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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再活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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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玉玘的声音极小,沈澈并没有听到。
李妈看着沈澈非要将妹妹带出去,连连叫苦,她哪想到自家生性稳重的少爷突然使起孩子性子来,忙出去拦住那婆子陪笑道:“老姐姐好商量,姨太太和老爷早就睡下了,这会儿去惊扰了,反而说是你的不是了。"
宝月给沈玉玘穿好湖青色绣鞋,沈澈半蹲在床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便要背她起来。
“好妹妹,你忍上一忍。”
沈澈肩上那双无力的手突然撤下了,他连忙回头去看。只见沈玉玘愣愣地看着他,他心里不由一跳,愈发不安。
林夏看着这个小哥哥,想着他若是真将自己背出去了,还不到大门就会被人赶回来,这家的老爷明日知晓,必然是对他又打又骂。
她这个初中生哥哥应该是知道这事的后果的。
沈澈脸上执拗的神情,她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在那个世界,她的妈妈在等她回来。这里,沈澈在等妹妹回来。
天意不从人愿,不是说她想回家,她就能离开这里。
沈澈同样等不回自己的亲妹妹。
这十余日,她想着梦醒来就会好的。可到头来,她逃避这里的一切又改变了什么。
“她是沈玉玘”这个事实还是由不得她不认。
林夏想着老天爷啊,你倒是救救我啊。
她伸手去抓沈澈的手,那个男孩的手还是那么冰凉。
沈澈看见妹妹扯住自己的袖子看了好半天,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了。
沈澈在妹妹的眼前又晃了晃手。
李妈喜道:“姑娘的眼睛回神了!”
宝月在旁瞅着,也看出变化了:“是呢,是呢,小姐的魂自己回来了!”
沈澈兴奋极了,只不停叫着:“妹妹!妹妹!”
林夏想自己再无动于衷,也不能拖累这个小男孩为我流落街头吧。
她最后还是承认了自己就是沈玉玘,既是对沈澈动了恻隐之心,也是知道自己一味自欺欺人终究还是逃不开现实。
旁人见到林夏大哭,欢喜得不行,都认为姑娘这是把心病给哭出来了,病根一去,人自然就好了。
林夏装作清醒的样子,哭得很伤心。
——我一个理科女,从小到大总共就只读了半本红楼,在深宅大院里真的能混下去吗?我挺的到最后时刻吗?以后在这儿过活真的不是在作死吗?
话说沈澈见到玉玘神智清明了,他那颗揪紧的心终于送了下来,其实他也才不过十四岁,这几日的情绪死死压抑着,他已经是几近崩溃的状态。卢氏去世后,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他现在还在后怕妹妹在佛堂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娘,妹妹活过来了,儿子也活过来了,儿子发誓再不让妹妹受人欺负凌辱。
李妈在旁口里念佛不止,感念菩萨开眼。
沈澈欣喜之下,连忙命宝月熬些粳米粥来,守着她喝了下去。又坐在窗前等到她安稳睡着,才安心离开。
主仆就这般足足折腾了大半夜,这时,天色也快亮了。
巡夜的婆子被沈澈数落了一顿,心里很不痛快,她暗暗怀恨,想着要在江氏面前告他一状。
可没想,她跑去江氏的管事裴兴家的那里禀告,管事只是回她一句知道了,她白白讨了个没意思。
沈澈见江氏半日都没有动静,暗暗纳罕。他打发自己的小厮庆儿,去后门探问探问,看看妹妹是否安妥。
林夏足足睡到晌午才醒,宝月服侍她洗脸理妆。“姑娘,方才你睡着,姨太太吩咐太医给瞧过了,说是静养一阵子就好了。”
林夏闷闷地应了一声。
李妈拿着食盒,笑吟吟进了来:“还真奇了,姨太太突然好性起来。”
正说着,裴兴家的进了屋子,后边跟着两个小丫头捧着东西进了来。
李妈满面堆笑,迎了上去:“裴家姐姐,屋里坐。”
裴兴家的对着林夏福了福。
林夏坐在红木桌前,呆呆地对她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姑娘的离魂症刚见好,人还认不全呢。”李妈赶紧说道。
裴兴家的瞅了一眼大姑娘,见着气色果然是见好了不少。
“不坐了,姨太太那里还等我回复呢。若是老爷和姨太太知道大姑娘病好了不少,一定喜欢。姨太太送过来衣裳给大姑娘。大姑娘这儿再有什么短的,李妈打发小丫头跟我说就是。”
李妈瞧着那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苏绣织锦,拿漆盘盛着正式地送来,想着日头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连忙道谢收下了。
宝月倚着门栏看着裴兴家的走远,跑了回来:“这管事婆子往日都不拿正眼看人,上门求她都是不理,今天自己却过来跑腿。”
李妈把饭菜摆上:“不理别人事,你快服侍姑娘吃饭,我到小厨房熬药去。”
宝月洗了手,过来给林夏喂饭,边喂边比划:“这是藕粉桂糖糕,这是鸡丝银耳,这是杏仁豆腐……”
林夏苦笑不得,原来古代人说的离魂症,就是失忆症,宝月从她醒来到吃饭,嘴里的话就没停过。屋子里的大小器物给她说了个遍,生怕她的主子全都忘了。
宝月说一句,她便应一句。
林夏想着也好,替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即便现在在别人眼里她的行为异常,也可以尽推到这离魂症上……
说到底,她总要快速了解这里。
林夏转头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铜镜,上面是个十三岁女孩子的青涩面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黄瓜刷了层绿漆不说,她愁自己本来的女汉子形象跟大家闺秀一点都不沾,这几日若说还能装病应付,那么等再过些日子她“病好了”,她还能不能糊弄过去。
林夏打起精神,决心先扮好这个闺阁小姐,期望以后能有一日找到回家的方法。
她不住地在心中催眠自己,林夏就是沈玉玘,沈玉玘就是林夏。
“哥哥去哪了。”沈玉玘吃完饭,对宝月装作随口问道。她记得沈澈后半夜还在这儿,不会有人为难他吧
宝月吓了一跳:“姑娘知道叫人了!”
