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竹竹竹竹竹

8、八

　　八

　　白逸远在季子文家吃好玩好还有猫暖手，第一次开荒新出的25团本便开了挂，发挥得十分精彩，战友们纷纷称奇。最终进度百分之四十，简直是意外之喜。出了本大家聊闲天，正准备聚齐围观毛绒绒绒绒，他却手一抖关机下线了。
　　原因无它，他伸着懒腰问季子文：“晚上怎么睡？”时，对方一推眼镜天经地义地回答：“当然是跟我睡。”
　　白逸远幸福又惶恐地死机了，遥远的F城容景的心情却非常糟糕。

　　他提前结束了公务，顺手给白逸远带了特产。因不慎闹出些无伤大雅的绯闻，虽然第一时间消灭干净，还是有些影响在。仔细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哄一哄。
　　他先回了家，家里毫无人气，助理把寄存的二宝送回，虽然养得也油光水滑但看到他还是非常兴奋，就像久旱逢甘霖。容景解了领带蹲下和它握手，二宝专注又诚挚地盯着他，黑亮的眼睛是纯然的欢欣。

　　容景揉了揉它脑袋：“喂你肉吃。”
　　一个单身而疲惫的男人，就算身家再大，空旷的华屋内依然只有他一人，连倒影都欠奉。也许容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多寂寞。

　　白逸远自小就跟在他身后了，虽然总被他嫌弃，但也算得上形影不离。有白逸远在的地方总是很明亮，热闹得有声有色，同样冰冷光滑的地面似乎他行走其上都能带来别样的趣味。第一次到容景这住所，他尝试着在地板上滑冰，还推着二宝一起玩，最后一人一狗齐齐摔倒，还哈哈大笑。

　　容景倒了杯酒，看着巨大落地窗里自己眉头紧皱的样子开始头疼。也许是年纪到了，浮华声色总有懒得应付的一天，白逸远却让他省心。他好像就是有那样的活力，能让人在虚妄的浮冰上坚信前方。他常常炫耀全小区的猫猫狗狗都喜欢他，那毫无逻辑的自豪引人开怀。
　　容景不是不注重保养身体的人，然而他越来越懒得吃饭。总有那么一天你发觉生活中的一切都失去意义，却总是不经意想起某个人。他毫无违和地镶嵌进你脑海中每一个本应顺其自然发生的画面，来得悄无声息，想透了却更加空虚。

　　他甚至想抽烟。
　　二宝欢乐地在屋子里到处打转，跑得不知疲倦。一年又一年，白逸远总在他该在的那个位置上。容景每月去混几顿饭，共枕而眠，早上半睁眼时把他拉进怀里用他暖手，听他轻声咕哝，在自己胸膛上打滚。
　　容景想得有些出神，他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只是单纯享受这样放松的思考。二宝叼着一个玩具凑到他脚边挖他，要求玩耍。容景低头一看，发现是白逸远自己缝的一只布偶。拿来时还结了个印：“这是楼下流浪狗之王开过光的！二宝有了他一定能身体健康食欲茁壮！”
　　容景也不去纠正他奇葩的用词，一把将玩具甩出去，白逸远快乐地喊着二宝加油！和狗一起跑远。

　　如果喜欢一个人到从来不会告诉他，却肯为他的宠物笨手笨脚做针线到十个指头贴了一半创可贴，大抵算得上爱吧。
　　二宝果然很喜欢这个玩具，然而容景却没有很喜欢他。

　　忽然放下酒杯，说不上是怜悯还是有些愧疚。容景想起白逸远的睡脸，真是永远也长不大，口水流得酣畅淋漓，睡得万古无忧。
　　容景叛逆过一段时间，在校外被仇家十几个人堵住，虽然揍得对方人仰马翻，自己却头上流着血身上开着口子坐在墙根下狰狞地喘息。他的视线都被血糊住了，犹自在笑。容景是个躁动的名词，空虚的动词，从母亲进了疯人院那年他开始头疼。
　　然而每天他缺席白逸远都会替三餐不继的他带饭，笔记这种东西白逸远懒得再抄，但会给他复印。白逸远人缘一向不错，听说容景有可能被人堵了就傻兮兮地请假跑出去找他。为防万一还在书包里揣了块砖。

　　容景抖着手死死捂住额头的时候他正鬼鬼祟祟地持砖翻墙过来，落在地上腿被划破一道很长的口子——白逸远体育从来都是擦着及格线过的。
　　“诶呀你怎么搞成这样，这就是不吃早饭的下场，因为你不吃早饭所以体格虚弱打不过别人还流这么多血。还好我是一个从小就很机智的人。”白逸远递给他绷带和一个苹果，“我不会缠，我是良民。你自己动手吧，我可以削苹果喂你。”
　　容景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扶我找校医。”
　　白逸远这时却聪明得惊人：“不要，找校医被容叔叔知道，你又要挨骂了。先简单包扎一下，我认识可以给你上药的人。”

　　容景几乎要对他刮目相看，然而白逸远不管自己的腿也在流血，一屁股坐在墙根下的尘埃里，容景失血过多，竟为他惬意的表情震荡。白逸远像野餐一样掏出小刀给他削苹果：“早跟你说要吃早饭，人怎么能不吃饭呢？一顿不吃都不行。就剩下苹果你也别嫌弃了，别的都被我吃光了。来张嘴——哦对你受伤张不大，啧啧太可怜了我如果削个兔子你是不是只能吃耳朵？”
　　耳边只剩下他絮絮叨叨，那声音却像开天辟地，时序轮转，万物回归正轨，草长莺飞。

　　容景还是打开他的手，却没嫌弃他的手也脏了，酷炫地啃掉了一个苹果。

　　后来白逸远被人连带报复，容景却不知道。他赶到医务室时白逸远正疼得抽噎，连哭起来都很烦人。校医跟他也是混熟了的，动作已经很轻，白逸远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肚子一抽一抽的。
　　容景烦闷地奔跑在十八岁漫长的回廊上，白逸远哭花了脸，他却不会哄人，只掏出一个苹果塞给他。白逸远惊讶于他居然也会关心人，很感动，一感动眼泪就掉得更狠了。

　　医务室里没有了旁人，容景俯身吻掉他的眼泪：“……别哭了！”他抬起白逸远脸庞的动作粗鲁，却掩饰不了融化泪迹的柔软唇瓣。
　　白逸远很乖地没有再哭，用裹得熊掌一样的手抱住他，来回蹭蹭表示安慰。
　　——容景的声音听上去，比他还要伤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