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倾天下 林徽因》易纬

4、第4场

　　人物（按出场先后）

　　梁启超： 号任公，戊戌维新运动领袖之一

　　梁思成： 梁启超次子，18岁

　　梁思永： 梁启超三子，15岁

　　林长民： 时任巴黎和会观察员

　　程桂林： 林长民三夫人，上海籍

　　徽音： 15岁

　　时间： 民国八年（1919年）的一个礼拜天上午

　　地点： 北京景山后街雪池林寓

　　“五四”如天降洪流，席卷过整个北京城，以青年学生罢课为先，各界云集响应，致以罢工、游行、请愿，甚至于暴力对抗，其振聋发聩之势，古今未有。

　　林长民书房。房如其人，一般清奇。产自南海的黄花梨木家具，融会了西洋特有的流线型设计，于宁静致远中透出一股子浪漫情调，正合了主人心性。晌午十点钟的阳光从悬在窗前的竹帘子缝隙中钻进来，游走在地板上，捕捉着人的脚。梁启超左手拄着手杖，右手指点着墙上挂着的林长民的书法，向两个儿子解析着精妙之处。林长民站立一旁，含笑不语。

　　梁启超： （颔首）书法之妙义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通透，还要靠你们自己的悟性。

　　【二子点头。

　　林长民： （笑）任公过誉了，过誉了，比之任公的书法，宗孟我受之有愧啊。

　　【梁思成，身子瘦长，个头却不高，眉目清秀，脸上架着副黑边圆眼镜，显得少年老成，惟有一双灵活的眼睛泄漏出实际年龄。他生就一副好脾气，举止谦和有礼，极爱笑。虽不十分健壮，却也是风华正茂，唯一妨碍观瞻的是额头边角上贴着一块大大的西洋纱布。

　　梁思成： （憨笑地）林叔和爹的书法各有千秋。林叔的字静中蕴动，极具中劲之美。爹的字恬静平和，端雅大方，（回头向梁思永眨了下眼）都是我们后生晚辈学习的法帖。

　　【林长民、梁启超相视哈哈而笑。

　　梁启超： （手指梁思成，向林长民）瞧这傻小子，连和稀泥都学上了。

　　林长民： （笑）我看思成分析的很有道理，确然有乃父风范。既是如此，我二人也就不必再谦虚，坦然受之，任公意下如何？

　　【梁启超笑而颔首，拿手杖点了点梁思成。梁思成托了托眼镜，咧嘴笑。梁思永开心地注视着哥哥，不离他的左右。程桂林手托托盘自门入。

　　程桂林： （爽朗笑着）梁公帮（和）两位公子来了交关辰光，一定阿有点饿了，伲（我）准备了点上海小吃，请先垫垫饥。

　　【程桂林放下托盘，众人围上前来。托盘中成品字型放着三个圆盘子，中央搁着一壶小酒。

　　程桂林： （手指圆盘，热情地）迭额（这）是伲上海亲眷帮伲寄过来额（的）城隍庙五香豆，用料交关讲究，皮薄肉松，吃到嘴巴里甜滋滋、咸咪咪额。迭额是赤豆糕、伊额（那）是桃酥饼，口味哪能（怎么样），请大家尝尝看。

　　【大家吃点心，交口称赞。程桂林欢喜地，眼睛弯成了弯月。

　　徽 音： 爸爸、二娘。

　　【徽音站立在门口，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她。徽音梳了两条小辫，身着月牙色半袖短罩衫，下配及膝白色百褶裙，双眸清亮生辉，左颊隐有笑靥，飘逸地如一个小仙子。

　　林长民： （招手）徽徽进来，见过梁伯伯。

　　徽 音： （走向梁启超，微笑）梁伯伯好。

　　梁启超： （注视徽音,击打着手杖柄）好。（向林长民）宗孟兄真有好服气，女儿竟生得如此清秀脱俗，好，好。

　　林长民： （欣喜地，揽住徽音的肩，向梁启超）徽徽是我的长女，15岁了，在培华女中就学，是我最爱的孩子。

　　梁启超： 思成、思永过来。

　　【梁思成乍然见到徽音有些许愣神，及至听到父亲呼唤，走上近前，方友好地向徽音一笑，倒是梁思永还透着几分腼腆，复又带着一丝好奇。

　　林长民： （手指梁思成）这是梁伯伯的长公子思成，现就读清华学堂，你称呼一声梁二哥。

　　徽 音： （疑惑地）梁（稍顿）二哥。（望了望他头上的纱布，眼神中现出笑意，夹杂着一丝问询）

　　【梁思成扬了下眉，欲言又止，点点头，呵呵笑了两下，算是回答。徽音会意，嘴角抿着微笑。

　　林长民： （指着梁思永）这是思成的三弟思永，与你同岁，也在清华学堂读书。

　　【梁思永见徽音在打量他，越发腼腆，看了一眼哥哥，低头用微笑来作掩饰。

　　程桂林： （端起一个圆盘子，笑）徽徽来吃点点心，有侬（你）欢喜吃额桂花赤豆糕。

　　徽 音： （摇手）二娘不用忙，刚才在同学家，用了一些子，现在还饱着。

　　【程桂林出。众人依次坐下。

　　林长民： 可借到要的书了?

　　徽 音： 借着了。拣空下来就要看呢。

　　梁思成： （好奇地）是什么书？

　　徽 音： 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一直找不着英文的集子，寻了好久。

　　梁思成：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倒是总有外文书籍过来，以后要什么书，告诉我和思永都成，我们帮忙你找。

　　徽 音： （眼睛亮了亮，露齿一笑）早就听说清华的时新书刊是最多的了，梁二哥肯帮忙我，那可要多谢。

　　【梁思成呵呵笑着。梁启超、林长民饶有兴致地望着小儿女们对话。

　　林长民： 徽徽，我跟梁伯伯还有事情要商量。你领上你新认识的朋友去廊子下坐坐，你们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要说的话。顺便告诉你二娘，今日午饭就开在廊子下。

　　徽 音： （起立）知道，这就去。

　　【三人向林长民和梁启超告辞，一同出。

　　梁启超： （端起茶盏，扇了扇碗盖，喝了一口）徽徽是个极好的孩子。若是宗孟兄有意，我倒是愿意先开个口，为小儿思成求定一门亲事。

　　林长民： （笑）思成这孩子，品性温良、聪慧好学，我也极欢喜。只是我和徽徽向来要求做到友谊的了解，她将来的婚姻由着她自己来决定。

　　梁启超： （呵呵一笑）我所以为理想的婚姻制度是按着我们作上人的阅历，看好一个人，随后介绍给孩子，再由他们来做决定。徽徽难得是我一眼相中的孩子，只是看我家那个傻儿子可否有这个福气。这事你我私下里先交这个底，顺其自然，不必泥定。

　　【林长民点头，与梁启超默契一笑。

　　【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