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陌以默

3、清风依旧

　　小姐一直待在那座阁楼上，从将军去世过后。他们都不知道她待在那里干什么，可是，我知道。那座阁楼里如今满挂了一幅幅的河山图，丛绮丽的江南到硬朗的漠北，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小姐亲手勾勒——她看着洒满他血泪的土地，一寸寸得把它们刻入灵魂，把他刻入灵魂。

　　十岁那年，小姐和年长她三岁的将军相遇，那时，她是仲员外家名不见经传的三小姐。其实，小姐很聪慧，尤其画得一手的好画，只是她习惯沉静。

　　“碧湖泛轻舟，宣纸洒浓墨，一笔勾勒尽，满目荷色清。小姑娘，这画可以呀。。。”那之前他们还是陌路人，却因为一幅画结缘。将军是个温暖的男子，温暖的眉目，温暖的轮廓，温暖的笑容，很耐看。我不是很明白伯牙和子期的的故事，可是，我却觉得将军就是那个懂小姐的男子。他带着小姐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年少轻狂，他们一起笑一起闹一起长大，十岁以前的日子，我从未见小姐这般开心过，我想，他们俩或许都遇对人了。

　　十七岁那年，小姐嫁衣如火，有情人，成眷属，一路无波无澜，我想，这真是最完满不过的结局，对的人，对的时间，对的爱恋，就该如此执手到老。后来呢？我忘了，一辈子不长，不短，风云变幻，却足够让人悲欢尝遍，十七岁的结局哪会是一生的结果。人间自有无常事，写就累累悲恸诗。

　　那个温暖的男子亦是优秀的将军，文成武就，少年名盛。林家有名将，行文不思量，落笔一气成，字里豪情生。优秀是一种罪过，这是小姐说的，那时候，她只是看到别人的故事叹气感慨罢了，从未想过，这也许会是很久以后自己也将参与演绎的另一个同样的故事。

　　伴君如伴虎，那个居高堂之上的人，翻手生，覆手死，谁都不例外。文臣名将，从来都只是皇权的工具，不称手，便都会走向毁灭。

　　二十五岁那年，戎马为国的将军莫名其妙死于深宫内院。小姐抱着将军的尸首坐了很久很久，泪，一直无声的流，很多人看着看着，竟也不自觉地跟着泪流，我想，那时，小姐眼里流着的是泪，心里却是滴着血的吧，那个早上还对着她温言细语的男子，那个会像普通的丈夫一样说“我想你”的男子，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男子，现在却只能躺进冰冷的墓穴，那么冷，可他生前那么温暖，他不喜冰冷的吧。

　　小姐说，在一个不该锋芒毕露的位置，太过光鲜的优秀，真的是一种罪过。还记得那个曾经负手立于清风落花中的温暖男子，他说“夫人，为我画幅画，可好？”，可他终归累于小姐所说的罪过，而今，清风依旧，温暖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