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丧门之星 ...
-
她想回去啊，在这里待得好也罢，坏也罢，都不是她的世界，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愿意尝试看看，沈玉玘可怜巴巴地求恳着夫子。
陈瑞，当代大儒，饱学之士，在这个时代拥有智慧和知识最多的人，她把夫子当做了救命的稻草。
她上学读书的念头比别人更加强烈，方才路上的险情，她表现得淡定，其实急切地狠。
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一条回家的路，它在哪里？
……
沈玉玘喜滋滋地捧着书出了门，楚惜惜在台阶下踮脚，焦急地等着她。
“姐姐，你总算过来了。”
沈玉玘一脸的喜意还没有消退，瞅着只有门前就只有沈家的一辆车，乐着问她：“她们都走了吗？”
这时候，沈玉珂从马车上探出身子。“我等着你呢，咱们再不走老太太就要派人来寻了，快上来吧、”
沈玉玘跟楚惜惜交换了个眼色，楚惜惜直摇着头，沈玉玘咳了两声，上了车。
在车上，沈玉玘对着借过来的书爱不释手。《甘石星经》、《水经注》、《海国图志》这些书摞在自己的膝盖上，急不可耐地翻看。
楚惜惜好心提醒：“姐姐，这么看，眼睛要坏啊。”
沈玉玘至耳不闻。她攥着受伤的手，不让旁人看见伤口，忍着疼一页一页地翻着。
沈玉珂心情就复杂得多，她在陈园女弟子中最受老师疼爱，但老师从不肯借书给他。这沈玉玘初来陈园就得陈老的青眼，两相对比，她的心情怎么好受得起来。
她将手伸到沈玉玘的眼皮底下，沈玉玘愕然抬头。
她笑了笑：“我跑过来跟你坐在一车上，是有事审你。这书老师既借给了你，又不是明天就要你还的。”
沈玉玘想着你是没看陈老的表情，比割舍亲生的孩子还要痛苦。沈玉玘笑了笑：“姐姐，你说就是。”
“你不要跟我扯谎，在街上当时惊马的情景是怎样的？”
沈玉玘松了口气，至少沈玉珠和林红罗人不算笨，听进去了她的话，没有拆台。
“姐姐，吓死我了。”沈玉玘装作一副惊惶的样子。“我当时探出车来，叫着救命。街上没有一个人，我以为和两个妹妹要死在一处了。马跑得摇摇晃晃，车都要散架了，幸好那赵三还知道罪大，拼死赶了上来把缰绳扯住了，也亏得那马跑了一路跑得只剩了半条命，这才教赵三制住了，我们姊妹有惊无险。姐姐不能轻饶了赵三，让他到太阳底下跪着去！”
“街上真没有人？”沈玉珂疑惑地问道，她问过林管事，那条支路常有达官贵人路过，不是寂静无人。但林管事却说过去的时候，真没见到外人。
沈玉玘想着果然你也不是真正担心我们的生死。
她拍着胸口装作惊魂不定的样子，摇了摇头。“没见到，我们都吓死了，躲在车里就没下来。也许有人，我们在车上也未可知。”
沈玉珂笑了笑：“是呢，就算有人看见了妹妹的容貌，也忌惮我们沈府的权势，装作不知的。”
沈玉玘憨憨笑了几声，心里暗自嘀咕：“她不是瞧出什么来吧。”
“罢了罢了，妹妹性情稳重，闺门严谨，绝不做轻浮放浪之事。以后若是有人问起，我自能给四妹妹打包票的。”沈玉珂最后安慰了她。
沈玉玘见她这么说，心中了然。她之前的担心并不过分，在这个时代，男女大防虽不算严苛，却确实存在着，大家闺秀无论什么原因见到陌生男人都是有失闺阁身份的。
她拿到沈玉瑛的课本作预习的时候，虽对《列女传》中鼓吹的“贞洁”一知半解，但已经心生警惕。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中最要紧的一条就是顺从它的规则，不让规则来伤害自己。
沈玉玘亲热地搂着沈玉珂的肩膀，对楚惜惜眨眨眼睛。
楚惜惜明白了，四姐姐是不要她说出手上受伤的事。说来她在上京的路上，对沈玉玘就产生了崇拜敬仰之情，她才不信在学院里沈玉玘说的是实话。她认定沈玉玘一定是百年难见的才女，不愿受世俗所扰，才装出懵懂的样子。
她这会儿脑海里显示的画面是沈玉玘站在马车上，收紧缰绳，有万夫不当之勇，终将疯马收服。
她对沈玉玘的仰慕更上一层。她的知己——有胆有识、能文能武。
沈玉玘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她这谎一定不能有打脸的时候，想想她哪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是一群。
天京京郊的围猎场上，地面已经冻实，草木落尽，便于踏马围堵猎物。
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提着只弩，背着个箭壶，跨在马上，一副懒洋洋不打精神的样子，缓缓从原上过来。
