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之光》笑叹摆渡人

4、出差（二）(修改)

　　下飞机之后，我们先到预订的酒店住了下来。两间单人间，彼此紧靠着。我将他送进房间，看着他疲惫的脸色，有些不放心。他却淡淡地说：“回去睡觉吧，晚上锁好门。”

　　见他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便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我们便出发去见那个郝明口中的大客户。这个叫张总的所谓“大客户”是个膀大腰圆的胖子，一脸横肉的样子让我看了就觉得反胃。跟他谈正事儿，他却顾左右而言他，邀请我们晚上一起吃饭。我无奈地看着刘旭阳，看来，今晚又少不了一顿“恶战”。人家说商场如战场，真是一点都不假。我跟在刘旭阳身边的这段日子，不知不觉也看懂了许多。他和郝明基本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应酬，许多交易甚至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除了上次我去接他的那一回，我没再看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但是看着他每天早上到公司时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前一天晚上的酒局一定又不好受。

　　晚上，跟着刘旭阳来到假日酒店。这是我第一次跟他一起参加这种酒局，心中有些紧张却又有着莫名的安心，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单薄背影，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怕。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张总又叫人上了几瓶酒，对面的几个人仿佛预谋好了似的，一个劲的向刘旭阳敬酒。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饭桌下面摆在腿上微微发抖的左手，还有他开始发白的脸色，心里实在不忍。“刘总，你不能再喝了！”我扯了扯他的胳膊。谁知那个张总却突然大笑着说：“小助理终于舍不得了啊？来来来，舍不得你家刘总，你来替他喝！”说着就走过来给我倒上了一杯红酒，色泽艳丽，魅惑的颜色像是美人殷红的唇。

　　我咬咬牙，“我喝就我喝。”说着拿起酒杯，刚准备张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拦下，我转头看向他。他的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神智却依旧清醒。“小时还是个学生，还是我来喝。”说着他拿走我手中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周围人不禁大笑着说：“原来刘总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看着其他几个一起跟过来的小助理被灌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我转头看着他坚毅的侧脸，鼻头有些发酸，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实在保护着我啊。

　　刚拿来的几瓶酒转眼又空了，酒席终于结束。那个该死的张总却又说订了楼上歌厅的包房，让我们上去唱歌。无奈之下，我只能推着他上楼去。来到包房里，我将他挪进沙发里。柔软的沙发可以让他的腰舒适一些，他倚在我身上，微微的喘气，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我伸手替他轻轻按摩腰部，昏暗的灯光下没人看见我们的动作。

　　这时来了一帮陪酒小姐，各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一进来，就开始寻找各自的目标。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豹纹超短裙的女人看见我身边的刘旭阳，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看见他身边的我，竟还挑衅般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在他身边坐下。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女子一坐下，就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手放在了他的腿上。我挑了挑眉，那可是刘旭阳的逆鳞。我明显看见了那女子有些僵硬的表情，她甚至还摸了摸刘旭阳的腿，那双根本不似常人一般的腿，仿佛要验证自己心中的震惊似的。

　　她突然抽回手，表情有些害怕和厌恶。但随即眼睛一转，又靠了上来，贴在他身上。

　　刘旭阳隐忍的怒意终于爆发，张嘴说了一句：“滚。”

　　那女子面色一僵，脸色很不好看，嘴里不屑地嘟哝了一句：“切！瘫子。”声音不大，却让我和刘旭阳听得清清楚楚。我气得浑身发抖，冲动地想抓住她扇她几个耳光。刘旭阳却伸手拍拍我的手，朝我笑了笑。我心疼地看着他，他仿佛毫不在意，甚至来安慰我，可是你真的不在意吗？
　　这时那个张总拿着酒又摇摇晃晃地过来了，我下意识地抓住刘旭阳的衣角。张总却没有坐到刘旭阳身边，反而坐到了我身边，我心中大惊，抬头看刘旭阳，他也是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有一丝郑重。

　　“小助理姓什么啊？今年多大了？”张总一身酒气，难闻的味道让我恶心想吐，说着说着还往我身上靠过来。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刘旭阳身边靠了靠，想离那个张总远一点。

　　刘旭阳突然伸手将我搂在怀里，我浑身一僵，不敢再动，心里却踏实下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他在，不用怕。

　　“只是个临时小助理，不劳烦张总关心了。”刘旭阳冷冷地开口，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之前的他虽冷，却也总带着一丝客气又疏离的笑容。现在，我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

