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锦绣》苹果平平

32、第三十二章 不鸣则已

　　沈玉玘上学的时候，将络子都交给了袁姑姑。袁姑姑果然又让她打了几个结子，瞧着她手法熟稔，才认真信了她是自己把作业做完的。

　　袁姑姑见沈玉玘不糊弄她，心中喜欢，一改对大户小姐娇宠的看法，把她当做认真上进的好苗子。她笑着勉励说：“来年七月女儿节，好好晒水皮子丢针影，向织女娘娘讨她的巧，将来准能会扎会绣！”

　　沈玉玘不安地笑了笑，袁姑姑才是织女娘娘，她又要给她加课时了。

　　课下，尹天瑶在旁取笑她说：“袁姑姑瞧你精乖讨人趣，想将你这个棒槌磨成绣花针！可你这棒槌是木的，扎不会叫，戳不会疼，实在和织女娘娘无缘，卖力似是个大母牛，再磨却是要烂掉了。”

　　尹天瑶奚落沈玉玘这副卖力不说话的蠢样子。

　　尹天瑶是荣国府的独女，最喜男装打扮，顽劣异常，一帮小姐以她为首。她最爱前朝游侠的风骨，不系明珠系宝刀。在天京城中很有名头，她不顾闺阁约束，打马上街，飞驰道边。

　　荣国府行事飞扬跋扈，对这个独女更是无比娇宠，从不教她守女儿的规矩，放任她各种荒唐的行为，天京百姓称她是“小太岁奶奶”。但尹天瑶又是个才情超逸的女子，诗书精通，才思敏锐，故而陈园授业女弟子中有她的一席之地。

　　要知道沈玉珂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她根本看不惯尹天瑶的蛮横，而她表现出来的温厚淑德，在尹天瑶看来也是十分刺眼。

　　陈园里读书的姑娘们逐渐形成两派，一边以尹天瑶为首，一边以沈玉珂为首。两派势同水火，天天明争暗斗，争吵不休。沈玉珂有远超年龄的成熟，但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小女儿性情，不服尹天瑶的霸道。两人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上。沈玉珂说话圆滑，讽刺奚落在明面上看不出来，但只要把话细想就能把听的人气个半死。

　　尹天瑶又在一轮言语的交锋上败下阵来，看谁都不顺眼，这又拿沈玉玘说事。

　　按理说沈玉玘是沈玉珂的妹妹，自然是沈玉珂那边的人，但沈玉玘一向不参与她们的学堂厮闹，她心理年龄大上她们十岁，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儿，尹天瑶数次取笑她，她根本不支声。

　　她自成一派，对周围的是非不闻不问。尹天瑶对她的不满日渐增长，她不认沈玉玘这副死样子叫服软，她觉得这是不理人，这是瞧不上。

　　沈玉环听了尹天瑶的话，火上浇油，冷笑了一声：“你自然不知道我们四妹妹的精乖，她是不屑理你，要是想要从你身上捞好处，她能说出天花乱坠来。”

　　沈玉玘将头转过一边去，沈玉环也是自成一派，嘴里从不会好好说话，话怎么尖酸刻薄怎么来，跟谁都不是朋友。昨日她把自己的丫环送到沈玉玘的房中，说是要她的丫环先到沈玉玘这儿来应卯，让她验明正身，要她看清楚她们的清白，不要管家之后再来诬赖自己房里人。

　　沈玉玘见着沈玉环的丫环弦然欲泣，头有两个大，好言好语地劝了回去，自己又不得不亲自到沈玉环屋里解释，说从未有轻视她的意思。但沈玉环对她不理不睬，又把这些丫环打发出来到抱夏厅找沈玉珂去了。

　　沈玉珠太过另类，沈玉玘现代人的个性按理说特别吧，但在这方面比不过她。沈玉珠神经高度敏感，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常常以为别人的举动都是针对自己，谁人都信不过。

