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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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只有两种爱：一种是相依为命；另一种是两两相忘......
夜已深了,纳兰桢扫过那堆小山般的令书,几乎厌恶的伏在桌上眠去.朦胧间,雪白的羽毛从天而降.飞进屋里的鸽子扑腾着撞上那堆事物,然后轰然倒下的书山把纳兰彻底惊醒.
从密封的丸子里取出消息的字条,纳兰的眼睛亮了.
韩轼,我们又要见面了.
字条在指间化成灰烬,一转眼,屋里空余清风,人走楼空.
"这生意,我们不做."苏隐的笑容很谦和,语调却异常的坚持.
来人也毫不退缩,端是盯着那双眼看了去,冰凉入骨."这单生意,由不得你们接还是不接."少女清脆的呢哝软语,说的话却不那么简单.
"来人,送客."苏隐没有再给少女说话的机会,反手挥袖挡过激射而来的飞刀.一转身就到了少女背后.
啪啪的鼓掌声从后堂传来,"好一招追心,姑娘当真好手艺阿."
挑了帘子的人又一是身劲装.暗红,银蓝,金丝边黑半袖的搭配怎么看都觉得太过绚烂,苏隐嘴角抽搐的问候了一句
您真的是正常人么?当然......不是......
"这任务,我接了."少女的笑容很甜美,少女的动作很自然,她从容的捡起地上闪耀着蓝色光芒的飞刀,吹了一口气拢进袖中.
被观望着的人,只当作没看见般,端起桌上的茶壶,来了个豪饮,一整壶雨前龙井就这么没了,苏隐忍住强烈想抽人的冲动一挥袖,着人引了少女出去.
失败对于阡陌堂是不存在的,可是他的预感如此强烈."你到底想干嘛?"桌上千两一张的银票变色如此没有魅力,以至于苏隐难得认真的看着韩轼的脸.
"不想干吗,游戏么,玩下去就好了."韩轼笑得一贯无辜,"这样的刺杀,根本不可能撼动他分毫的根基的,我只是无聊而已."
平静的往茶壶里添上水,看着苏隐青筋爆跳的面孔,玩味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这任务,我接定了.
"你懂什么?连真相都不知道的人没资格在这教训我."少女怒及,满桌杯盏尽碎.
纳兰桢的表情却很平静,"就算是他杀的又如何,你能杀得了他么?杀不了,为什么自己去送死."
少女轻轻笑了,"哥,你输了,所以你不会承认的.永远不会."
一句话,满盘皆输,一转身,沧海桑田.
"苏隐......我恨你......."一身红衣的男人以无比哀怨的眼神,盯着他,轻轻的念着.在那片红色扑上来之前,苏隐一身冷汗的从梦里吓醒了.
摸黑替自己倒了凉茶压惊,心里那种恐惧却散不开.转念之间,毫不犹豫的披了衣服出门,如果真出事了,那就无法解决了.
等苏隐带着恰好回来拿资料的沈纤雪推开韩轼那座别院的门时,已经晚了.
整个院子没有灯火,也没有人,被褥已经凉了,走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苏隐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又要开始闹腾了.
而现在,那个以无比哀怨的眼神诅咒着副堂主的人,正被阵法困在了去桑山镇的路上.
韩轼幽怨的怀念着苏隐打死不肯给他的地图,一边缓慢的拖着困意向前走.偏偏那阵法精妙,当数次迷路回到原点时.终于,忍耐到了极限.
"天雷招来.我X"伴随着怒吼,霹雳的亮光照亮了一切,瞬间过后,山石开始大面积的崩塌,而罪魁祸首踏着落下的石块御风而行,一脸的惬意.
一路寻去,桑山的路还是远些,和了衣着路旁的树边而卧,一壶酒一捧火又是一夜.
不知怎的念起那人,黑发红眼,夜里瞧去,还真是鬼模鬼样,胆子小些的人,定然着路而逃.那日也是心静,瞧了去,又恋了那眸子.
不是不害怕,只是本能的知道这人没有恶意.那时有茶,虽凉了,香还在.他与旁人不同,大多行走江湖的人,嗜酒的辛辣,他却念茶的悠然.
借一宿地,也无甚言,调了笑,他也不答,专心的喝足,问了路转身又离去.
背影很轻,没练过武,走路却又飘着,那会猜测他是不是修真一路的人,后来才知已是度劫之人.
第二日,暮微,天边却起了焰火,他从火里拽着出来的孩子,只有11岁,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一转眼,家破人亡.
他愕然的怀抱着那个孩子,火里翩然而去的身影分明有些熟悉,只是他不信而已.
"小桢,我要学剑."那个孩子长大了些,就一直央着他,他总说不晚,始终不愿教.
直到她十三岁的生日,他带她回去桑山镇,也不知是巧还是缘,又是一次偶然.他安抚她睡下,然后再送茶而去.
