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能不相知》然而而然

54、第 54 章

　　几天了？
　　我眼睛被蒙着，嘴巴耳朵被堵着，手被绑着脚被绑着，除了被人打昏，就是被人往口里灌水塞食物，甚至连如厕洗漱，都不能自理。我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更不知道绑匪要拿我做什么！
　　我只知道我很害怕，对前路未知的恐惧，对生死不明的恐惧，折磨得我不能安生，就是在昏迷其间，我也做着相同的噩梦，梦里面到处都是血，土壤是红色的，河水是红色的，就连天空，也是触目惊心的红。血不停地流啊流啊，溅到我身上，脸上，我死命地揩，恨不得把皮都搓掉一层，直到我的双手，我的指甲缝，满满都是结块的血渍。我哭着喊着叫得声嘶力竭，可是血海里除了我，还是我。
　　楚天河你在哪里？爹爹哥哥你们在哪里？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你们快来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乖乖的，不要不管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开始回忆吃饭的次数，并把接下来的每一餐记下来。今天这一次，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整整第五十次了。虽然是饭食和干粮交替着吃，但每种都是持续一段时间，所以我可以判断自己是在城镇还是郊外，其实这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盼头，就像数数催眠一样，不至于让脑子太空旷，也不至于让脑子太充实。
　　这第五十餐有些怪异，特别丰盛，猪牛羊鸡鸭鱼都齐了，还有酒，上坟一般。我听说，每一个死囚在行刑前，都会有一顿好的吃，黄泉路太长，别还没走到一半就饿了。
　　“长休饭，永别酒。看来，我的大限之期到了。”
　　其实一开始喂饭的时候我都在说话，本来就嘴巴多，逮着了机会更是不吐不快。我问那些傻不啦叽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抓我，会不会杀我，问了一大堆，因为耳朵被堵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回答；接着我又好声好气地利诱，你只要不伤害我，我保证你开什么条件我家人都会接受，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想哭，我的家人在哪里？几次后我火了，再不听到别人说话我会疯掉，于是我就骂仇薛。毕竟小命在他手里，起先我骂得很含蓄，边嚼着饭边哼唧几句，内容也文雅，无非就是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事实证明这力道就如蜻蜓点水，风过无痕。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既然仇薛你痿了，姑奶奶一肚子的憋屈不撒不快，于是我兴高采烈地问候了他家祖宗十八代，感谢他女性家属对于服务业的卓越贡献，感谢他男性家属对于医疗业的大力支持，感谢他所有家属对于耽美百合NP禁断的全身投入（某然此处绝对没有不敬之意，若有得罪请见谅）。我保证把生平所知的一切不幸不堪全部冠到仇薛家里去了，正说到巅峰，一记耳光重重地刮了过来，我摔到地上，头晕耳鸣，面如火烧，嘴里一股腥甜，紧接着下巴被牢牢捏住，冰凉的水涌了我的口鼻，我摇头，扭动，想要摆脱那只越发粗暴的手。强烈的窒息感，如千千万万密密麻麻的针，刺入我的后脑，激得我全身一阵又一阵痉挛。手腕脚踝已经被麻绳磨得发疼，渗出了黏黏的液体，可是我仍然控制不住地蹭着，踹着，本能的挣扎着，直到，再无气力。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不知被灌了多少水，我觉得自己会被撑到爆裂。总之一停我就开始吐，吐是一件比灌更难受的事情，那些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水一股脑又涌了上来，感觉，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卡到了喉咙边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跟水一起喷出来。吐完，只觉得天昏地暗，不用打，我就歇了过去。
　　这次自讨苦吃后我学乖了，再不说话。可是现在，都到了最后的晚餐，开口又有何惧？被绑期间，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哭闹，乞求，怒骂，沉默，无边的黑暗和死寂把我满满获救的希望一点一点腐蚀，而今这杯酒，更如穿肠毒药。
　　蒙眼布倏地被扯开了，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眼睛痛得直掉泪，接着堵住耳朵的塞子也被拔开了，久违了的世界，我不适至极。
　　“小姐，我这就放你走！”
　　熟悉的声音，即使带着哭腔，熟悉的面容，即使不再严府下人打扮。我早该想到是你，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用五彩蝴蝶簪来做诱饵？苹果，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回头吗？
　　“贱人！”仇薛抓住苹果的手臂，把她甩到地上，“你看清楚，这女人是我们的仇人，不是小姐。”
　　“哥！”苹果爬过来，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道：“我看得很清楚，我们的仇人是楚天河，不是她！你说过只是利用她把楚天河引出来，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杀了她？而且太子他~~~~”
　　原来他们是兄妹，怪不得苹果如此相助。她刚刚说到，楚天景？我目瞪口呆之际，仇薛猛地一脚踹上苹果的肩膀，把她震飞到老远。