　　沈澈曾经偷偷跟沈玉玘说：“她小时候不这样，是被沈玉珂吓过，落下了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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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玘见沈玉环的酸话倒牙，知道自己和她根本说不明白，只好装聋作哑，偏过头眺望窗外，她隐隐约约看着陈园墙角处殷红一片，想是陈园的红梅似是开了。

　　陈园在雪停之后就上了学，但沈玉玘的心思还是放在管家上，她虽然勉强能应对园子里的婆子，但三房的家务事却不是她表现出的温柔和平，能解决得了的。老祖宗要她管三房的事，就是要拿她警诫江姨娘。但江姨娘的身后是她亲爹，她的终身大事，身家性命可都系在“未嫁从父”上，江姨娘一吹枕边风，她就得死翘翘。

　　她脑子里转着各种心思，却总也理不出头绪来。

　　这会儿陈夫子的婢女过来将她们的书稿送了过来，学堂顿时安静了，各位小姐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只听得沈玉珠抓着笺纸跟众人挥着，叫了一声：“我是头名！”

　　书稿也发到了沈玉珂的手上，沈玉珂见到上面陈夫子的勉励之语，笑了笑放在一旁。

　　沈玉环的书稿上陈夫子用朱笔批着“奇诡仙鬼，大异闺阁作风”。陈夫子是批评的态度，但沈玉环却喜欢这评语。她要的就是与众不同，遗世独立的风骨。

　　楚红罗知道自己诗词并不在行，她想陈夫子不会夸她，一拿到诗稿，自己看都不看就藏了起来，想着谁让她拿，她都不拿出来。

　　沈玉玘等到最后，却没看见自己的。她疑惑地看着婢女，婢女笑着：“沈四小姐，你的诗稿夫子没给我，他老人家等你过去亲自去取呢。”

　　学堂里笑声一片。

　　楚惜惜看着她一脸的难受，只有她依然坚持认为沈玉玘是个有才的。楚红罗羞红了脸，但见沈玉玘的情况，心中安定了不少，再不济还有沈玉玘垫底呢。

　　沈玉玘感觉很晦气，她逃得过袁姑姑，逃不过陈夫子，认命地跟着婢女往出走。听得后边不知谁在说：“玉玘姐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去了！”

　　学堂里传出更大的笑声。

　　沈玉玘很惆怅，她终于知道宅院里太太们的嘴皮子是怎么练出来的了，自小就嚼舌根不饶人。

　　正在此时，有人在陈园门口下马，将缰绳甩给门房让牵着，自己去到园子里，一会出来。

　　“凃少爷，我给老爷通报一声，您再进去！”门房想要拦住他。

　　“通报什么，我舅爷爷见我就烦，你去通报你还挨一顿骂呢，我远远打马过来，看着园子里的梅花长得可爱，我只摘上几支就走。”来人正是凃宿，他和陈夫子是实实在在的外亲，但陈瑞哪点都看不上这个外甥孙子。骂他行事，是不忠不孝，骂他作诗，是浓词艳曲，大概当朝骂凃宿最狠的人，就是陈瑞了。

　　门房还是觉得不妥，劝说他在门口等等，容他进去通报。“园子里小姐们正上着课呢，凃少爷若是冲撞了，岂不麻烦。”

　　凃宿：“侯门小姐在家见多了，出口便是贞节妇德，我才懒得见那些木头疙瘩。”他在门口提溜着一个小厮出来：“不放心爷是吧，那你领着爷进去。”

　　小厮倒霉被他抓住，哭丧着脸。“爷爷，你饶过小的吧。”

　　小厮向门房管事望去，想让他救命，但这时周遭的人都低下头来，既不是自己摊上的麻烦，都知趣不再多嘴。

　　凃宿“丧门星”的名号流传京城已久，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凃宿搂着那小厮的肩膀，给他来了一记锁喉，拖着他进门，笑骂道：“墙角的梅花离曲学堂五十丈远，你小爷我招摇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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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玘到了陈夫子的书房，陈夫子带着玳瑁眼镜看着印稿，《陈园诗话》全书已经印出来了，就差装订成书了。