沈玉玘无语,她这个贴身丫头对她很是忠心,就是年纪太小,总爱一惊一乍的,害得她差点蹦起来。
沈玉玘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宝月欢喜极了:“少爷在前院读书,白日里老爷检查功课过不来。少爷一直惦念着姑娘,刚就打发小厮来问安呢,还拿去了太医给的方子,说是再找外边的郎中看看。”
沈玉玘点了点头,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这个小哥哥年纪虽小,却似乎极为聪明,她怕被他瞧出破绽来,她能离得远一点,倒是不错。
同时她心里又觉得歉疚。他应该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妹妹,可她却不能告诉他这张人皮底下早已经换了他人。
她对着沈澈是惭愧的,但也只好先受着他的兄妹之情。虽然他比她小十岁,她不好意思认他是哥哥,但她一定会尽妹妹的本分,好好对他。
突然听见小院外,人声吵闹,宝月跟坐不住的猴儿似的,支着脖子又掂了脚,就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李妈去了小厨房熬药,院子里就几个干粗活的老嬷嬷,宝月不敢跑开。
沈玉玘觉得好笑,想跟她说好奇就去看看呗,又怕自己拿不住小姐的腔调,说了错话。
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宝月兴奋难忍的神情。
她一个宅女,自己呆着才是最舒服的。这两日装聋作哑纯靠演技,把自己憋得好生难受。
就见一个小丫头在小院门口探头,招呼宝月,宝月再也忍不得了,连忙看向主子,眼神中尽是央求。
沈玉玘庆幸古代小姐矜持,点头就能代表好多意思。她点了点头,宝月直接窜没影了。
沈玉玘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肩膀,伸了个懒腰,卧倒在贵妃榻上。
太好了……终于是我一个人了。
沈玉玘抬眼看到屋上的横梁,上面画着百寿百福的花纹,纹饰固然精美,却使得她这个现代人难以适应,这个破地方再精致也是落后的,头顶上连个15瓦的灯泡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她现在依然很难接受自己是置身于几百年前的时代,一想到周围是一群能走能说的古人,她就浑身不自在。
沈玉玘听了一天宝月的唠叨,她还是没弄清楚自己来到的是哪个王朝,仅仅知道她是凤城侯的后代。在京城她的家族名声显赫,到了她的爹爹这一代,依然可以世袭祖宗留下的爵位,她爹爹放了外任作了江南的都转运使,现在离开京城已有四年。
京城的沈氏家族中,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的爹爹沈钊排行最末。
宝月掰着手指给她数了一遍人,她全没记住,只是知道她这一辈自己有不少堂兄堂姐。
她的生母是卢氏,出身名门望族,之后家道衰败。沈老爷从此便冷落了夫人,卢氏郁郁而病,在四年前撒手人寰,只留下来沈澈和沈玉玘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现在当家的江氏,本是老太太身边侍候的丫头,沈老爷看上了她,老太太便做主指给了沈老爷。江氏生的美貌,人也伶俐,在卢氏还活着的时候,就深受沈老爷的宠爱,先后生下一女一子。卢氏死后的这几年,沈老爷愈发信任她,他放了外任到江南之后,把家里大权都交给她,内院事务任由她处置。
江氏眼皮子浅,在江南开始对沈玉玘兄妹还能好生相待,但卢氏死后,时间一久,见沈老爷疏远他们,也就不再放在眼里了。
就连江氏身边的人,也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弄得她们这一房的月钱常常克扣,衣食不全。
沈玉玘紧皱眉头,思索了半天。
从宝月的叙述看,沈玉玘的真身胆小怕事,再有一直记得哥哥的嘱咐,见了姨太太一房躲都来不及。怎么会上赶着去推她宝贝儿子的乳娘呢?
李妈和宝月也是不信。
听宝月说,那日二姑娘也在花园里。在宝月的眼里,二姑娘就是个小人精,自家的主子虽然比她年纪大,却总受她的欺负,那日指不定发生什么了呢。
宝月伏在她的耳边,悄声说:“大少爷问过小少爷的乳娘越娘,她吞吞吐吐的不肯说真话,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沈玉玘听她这般说,便记住了那个同父异母妹妹的名字。
她这会儿自己念了几遍那个名字:“沈玉珠、沈玉珠……”
正在这时,院门开了,沈玉玘听见外边有人在说:“姑娘,这里哪有咱们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其实是兄控……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