他坐在屋顶,仰着头看星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不知,上一次别离,他着人寻了他的资料,知他是韩家的儿子,做过太子伴读现无官职一路游闲.
"韩轼."他念他的名字,看他迷茫的转过眼问,"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纳兰."
"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为什么不知道."
他占了他身旁的位置,递上温好的茶.韩轼从来不说谢,只是抬手便饮,不知是单纯还是信任.
一夜无言,他不知说什么,有些紧张.韩轼只是困了,就地而眠去而已.
也许碰见的次数太少,无论他花了多少心思假装偶然,韩轼还是不记得他的名字.
每一次见他,他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每一次,纳兰都会好心的告诉他.这几乎成了他们见面必然会说的话.
韩轼好茶,纳兰就遍寻好茶,知道他出门,就一路追去,只为品茶的一刻.
纳兰的剑,本是大开大合一路,教了那个孩子,却走了阴柔之势.他以为是因为女子之身的缘故,可后来看见那怨毒的眼神才知错已成错.
他劝过,那孩子不听,那孩子本有个好听名字,莫芊芊,她不要,硬念成莫殇.
有些事,他守了一辈子的秘,又不知要怎么开口去说起,他知道的,全是不能说的事.
芊芊大些,就不对盘了,吵架吵得厉害,他就避了门去.后来帝一纸令书遣了他去边疆,耳旁清净了却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不肯娶妻,每年得了韩轼的消息就一路奔去,不为别的,看着他会觉得满足些.
这事他瞒得好,以为没人知.芊芊知了又反对得厉害.芊芊执意要报仇,他劝不住,也就随她去了,她不够修行,哪是他对手,可没想到,还是会有刀刃相见的一天.
芊芊的策,他看得明白,他怕出事只能一路跟上.
他自幼无父无母,恩师的收养与教导一生难忘,这是恩师唯一的孩子,他得保全.
再见时,韩轼很悠闲的在喝茶,这里是他和那女子约好交易的地方,桑山茶楼.他来过桑山镇很多次,每次都碰到人,可是他从来不记得他的名字.
迷路的时候,他寻着茶香去,就会一路走到这里.他喜这楼里的茶,品质总是特别好.可今天他搁了钱,端来的茶都难以入口.
于是心情就沉郁下来,静静的也不知道想什么.
"来晚了,等久了吧."推门而入的人,面孔异常很熟悉.漫溢的茶香笼罩在屋子里,让人觉得温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得笑起来,有点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为什么不知道呢?"一样的对话,纳兰的心情变得很明朗.看见韩轼的笑,他觉得轻松了.不,应该说幸福更确切吧.
只是这来得突然的幸福,他能握到什么时候呢?纳兰有些哀伤的想.他没有让哀伤留在脸上,却刻在了心里.
那是二人第一次认真谈话,天南地北,相似的不同的都很多,韩轼没有因为女子的爽约而不快,他是随性之人,对谁而言,亲手去解决一个敌人总比碰见朋友要悲惨些.
韩轼对茶的精通几乎让人忘记他是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人,纳兰忽然想到,他们遇见了七年,从第一次到现在,其实他根本不了解他.
纳兰走过的地方很多,看过的人也很多,他看见韩轼时,心里有些东西滋生了有些湮没了.他视他作生命里的瑰宝,不曾亲近更不敢轻薄.
顺了他的性子,做过一些事,他都知道.绝口不提.
屋顶上,韩轼依旧毫不防备的睡去,夜里凉了,纳兰只能脱下外衣替他批上.念起往事,才知时间浩淼,不过他都没怎么变,看着孩子样的睡颜,很温暖.
第三次见面时,他又迷路了,绕了好大的圈子才从破庙里找到他.
那会月色正好,他笑的迷离,"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纳兰不答,只是从着屋顶晃了晃茶壶,从玄国边境运来的香茶,香雪海.
他鼻子灵动,毫不犹豫的跳下身来追到茶壶身边,一边贪婪的闻着茶香,一边微笑着准备打劫.
"韩轼,我是纳兰."他从他眼前抽走茶壶,然后定定说,他的表情很惊讶,转而变的愉快."我是韩轼."
韩轼只唤他作纳兰,少见的姓,却好听.他资历单纯,韩轼也懒于去茶,他无心加害,所以全心信任.他不知,韩轼即便是不记得他的名,也记得他的影子.
"你来了?"纳兰轻轻的擦着古剑,莫殇贪婪的盯着他身后熟睡的韩轼,那双眼,入了魔一样,所以再也注意不到别人的悲伤.
"让开."莫殇嫌他碍事,挥剑便去,他微一侧就闪过,连袖都未曾沾边.
见状,计上心头.莫殇毫不犹豫错身就往韩轼那刺去,纳兰微惊反手剑相撞.韩轼醒了.
纳兰有些惊讶,他的眼那么清明,仿佛预料到一切,他平静,束手而立,带着些玩味的笑容.