　　陈夫子在做最后的校对，沈玉玘的那首集句诗放在了全书最显眼的位置上。

　　沈玉玘给陈夫子问好。

　　陈瑞抬头见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在他教过的所有女弟子中，沈玉玘的波澜不惊可谓独树一帜。

　　陈夫子心想这爱答不理的样子，气都能气死别人。

　　“我借你的书，你读的怎么样？”

　　“回夫子的话，连夜读着，快看完了，明日就还。”

　　“我不是催你还书……”陈瑞将书案上整理好的前朝诗集指给她看。“你将这些诗词读上一读，好好学学，你十日之后给我作上几篇像样的诗来，我是说你自己写的诗。”

　　沈玉玘看着那高高的诗集，半张开嘴吃了一惊，她管着家，她编着络子，她读着书，她还要悲催地写着诗？真是要了亲命了。

　　她这淡定不下去了，举起袖子就开始抹眼睛，假哭道：“老师我才疏学浅，真心没有那个本事，袁姑姑加我的课时，您也要加……我每日到四更天才睡，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陈夫子爱她那首集句诗，很是认可她的诗情，本想将她叫到身边，好好夸奖一番。可谁想她却翻脸了，嫌辛苦劳累。陈夫子将自己最得意的诗卷词本收藏都拿出来了。

　　陈夫子的一片好心付诸东流，气得胡子翘起来。“你有时间看杂学旁收，怎么就没时间看看诗词，你都不做一首自己的诗出来，怎么算陈园弟子？”陈夫子给自己抱委屈。

　　“杂学旁是兴趣爱好，诗词不是，您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沈玉玘知道陈夫子虽然教学严苛，但待她是极好的，所以她有胆量搪塞。就在治家的节骨眼上让她写诗，她哪有那个心情。

　　“你娘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你在诗词上不上进，你要全京城的人都说她后继无人吗”

　　“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可出门卖弄才情！”沈玉玘把她便宜爹爹的话给搬出来了。

　　陈夫子把毛笔摔在书案上，那笔上的墨全甩到了他自己的衣襟上了。

　　沈玉玘傻眼了，心想完了动真怒了，自己的话说过了，赶紧闭嘴再不敢说。

　　“你爹爹他是这么跟你说的？”陈夫子气的直喘粗气。

　　沈玉玘不敢吭声。

　　“怪不得你之前是那样的表现……。”

　　沈玉玘想着夫子可能领会错了她的意思。

　　“迂腐！”陈夫子狠狠拍了下桌子。

　　陈夫子看着沈玉玘的面上瞬间恢复了如水的平静，心里的恼怒又升起来了。“你嫌累，诗词现在可以不交。”

　　沈玉玘大喜，但还没喜一会儿，就听陈夫子咆哮道：“不动脑，但必须动手，每日去给我临五篇小楷！”

　　“……”

　　闺中诗考的事情已经由九王爷写折子递了上去。陈夫子最属意沈玉玘，他在卢秀婉身上的遗憾想从沈玉玘身上补足。

　　“过年女子不动针线，你到时候把这些书全看完！”

　　陈夫子已经没心情和她说她的那首集句诗是如何的好了。等到《陈园诗集》刊行之后，可以预计，“沈玉玘”的名字将名满天下，那时候让她自己发傻吧。陈夫子想着他要亲自去沈府，拜会沈玉玘的爹爹沈钊。

　　沈玉玘愁眉不展，还要辩解。

　　陈夫子懒得和她废话。

　　“沈玉玘，你还敢讨价还价，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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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 歉，每到周六、周日更新就会晚一些，但周一到周五都是八点左右，保证日更。
作者没有存稿，手速很渣，有时不能准时更新，对手指中……很抱歉。
女主角叫“沈玉玘（qi）”三声，是一种佩玉的名字。
第一次写文，写到现在，特别忐忑，不知道自己写的路子对不对，需要不需要更改风格。
真心感谢点击、收藏和评论的你们，你们是我写文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