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机关里的小女生》烟鴻

59、情为何物

　　五十九、情为何物
　　根据上级精神，厅里组织全厅干部职工进行廉政教育活动，要求每个人都要从思想上进行彻底剖析，要触及灵魂，做到警钟长鸣，真正起到教育干部的作用。为此，厅里专门请了几个专家学者样的人物正儿八经地来讲课。第一天请到的是某大学的教授。
　　大会开始前两分钟，厅党组领导班子成员鱼贯而入，各自找见自己的座签坐下。鲍渺抬眼望望萧然，萧然面带微笑亲切地看着会场上的同事，仿佛在看每个人，又仿佛谁都没有看，姿态高贵而优雅。鲍渺一直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想他的眼神可能朝自己的方向扫过，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如往常一样从容而淡定。于是鲍渺心里一阵酸楚，自从他老婆来后，她就一直没有见过他，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自己那天在欢迎他老婆的宴会上种种煎熬他知道吗？他理解自己、怜惜自己吗？多想和他说说，多想得到来自他的一些安慰，这是一种奢求吗？难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难道自己只是他排遣寂寞时的代用品而非出自他的真情？鲍渺正胡思乱想，一把手吴亚正已开始讲话了。
　　吴厅长清了清嗓子：“为推进我厅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的深入开展，今天们召开‘加强作风建设，促进廉洁从政’的主题教育活动。为深入推进廉洁从政教育活动，我厅特地从高等学府请来王教授为我们授课，王教授是国内知名的学者，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为我们讲课，非常的不容易，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王教授位临我厅指导学习。
　　鲍渺听到“位临我厅”惊讶地张大了口，难道是我听错了？紧接着她又听到吴厅长继续说“王老师的位临是对我厅促进廉洁从政教育活动的最大帮助和促进……”
　　鲍渺这次相信自己的听力了，她不由地和同座的小张交换了下眼神，而小张慌忙地低下了头，仿佛怕别人知道她已经知道厅长的这个可笑的错误了。于是，鲍渺也赶忙撤回了头，并停止任何表示。是呀，那可是厅长一把手，你怎能嘲笑他的错误，是吃了熊心吞了豹胆？你难道还没有吃够教训吗？是的，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已经听出厅长的错误来，否则，将来有一天这个笑话一旦流传出去，岂不会疑为是我说的？再说，既然大家都听出来了，大家都没表示，我为什么要像个不成熟的傻瓜一样表示出来让人们知道呢？说不定大家以后念到“莅临”，都会改念“位临”而与厅长表示高度一致呢！
　　廉洁从政教育搞得轰轰烈烈，每天不是听课就是写笔记，为此，厅里为每位党员发了一本很厚的笔记本，要求每人要写够一本，同时，还要求每位党员在不同的阶段各写三篇心得体会，三三九，那就是九篇稿子哎！乖乖！大家一看那么厚的笔记本要抄满，九篇稿子要亲笔写，都抱怨成一团。抱怨归抱怨，该写还得写。不少人不管是上班还是听课就玩命地抄。但抄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由于长时间使用电脑办公，好多人已生疏了手写笔记了，所以，无论是书写速度和书写质量都跟不上。
　　而鲍渺由于萧然的事搅得她心烦意乱的，笔记也没记够，心得体会更是一篇都没写，听说，之后还会有考试，她就更加的发愁了。鲍渺这个在学校里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学习对她来讲不算什么难事，但是此次不同，一来最近萧然的事让她总是魂不守舍的，上面讲什么她压根就听不进去，二来，她认为既然是走过场，就没有必要搞得让大家太为难吗，所以，一星期过去了，她连十页纸都没写满。其实，上级三番五次地搞思想教育活动，林林总总，差不多每隔半年、一年总要教育大家一次，用心是多么良苦啊！但每次都是轰轰烈烈搞运动，扎扎实实走过场。报告没少听，笔记没少写，有的人都抄了厚厚几本，愣是不知道自己抄的是什么，只是在凑数。学得好一点的，知道个概念，大部分人是学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倒是浪费了很多的时间和金钱。然而，在这种不断的教育下，好多人还照旧屡教不改！
　　这个周六鲍渺忙了一上午处理家务，好在儿子上学一直都住在奶奶家，家务并不算多。丈夫又不知忙什么去了，午饭也没回来吃。她一个人凑合着吃了些东西，就小息了片刻。起来后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萧然的事搅得心情很是低落，整天想，像是丢了魂似的，她不知想干些什么，也不知该干些什么。不然到单位抄抄笔记吧，想再不加班抄就赶不上进度交不了差了。反正心里烦，什么事也干不到心上，抄笔记又不用动脑子，可以一边抄、一边想心事。正要出门，就听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来了一条短信：“你现在有空吗？我在XX宾馆。”她一看是萧然来的，心跳便急剧起来，盼来信都盼得望穿秋水了，偏偏在她感觉已是无望的时候，短信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到了，像是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这真让她哭笑不得。