　　“多事。”
　　虽然他们窝里反我该高兴，可是苹果毕竟是他妹妹，下这么重的手，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血性？
　　“你很开心吧，严三小姐！”他靠近，狰狞的脸贴过来，我只觉得恶心，“有这么多人关心爱护你，现在连我亲妹妹也吃里扒外，真的好光荣好骄傲啊！”
　　“是啊，我很幸福，你很可怜。”
　　又是一记耳光袭来，我再次尝到吐血的滋味。我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仇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胸前一紧，我被他拎了起来，“我最讨厌你眼睛里的光，把眼睛闭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咳咳~~我信，我信。”
　　“不过，”他手松开，我摔回地面，“楚天河还没到，我是不会让你死的。哈哈哈哈~~~”
　　看着笑得凄厉回环的仇薛，除了疯，我想不出其他其他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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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热。鲜血忽地如油一般燃烧起来，铺天盖地的血海成了火海，将我团团围住，无路可退，只得原地等死~~~~~~
　　原来是梦，我大汗淋漓。可是醒来，为什么同样有一股淡淡的烟熏气？我环顾四周，自己竟是双手被绳子绑住，凌空吊在陡峭坡边一棵大树伸出的枝桠上，脚怎么伸都碰不到地面，而身下几米处的坡底，堆积着小山一般的干柴和稻草！仇薛就在那里，把最外围的一圈稻草点燃。
　　我会被烧死？！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来，成滂沱之势。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个疯子变态的报复？就因为他恨楚天河而楚天河又喜欢我？老天爷你是让我穿越来做炮灰的吗？我不甘心！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不要死，呜呜，我不要死~~~~”
　　仇薛一个飞身跃到我身后坡上，“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这天气炎热，你身下又是一堆火，别连楚天河最后一眼都没见到，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就被磨死了。严冰，我蒙放对实在是太好了，知道你爱凑热闹，让你临死前还看一场千载难逢的戏。”
　　“你不是叫仇薛吗？”
　　“亏自诩聪明的你和你老奸巨猾的爹也信，仇薛，你反过来念，血仇啊！我一开始就说明了我的来意，是你们傻！不过那招李代桃僵也差点把我骗了，要不是太子他提醒的话。你放心，楚天景没想要你的命，是我，是我非杀了你不可！你只能怪你是楚天河的女人，不过就算你不是，我也会杀你，天之骄女已经够让人讨厌了，为什么还要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像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凭什么拥有一切？严冰，命太好了，就要惜福，不然，会遭报应的！”
　　远处扬起一片沙尘，在这无风的天气里恣意弥散，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如密集的鼓点，奏出我行将就木的挽歌。天河，我已心如死灰，你此时出现，不是徒增我的眷恋？
　　“冰儿！”
　　他驻马，翻身跃下，身后大部队也随之停步。泪水早就模糊了我的眼眶，让我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可是那声痛彻心扉的呼喊却传达了一切。天河，我求求你你快走好不好，我不要让你看到我变成一具焦炭我不要~~~~~~
　　“你真是重要到超乎我的想象，”仇薛扯住我的衣带把我向后拉入他怀中，动作轻柔地揩去我的眼泪，声音陶醉到腻人，“再哭就真看不到来给你送行的人了，你看看，楚天景、严家父子，哦，还有沈家人，大家都在呢！”
　　“这么多人在你也逃不掉了，我死了你给我陪葬。”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他把我向前一推，我便如秋千般不住摇晃，“你们听着，谁再往前一步，我就砍断这根绳子。”
　　“仇薛，只要你放了我女儿，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
　　是中年男爹爹！你们为什么都要来？
　　“我想怎样？哈哈，我想怎样？我想这里变得同七年前一个样！楚天河，你不会不记得，七年前，你放火屠城时的情形吧？”
　　“你果然是月城人！”楚天河也变得莫名激愤，好像，好像那晚的云深山试胆会！“这事与冰儿无关，是男人的话直接找我报仇，不要牵扯无辜！”
　　“她无辜？那我的爹娘，我的爱人，我们月城几万平民就不无辜了？苍天有眼，让我死里逃生，得以报仇雪恨。今日，我要让你也尝尝亲眼目睹至爱死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一种稠稠腻腻的液体自头顶泼下，很快就流遍我的全身，下面的火焰一接触这种液体，就迅速窜得老高，我甚至可以感觉火星就在身边“噼啪噼啪”地炸开。这是油啊，这疯子对我的恨，对天河的恨，已不是入骨可以表达了。
　　“蒙放！”楚天景怒吼一句，“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我只，”他缓缓把刀抵上吊着我的绳子，眼神缠缠绵绵，“要你死。”

作者有话说

　　写得偶也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