹女生。曾经因为他对我动手动脚，吴桐和他大打出手，最后在医院里待了两天，这个人是我为数不多恨之入骨的。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我越是不想见的人，却越是大摇大摆的闯入了我的世界。封存已久的记忆，就这样被这些人撞的支离破碎，不断在我的眼前呈现。天地晕眩，我有种被命运玩耍的感觉。
　　“好久不见啊，宋冰，你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
　　“呵呵，谢谢。”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不用了。”我想逃跑。
　　“客气什么，好歹你也和吴桐在一起那么久，我们也不是外人。”秦沫沫咄咄相逼，我现在真的后悔刚才放徐之远离开了。
　　“我，我有男朋友来接我，不劳烦你了。”我开始撒谎，手指不停的抠着衣角。
　　“宋冰同学，你最不会说谎了，看看你的脸都红了，干嘛这么见外呢。”
　　这家伙不依不挠，我转身就要走，没想到他却下了车，挡在了我的面前。正当他要伸手来拉我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冰，让你久等了。”我扭头一看，徐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救星天将啊！我一个箭步跨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甜蜜的喊了一声“老公”。他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不过我真的顾不上他心里舒不舒服，回头向着秦沫沫招了招手：“这是我男朋友，不好意思不能坐你撤了，谢谢你啦。”
　　秦沫沫干笑了一声，钻进车子，开走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小声的问徐之远，正想对他表示感谢，他却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孔。
　　“你可以放开我了，戏演完了。”我的手还挽住他的胳膊，身子完全贴在他的身上，我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水味道，让人很舒服。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赶紧放开了他的胳膊，局促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是回来取包的，刚才的事情，不用谢。”他解释道。
　　“还是谢谢你。”我声音里有些失落。
　　“要不要我送你了？”徐之远没有理会我的感谢。
　　“这，这个……”
　　“还是要逞强？”徐之远已经走到了他的车前。
　　“那就麻烦你了。”经过刚才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和他客气了，我是真心害怕秦沫沫再杀回来，心一横，便也钻了进去。
　　“很好！”徐之远发动汽车，脸上再次闪过他那奸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