　　鲍渺顾不得多想，什么矜持呀、自尊呀，她统统都顾不上考虑，打了个车就赶到他说的宾馆。一见面，鲍渺差不多都要哭出来了。
　　萧然连忙问：“怎么啦？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鲍渺只是哭，萧然时间本来就紧，难免有些烦：“你到底是怎么了嘛？”
　　鲍渺抬起含泪的双眸：“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怎么问起这个事来了？”
　　“我就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萧然看看她没有吭声。
　　“这么久了，你冷淡我，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我们不能推心置腹地谈谈？”
　　“别多想，好多事情不是它表面呈现出的样子，这个你都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多余，我感觉不到自己在你心中还有一丁点的位置。”
　　萧然说：“不说了吧，我们见一面也不容易，今天我是推说去单位写思想汇报才跑出来的。”
　　鲍渺想这廉政教育还真好，居然能给人找个理由。
　　“鲍渺啊，你不能这么不懂事，我们不能率性而为的。”
　　“我当然知道，但你有什么也不跟我说，我搞不清楚你是怎样想的，心里就会很闷嘛。”
　　结果吵得两个人都兴趣索然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搞的这么不欢而散。
　　鲍渺回家的路上还很委屈：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有什么目的的，我只为你能理解我，我只为我这颗心！现在连这也不可能了，我何必这样？
　　回家后她什么也不想做，就上床躺下，整个家显得空空荡荡的。萧然的影子满脑都是，令她窒息。她想萧然以后不会再理她了吧？想到这，她就难过的要命，曾几何时，萧然这个名字已经悄然嵌进了她的心中，跟她的血肉相连，她能一下子将他拔出来吗？

　　接下来的日子，鲍渺过得暗无天日的。虽然她也在人前装笑，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快乐。特别是这次吵架后，很长一段时间萧然都没有理她，鲍渺有时想找他，他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来搪塞她，有时就是明明手机打通了，他不接，等她再打，手机里会传来“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鲍渺开始心里发慌，一种不祥的预兆浮上心头。
　　过了没多久，鲍渺就风闻厅里又有新的人事变动，这次人事变动主要来自高层。在吴厅长任职后，为了安抚叶浩副厅长，不久后上级将他安排到省级的另一重要单位出任厅长去了。所以，萧然从第四把手直接晋升为第三把手。为了补充厅级领导的空缺，上级组织部门来单位对五年以上的正处级干部进行民主测评，推选副厅级后备，同时从副厅级中推选正厅级后备。
　　这次，普通干部都没了压力，可那些平时高傲的正处长们以及更加高傲的副厅长们开始着慌了，谁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求到部下的一天，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对下属不怎么地的领导，现在心里更加的没底。
　　鲍渺发现这些领导突然就变了，态度比以前热情的多，说话也比以前温柔的多，让好多下属感觉无所适从，有些从来就不屑与她说话的处长，这会儿见面也显得无比的热情，问长问短的或不停赞美她的衣服漂亮，然后，会婉转地说，我当正处这么多年了，也早该动动了，多支持一下吧。有的则会许下一些美好的愿，比如，你也早该了，我上去后定会为你呼吁，有的就干脆到各处室去游走，明目张胆地拉票，真是各尽本事、各显其能。甚至一个副厅长在半夜里给一个处长打电话，让这位处长感激了好久，因为，这说明人家拿自己当自己人吗，可投票过后，见了面都根本不理他了，惊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萧然根本没什么动静，不仅不到各处室走动，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好像冬眠了一样。处里的人纷纷猜测，萧厅长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不和别人说吧，也应该和项目管理处说一声吧，这是他分管的处室呀。大刘又在发表高论了：“你们知道什么呀，萧厅那是高手，在中央部委工作过，具有丰富的政治经验，人家才不会干那种掉价的事，靠各处游走其实是下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善之善者也。你们扪心自问，萧厅长在你们的心目中形象是不是很高大、具有领导者的风范、有思想又才华卓越，对吧？对大家都很亲切，是吧？这就说明，工作要做在平时，临时抱佛脚能顶用吗？而且，这与他夫人对他的坚强支持也是分不开的。”
　　说到这，小王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和他老婆有什么关系？”
　　大刘说：“你不看萧厅前些时就把老婆调了过来了，为什么？说明人家庭稳定、夫妻和睦嘛！现在领导干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萧厅其他都好，只是夫妻长期两地分居总不是个事，万一振出个绯闻什么的，就会把大好的前程给断送掉。”
　　鲍渺听后，恍若从梦中惊醒，怪不得他这些时候不多理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可是，就算是为了这个，那你跟我说一声也好呀，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让我费尽心思地猜想。鲍渺就坐在那儿呆呆地发愣，一会儿想，他为了前程这样做是应该理解的，一会儿想他也太把我低估了，为什么不跟我明说，好像我的理解力这么差，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