"你是莫家的女儿?"莫殇平静了,若真用心看了去,那眼里,是赴死的决绝.她顶着莫家的名字苟活了这么些年,学了这么久的武,也不过是为今日的报仇雪恨.
韩轼没有任何惧意,他想起老赝的故事,断了翅膀的孩子,那便安心让他去死,即使活下来,又能如何呢?
他忘了纳兰.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所谓的帮手.他手心捏了雷诀,待她出手便念了去.
霹雳的火闪飘荡在手指间,明晃晃的,她跌下屋顶的时候,他没有迟疑,扑出去拽着她的袖.那一刹那,韩轼觉得有什么东西死了,又活过来了.
他停不下咒语,乌云滚滚而来.纳兰抬起头,那是最温柔的笑容.所以,他信了去,错得离谱.
她挣了纳兰的手,落了地,翻身上了屋顶又向他去.纳兰叫她的名字,"芊芊."韩轼突然觉得挺闷的,说不出话的闷.
如果不是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第一道雷火,莫殇闪得很快,倒是纳兰擦了边,袖子上分明是裂口.韩轼一惊,突然想收手了,其实这个女人,杀不杀都无所谓,他知她成不了气.
但是他收不了,九道天雷,一道道落在他们身边."韩轼!"苏隐不知从哪出来,抱着他从屋顶上跌下去了.
刚才他站的位置,坑成巨大的雷坑.他竟在雷落下来,还是浑然不觉.
苏隐的武功并不输于纳兰,他与莫殇一连手,纳兰只顾支应混乱."苏隐..."声音小得连韩轼自己都听不见.
就在苏隐完全与纳兰打成平手的一刹那,莫殇抽手而出,直接奔想韩轼,那一剑,避无可避.
"韩轼!"苏隐和纳兰的声音在雷声里显得特别的不真切,苏隐的剑追着莫殇而去,如果莫殇不收剑,那么必然你死我亡.
而那道天雷,落下时,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纳兰做了什么,就算韩轼怎么想都不记得了.
他被人推开了,很重的力道,避开了剑,也避开了雷.苏隐跌出去,纳兰的剑没伤他,不过一截断袖.莫殇摔得晕过去,石板上没有血,只有灰飞湮灭.
那么干净,干净的,他连恨都没有力气.
他看见他笑,听见他想说的话,却再也见不着这人了.
"韩轼,我是纳兰."第一次见面,他如是说,手里提着的,是隐秀谷产出的紫竹茶,香气四溢.
他总是适时的出现,知道他找不到好的茶喝,然后提着他慕求的极品出现在他面前.
有时会觉得他出现得太偶然,那么恰到好处,晚一日早一天,都不会碰见.他说过很多话,大多不记得了,他讲故事,也会聆听.
忽然,所有的回忆一点一点的重现,清晰并且深刻.不是早该习惯所谓生死么?
大抵是他走得突然,震撼了吧.闭上眼,落在手心的雨,凉意直透了心去.
"苏隐,葬了吧."
"什么?......恩....知道了,那个女子怎么处理?"
"放了,下蛊,随她去,一命换一命,抵了."
"他...写纳兰吧...我只记得这个了...要没东西,就拿屋顶上的茶壶去."
"那不是....不,没什么...我会办好的."
葬了吧,一切归于天地,便是无殇.
"韩轼,你喜茶的什么?"
"一定要有原因么?"
"酒不醉人人自醉,何苦众人皆醉你独醒."
"因为,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吧."
"纳兰,明年,若是花好,我便请你去我泠南的朋友那喝茶吧,他的碧螺春,可是一等一的呢."
"好阿,等春天花开了,我们沿江而下吧."
"你笑得那么诡异做什么?"
"没,哈哈,你这衣服颜色倒还真希奇.也不知怎么染的料子."说着,还挺认真的执起一袖,细细查看.
韩轼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过去,"谁让你侮辱本大爷的审美观的."
"不过你说的这词,倒比苏隐那小子好多了."
"哈哈哈哈,你家副堂也真可怜."
"恩,纳兰,你想吃肉不."他眼睛在黑夜里那么灼然.
纳兰捧着雪白的传信鸽子,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小鸽子眼睛骨碌骨碌的盯着韩轼打转,似乎知道他想什么.
"嘿,我饿了,你去拿点柴火吧."茫然的看着他,由不得纳兰信不信,韩轼已经把他推出去,然后在出门的瞬间,从他坏里夺过鸽子然后迅速的把门扣上.
"......不至于吧."纳兰在某一瞬间是想晕倒的,不过最后被小鸽子用翅膀扇了两耳光还没吃到肉的韩轼也好不了哪去.
后来养成习惯,纳兰除了带上一壶好茶,还习惯带些点心,免得某人又饿了,连鸽子都下毒手.
这些.....都淡了吧.....忘了....就是无殇...情无殇....注定两两相忘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