越城正在拉弓瞄准，那人踏马的声音惊了前面的梅花鹿，眼见着猎物跑了，越城一脸无奈地样子，跟来人说：“凃兄弟，你这围子里边的禽兽你不杀，过我这儿抢什么。”
凃宿从怀里取出酒囊，半闭着眼睛笑道：“你那箭术我抢不过，过来和你躲个清闲。”
越城笑了一下，也不理他，再次拉弓射箭。箭矢发出破空的声音，只听得一声哀叫，在草丛里滚出来一只白狐，他正射中了白狐的右腿。
凃宿叫了声好。
两人策马过去，见那小东西哀叫不止，眼珠转动不停，像极了人的神情，甚是可怜。
越城心中一软，下马给它拔下箭矢，摸了下自己腰上，才想起他的荷包扔在了街上。
“你有金疮药没有？”
凃宿奇道：“你腰上的荷包里不是有吗，哟，怎么没了？”
越城很是尴尬：“掉了吧，问你呢，你有没有。”
凃宿耸耸肩：“我被我爹从酒肆里叫出来，让家仆直接送到了围猎场。那里带哪个东西？”
越城无法，撕了袍子给它包扎了下，把它放在地上，任由它离开。
结果那只白狐头都未回，直接窜了出去，惹得在后边的凃宿笑道：“越兄，你看这小东西根本不记你的情，它这是要往围子里钻呢。”
越城蹲在地上，斜了他一眼。“大诗人，你这不想来狩猎的神色都写在脸上了。”
凃宿文武俱佳，声名远播，一篇诗文可让京中闺秀为他倾倒，可让青楼名妓为他难眠。但越城看不上凃宿，在他的心中，凃宿犬色声马，昼夜荒淫，比令旗，岑芝山等执绔子弟还要坏上百倍。
凃宿却不讨厌越城，每每世家子弟聚在一处，他都是和越城说得话最多。
“你以为我愿意来，我听岑芝山说你在街上救了个妙龄女子，这女子气势夺人，颜若桃花，天下一等一的美貌，便是我都未曾见过。我自然不信，这京中最美的女子，莫过艾莲蓉。越兄，我倒要给我的诗中人争理，那人美得过莲蓉？”
越城听了气极反笑。九王爷给令旗，岑芝山他们下了禁口令，不让他们议论。凃宿最好美人，他们哪管得住嘴，一时得意就说给凃宿听，说了又后悔怕九王爷发怒，这是把人骗到他这来了。
凃宿跟京中良家暗娼都有往来，操守上面声名狼藉。莲蓉是京中红云院的头牌歌姬，因得凃宿赠诗，天下闻名。世人认定她是京中第一美女，莲蓉后来争相被人赎身，世家子弟抢她起了争执，伤了性命，她最后下落不明。莲蓉坐定了“红颜祸水”的名号，毁在了凃宿给的盛名上。
由凃宿起的这个头，他本人却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他每日纵身声色，不问莲蓉这人的死活，一腔情意又付给了新欢。世人都说若从没有那首诗，莲蓉也许还能老老实实地嫁作商人妇，平安一世。
越城想到哪家的闺秀真要被他看上了，倒大霉了。他虽不愿承认那不知好歹的女子是美人，但沈玉玘低头敛眉的样子，他惊鸿一瞥，一眼难忘。
“我可不认识艾莲蓉，也没救过什么美人，都是未听过的事。倾世名花都折在了你手里，你还嫌不足，饶了其他人吧。”
凃宿见越城如此说，他闭着眼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世人谓我郎心如铁，原来你也这般认为……”
越城跟他话不投机，挥了挥马鞭，径自骑马离开。
凃宿瞅了瞅天色，他把酒囊放下，从箭壶中取了一支箭，瞄准远处的矮坡，射了出去。
听得一声鹿鸣，方才逃出越城眼线的那只梅花鹿被他射的正着。
他这箭正中梅花鹿的腹部，梅花鹿当即身亡。他笑道：“行了，可以应付差事了。”
说着，他把死鹿捆在马背上，牵着缰绳，把马引到到围场背风的地方，自己躲在一边饮酒去了。
越城在围场上跑了几圈，猎了不少猎物，想着终要在九王爷那里应个卯，于是进了围子里，骑马到九王爷的驾前。
他下马还没走到跟前，就看着令旗，岑芝山光着膀子跳到了小河里，问旁边笑得前仰后合的林盛。
“他俩怎么了？”
“爷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他们不听，这不都赶下河逮鱼去了。”
越城听得明白，这是应了前面九王爷的话，九王爷恼他们不听命令，徒惹是非。九王爷年纪虽小，城府颇深，极有威严。平时玩闹在一处，称兄道弟，尊卑不讲。但若是惹恼了他，他当即翻脸不认人，这些官宦子弟无人不怕的。
只见他们两个人，拿着长矛在水里捅来捅去，嘴唇冻得青紫，身子都在打晃。越城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他们两个活该。”
林盛接口道：“小人觉得两位爷可怜，凃少爷出名的不该是他的诗才，而是这丧门星的本事，他们也就在涂少爷那里多了一嘴，你看，就是这一嘴坏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十八章 丧门之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