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锦绣》苹果平平

48、第四十八章 一波三折

　　沈玉玘吃过晚饭到三房的宅院里来，古人为尽孝道，要求晚辈晨昏定省给长辈问安，黄昏时分也就是戍时，来请晚安。正值腊月，天气日短，戍时沈府的门庭已经都黑了下来。

　　沈玉玘的生母早逝，三房没有继室，而姨娘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让她问安的。她每每过来，只要跟老爷内宅身边侍候的婆子丫头说一声，她们进去回禀给沈钊说四姑娘来了，一般三老爷沈钊不见她，只说免了请安，四姑娘回去休息吧。

　　这便完事了。

　　而今日，丫头进去回禀了半天，出来说：“老爷请四姑娘进去呢。”

　　沈玉玘愣了一下，只好跟着丫头进去。

　　三老爷在书案上挥毫，江姨娘在旁边伺候，连沈玉珠和沈漓都在屋里头，沈玉珠一脸的不耐烦。

　　沈漓咯咯地笑着伸手要砚台，粉藕一样的小胖手来回挥舞，逗得三老爷开怀大笑。

　　沈玉玘给自家爹爹请了安。

　　沈三老爷头都未抬。“老太太令你管家？”

　　沈玉玘心里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恭谨地答道：“只是拣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交于我来做，我苦辞了几次，老太太不允，说是女儿家不能偷懒，得在治理内务上长进。我只好应了，底下人乱说我管家，倒不是真的。”

　　沈三老爷听她说的谦和，停下了笔。“我怎么听说，你拿起权来便找三房的人来开例，专找自己人麻烦，作法子镇压，与众人作榜样呢。”

　　沈玉玘知道是江姨娘是在父亲那里告了一状。江姨娘的脸上面露得色，而沈玉珠在一旁笑道：“外边的人可是说，四姐姐是把棒槌当针了。”

　　沈玉玘看着这幅天伦和乐图，甚是镇定：“父亲，背后之言不可听，请让说此话的人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我亲自问问，父亲便知真假了。”沈三老爷见她脸上不惊不惧的表情，心里很是诧异。

　　他印象里长女还是那个不善言辞，胆小怕事的女子。

　　江姨娘说道：“四姑娘，倒是好牙口，我便就在这儿了，你倒和老爷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的，竟将黑的，说的白的了”

　　沈三老爷不喜地看了江姨娘一眼，嫌她说话露骨粗俗。

　　沈玉玘倒也不慌，回禀道：“我自幼丧母，饮食衣服，皆有姨娘料理，心中敬爱，按礼尊敬，从不敢冒失得罪。姨娘底下的刁钻奴才，偏偏拿着姨娘的名做坏事，还跑回来在姨娘面前诬告，我本是黜了她们的差事，如今看来竟是轻了。姨娘如此生气，父亲示下，我回禀老太太，将她们逐出去才是。”

　　沈玉玘的回答极是硬气。

　　江姨娘气的什么似的，她抱着沈漓，暗暗掐了沈漓的屁股一把，小孩子怕疼，嗷嗷哭了起来。

　　“老爷，妾身不敢说四姑娘的不是，还请老爷把我和珠儿漓儿也都逐出去吧，省着四姑娘和老爷碍眼。”江姨娘哀哀地掉下泪来。

　　沈玉珠本在房里看书，被江姨娘给硬叫了来，江姨娘在沈钊面前说起沈玉珠如何的长面子，沈玉玘在学堂里如何的不堪，她又是怎么受人欺负的，细细碎碎说了一大堆，要沈钊给她主持公道。

　　沈玉珠想着书本的事，在三老爷房里很是不耐。见她娘哭成那样，心里更是不痛快，自己噘着嘴在那儿，再不肯帮腔，心里惦念着自己的那几篇锦绣文章。

　　沈三老爷偏爱江姨娘不假，但他更是个传统的士大夫，认为男子不该言内，不乐意和女人的吵吵闹闹扯上关系。

　　沈三老爷皱着眉头。

　　“家事每每乱成这样，给别人看了笑话。”他狠狠地把毛笔扔在地上，他发了一通脾气。

　　沈玉玘心想机会来了，给江姨娘拜了一拜。“女儿寒了姨娘的心，自应领罪。老祖宗是避嫌，不敢用姨娘，女儿不能管父亲的家事，仅仅拘束底下的人，姨娘也是多心。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万请姨娘也容我一容，父亲身居高位，老祖宗最是倚重父亲，咱们家里没有主事之人，没有主母领事，我是粗陋不堪用的，老祖宗却也一定将我摆在沈府内宅当家的位置上，可不是将父亲放在了心尖上？姨娘，顾全大局啊！”

　　江姨娘被沈玉玘的贤德样给惹急了，放声大哭起“祖宗爷娘”来，又要寻死撞头,直接来揪沈玉玘的头发，“你也作践够了，当着奴才们，哪里给我留了脸儿。”

　　沈玉玘见这泼妇做派，不由吓了一跳。江姨娘直接撞在她的怀里，将她掀翻在地，上手又抓又挠。

　　沈玉玘的脖颈被她长指甲划了一道子。

　　沈钊看不过眼，教婆子将江姨娘拉起来。“成什么样子，成什么样子！”

　　沈玉玘的鬓发乱糟糟的，她捂着胸口心想着这是属猫的。

　　她规规矩矩地坐好，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便宜父亲。“父亲，妇人贤淑自守，和睦如一者，才是兴旺之家!女儿斗胆，请父亲续弦，料理家务。”