　　“刘总，别这么小气嘛，这么好的佳人，不跟兄弟分享，说不过去了吧？”张总讪笑着，“这样吧刘总，你要是肯将佳人割爱，我就重新考虑今年的订单，你看如何？”张总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有种势在必得的笑意。

　　我心中一沉，刚想抬头看刘旭阳的表情，却听脑袋上方传来他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贵公司若是都用这种方式做生意，那么这样的合作伙伴我们不要也罢。”

　　“你！”张总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说，还抬出了整个公司，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转了转思绪，他又讪笑着说：“哈哈，君子不夺人所好，兄弟跟你开玩笑呢，来来来，喝酒！”说完又开始给刘旭阳倒酒，刘旭阳随即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表情，淡笑着接过一杯又一杯的酒。

　　我依然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脸颊滚烫，原本紧张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我环在他腰上的手依然轻轻地帮他按摩，他紧了紧抱住我的左手，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直折腾到将近12点，这场“战斗”才终于结束。结束后我将刘旭阳推进洗手间，他趴在水池上，吐得一塌糊涂。我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心疼地看着他。要是天天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更何况他的身子本来就不好。

　　将他送回房间，我打来水替他擦洗了一下脸颊，又脱去他的外套，他已经昏睡过去，任由我摆弄。又脱去他被酒水弄脏的裤子，里面穿了一件薄薄的保暖裤，他的腿便更加明显的摆在我眼前。我颤抖着手抚摸上去，那冰凉的触感差点让我落下泪来，他的腿似乎萎缩得很严重，皮包骨的感觉。再看向他的脚，跟腿几乎呈直线垂着，脚趾内扣，皮肤却柔嫩的惊人，将它们拿起，都是一副瘫软无力的样子。我将它们抱在怀里，许久才捂热一些。

　　我跪坐在他床边，轻轻替他按摩着那冰冷的双脚，双腿，还有僵硬的腰部。昏睡中的他舒适的轻轻哼了一声，侧了下身子，继续睡着。

　　那一晚，我一夜都没有睡，给他按摩了半夜之后，便回房打开电脑，查询相关瘫痪病人的康复护理资料去了。

　　在B市的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是饭局，每天他都要喝得酩酊大醉，终于，订单还是回到了我们手上，而他却也终于在订单到手的那天晚上病倒了。

　　酒店房间内，我从他腋下取出体温计。

　　“39度了，不行，我要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扶他起来，他笑着抬手拉住我的手，笑容有些虚弱。“小时…”他轻轻摇头，“算了，太麻烦了。”

　　我看着他被烧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气得直剁脚。他竟是这样倔的一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却就是不肯去医院。

　　“那先把药吃了好吗？”我无奈地轻声开口，他点点头，我扶着他坐起身来，他身上没什么力气，滚烫的身子倚在我的身上，温热的呼吸紧贴着我的耳畔，带来一丝丝的酥麻。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却让我的心有种细密的疼痛，我感觉自己的脑袋也快发烧了，我相信自己此刻的脸一定红得像是一颗苹果，第一次，跟他靠的这样近，近到能够感受到他鼻间传来的丝丝气流，让我的心，都软成了一片。喂他吃下退烧药，我扶着他躺下，不停地拿着冷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脖颈，双手，他的手瘦削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此刻却因为主人的病弱而显得有些无力，我忍不住伸出两只手将其紧紧握在手里，抬眼看向他。

　　“刘总，以后不要这么拼好吗？工作再重要，折腾坏了身体，又有什么意义？”
　　我一边给他敷面，一边劝他。第一次觉得，此刻的他不像是一个已过而立，饱经风霜的男人，而是一个不听话的倔强孩子。

　　他静静地看着我，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此刻的他看起来少了些凌厉和冷漠，多了几分温柔和脆弱。

　　“小时，不要叫我刘总，好吗？”他的声音此刻有些沙哑，却依然让我觉得很好听。

　　我愣住，“不叫刘总？那…那叫你什么？”

　　他侧过身子，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他滚烫的脸颊下，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他却轻声说，“叫我的名字…”

　　他说着说着，紧紧握着我的手，又昏昏沉沉地要睡去。

　　果然，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柔软而脆弱，平日里淡漠疏离沉稳安静的他，竟也有这副让人心疼的样子。似乎跟他相处的越久，看到越多褪下面具的他真实的样子，我便更加义无反顾的陷了下去。

　　“刘旭阳…旭阳…”我轻声唤他，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听到我的声音，却仍旧微微勾起嘴角。

　　看着他瘦削俊逸的面容，脸部原本坚毅的棱角线条似乎变得柔和起来，我俯下身，偷偷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又连忙起身，心里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般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