　　江姨娘气的背过气去。

　　沈钊怒斥了一声：“你！”却见沈玉玘说得极其诚恳。他如何不知江姨娘是个跋扈蛮横的，连再抬个侍妾进门，都要跟自己要死要活。

　　他慨叹了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他也知道沈玉玘所说的正是老太太的意思，他和母亲因江姨娘失和已有一月之久。他虽刚愎自用，却不敢有违孝字。这些时候，他心里的执拗消了大半，内心也开始动摇了。

　　前日，特意问了老太太如何处置王尚书送来的桃叶姑娘，也是有服软的意思在内。

　　这会见沈玉玘出言不恭本是要发火，但沈玉玘字字句句又都是在为他着想，说的很是在理，倒也破天荒地不再怪罪到她的身上。

　　沈母带过来的嫁妆足有万金，他是沈母最疼爱的小儿子，待沈母千秋之后，家私该是他这一房取得最多。但如今他却听说沈母偏爱沈洌沈玉珂，让二房占尽了风头。

　　他第一次认识到沈玉玘的重要性。

　　“老祖宗既然让你管家，你尽心吧。”

　　沈钊还将沈玉玘的话听了进去，心想也是应找个继室，给自己母亲尽孝了。
　　“今日之事，不要另生枝节。
　　沈钊一出口知道不妥，这些话自然要有内宅的奶奶来训斥，他居然也觉得丢人起来。

　　“方才是江姨奶奶犯了急病，你们跟在身旁的下人好生照料，不要四处传话。若是屡番挑拨作害，我就不得不代祖母行罚了。”沈玉玘代他说完。
　　沈钊突然觉得沈玉玘也稍微顺眼起来。

　　沈玉玘勉强整理了头发，用手帕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往回走。宝月跟在后边，不由唉声叹气的：“每次遇到江姨娘总没好事。”

　　沈玉珠匆匆走在后边，沈玉玘心生奇怪，她怎么不侍候在晕倒的亲娘旁边。她刚才火力十足，可是又把一人给气晕了，她想：沈玉珠该不是来找自己寻仇呢吧。

　　她当即站住了，转过身来做出防御的姿势。却没想沈玉珠全不理她，跟她擦身而过。

　　“乘着口舌之利，有什么意思，你也就配在大院里打杂干活，连个诗文都不通，自以为自己是能耐人呢。”

　　沈玉珠扔下的这句话，把她和无理取闹的江姨娘都骂了进去。

　　她瞧着她去的方向。

　　“不是吧，这是亲娘都不顾了，要回去看书？”

　　沈玉玘愣了一下。元宵诗会的吸引力是不是太大了，她居然都懒得和我吵架。

　　她站在风口，呆了好一会儿。

　　宝月提醒这犯傻的姑娘：“姑娘，该回去了。”

　　两个人从腾云阁路过，却听里边争吵不休。沈玉玘和宝月互看了下眼色，径直往这边来。

　　“绿浮、绿澜！这是怎么回事？”

　　沈玉玘见她们两个站在庭院里，连忙问道。

　　“段妈妈，过来少爷的外书房，和庆儿吵起来了。她把庆儿堵到门里面，不让他出来，少爷还躺在里边呢，我们正打发小丫头去找姑娘呢。”两人心里焦急，见了沈玉玘来了，念着阿弥陀佛。

　　沈玉玘抬脚进了门。

　　见那段安家的媳妇叉着腰在那儿破口大骂，庆儿一脸的惊慌，在那儿又作揖又跪下的。

　　段安家的媳妇看了沈玉玘来了，声音是低了下来，但嘴里仍是骂骂咧咧的。

　　沈玉玘沉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庆儿你说！”沈澈趴在书案上，一动不动，她近身闻到一股酒气。

　　庆儿见姑娘进了来，仿佛见了救星，哇的就哭了出来。“少爷跟着楚家小爷在春风楼吃席，天晚了才回来。少爷认错了路，到了外书房。我无法，正要去小门那儿找婆子跟内屋通报一声，请绿浮绿澜两个姐姐出来照看。却没想到这婆子鬼鬼祟祟地进了外书房来偷东西，被我碰了个正着。我喊了一声，她却贼喊捉贼，说是少爷晚归，还在外边吃酒胡闹，有误学业，要报给老爷知道。”

　　沈玉玘轻轻拍了拍沈澈的后背。“哥，哥。”

　　“妹妹……”沈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就无声无息了，想是醉极了。

　　沈玉玘心想这醉酒了还往外书房跑，还想着看书呢，心里不觉好笑。

　　沈玉玘喊了绿浮绿澜两个丫头，进了来。“先将你家少爷抬回去，书案是大理石的，他在这是要受凉了。”

　　绿浮绿澜上来要搀。沈玉玘指着屋里的春凳：“这个样儿，怎么搀着走的你俩把他拿这个抬进屋里，别惊了他！”

　　两个丫头从没抬过重物，屋里的空气甚是凝重，也不敢说什么，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春凳往外抬。

　　沈玉玘想着一百二十来斤的人，两人抬轻轻松松。她拿女汉子的水准衡量她们，她转身看着庆儿脸上的惊惧仍未消退，心生奇怪，他从前虽说也不是个胆大的，但不像今日如此惊恐。

　　那段安家的媳妇冷哼了一声。“我只和老爷姨奶奶说去。”便要出去。

　　沈玉玘喝道：“站住！我让你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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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 ，越城和沈玉玘下一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