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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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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天别传---十三君子
风铃镇,月儿初上,天黑透了,没有一户人家有灯火,因为这里的人全部都死了,倾家的人不愿停留在遍布尸体的房屋里面,未曾散尽的枉死冤魂的叫喊即使是冷漠无情的杀人者也是厌恶的。
倾家十三子或坐或卧在隆冬清冷的夜里一色的雪白衣衫,倾家家主背负双手,面前的潭水结了冰,倾二只手一点,冰消水动,冬眠的小鱼迷惑的动了几下游动起来,再一点几朵金色的莲花眨眼间伸出水面,碧色的叶子怯怯的铺展在水面上,倾主情趣盎然的看着金色的莲瓣依次展开,北风呼啸,却一丝一毫也入不了这被隔离的空间,倾二笑了笑。
“二哥,你的控生术越来越好了,连逆天换季也能这么轻易做到了……”倾四趴在倾五怀里,不肯与硬梆梆的冻土做任何接触。
“你若肯多用用功,凭四弟的资质,二哥哪是你的对手?”倾三生了堆火拎了几只雪鸟回来,拔毛掏肠几下子就架上了火。
倾四伸伸舌头,把脸往倾五怀里埋,倾五收拢手臂,往火堆中添了柴火。
“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到底那个是哥哥!”倾九叹了口气,斜倚在石头上擦着他的玲珑剑,目光专注的停留在镜子样的剑身上。
不一会,倾七倾八也回来了,倾七看了一眼不断唤醒草木的倾二向倾主说“都安顿好了,伤了四个,别人还好,只有八弟妹动了胎气,吃了药已经睡下了,十一十二十三在那边看着。”
倾八径直朝火堆走去,没有说话。
一阵子静默。
“还要等什么?!”倾四的声音闷闷的从倾五的怀里传了出来。
倾九擦剑的手停了,花草也不再生长,连烤肉的火苗似乎也颤抖了不再肆无忌惮的乱动,一股焦肉的味道传了出来。
“嚓啷”一声,玲珑剑没入巨石,石头应声裂成两半,倾九铁青着脸,长发在月光下闪动。
“搞什么!吓了我一跳……”倾十(移非伤)轻佻的笑声传来了,月光如洗,映着他原本美貌无双的脸有一丝奇异的妖异,仿佛开到了极致的花下一刻就要马上凋谢了。
“你上哪去了?”倾三无奈的问,倾十最是脱线了,逃命的时候还到处乱逛。
“我去抓蝴蝶了。”倾十亮给他看,果然手指上停了一只硕大的蝶,红翼黑触张合着翅膀,“好看么?”
“嗜血狂蝶!”倾主也不免失色。
倾十嫣红的唇亲了亲蝴蝶薄胎似的翅膀,眉目流转,身体后仰到不可思议的角度,把蝴蝶向上托起,足尖陡的一点,身形即可偏转飞舞起来,倾十善舞,他咯咯的笑了起来,手指一牵,惊乱的蝴蝶乖乖的回到掌心,原来有一根纤细的仿若透明的线绑在蝴蝶的脚上。
“连嗜血狂蝶也用上了,看来我们虚实惑敌重回险地的计策很快就要失效了,他们这是贴了心要倾家灭族!”倾二终于开口说了话,修长的手指垂在两侧,他看着冬夜里的天,肃杀一片。
“倾家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的三国联手追杀?从始祖开始倾家就在西越效忠,哪一代尽是枉死自尽,我们荣华不要,难道也不能还我们自由么?”倾四咬着衣襟,他看着倾五。
倾五不答,他看着倾主。
谁也不动,只有倾十在开得奇怪的小花中舒展身体随着那只蝴蝶舞动,倾家人没有人不喜欢他的舞,天下没有人不喜欢他的舞,倾十的舞就像他的美貌一样是世间最令人惊叹的奇迹。这一代继承“祈天舞”资质的人只有倾十一个。倾主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倾十赤了脚,那脚玲珑小巧,晶莹的近乎透明,和倾十的绰号“醉魂妖子”所透出的迷乱滥情毫不相称。
“正是倾家做的太好了,什么事都做的太对了。”倾主从火中救出快吃不得的雪鸟肉,也不招呼自己兄弟,自己吃了起来。
倾二随着他,手抚在冰晶幻壁上,寒冷透过幻壁传到手上,似乎也冻住了他温柔似水的心,于是他颤抖一下,“是,倾家做的太好了,倾家的强大让他们害怕,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想要自由。”
“历代的战将没有比得过倾姓之人的,正因为如此,西越王宁肯三国联手灭了倾家,倾家是宝刃,三方各怀心思,既然得不到不如毁去,大家方可安心。”字若珠玉,温润动听,像在唱歌,倾十也确实在唱歌了,他唱了《欢情薄》,言笑晏晏,把本来凄迷的曲调唱得不乱不累却依旧动听的很,唱罢,那只蝶在他扶柳似的肩头不动了,像一朵红色单薄花,施施然凑过来吃肉。
“倾家辅佐西越多年,到头来一句乱臣贼子就定了我们灭族的罪,哈!这就是倾家祖先鞠躬尽瘁的下场。”倾九拍了手,喝彩不断。
“我们不能死!”倾五抱着倾四,他舍不得心上人鲜血满身。
“我们不会死……”倾四亲亲他的唇,温柔的笑,狡猾任性都不见了,只有盈盈满满的幸福,随即眼神哀伤下来,“我们又不能不死……”
“不能不死……”倾二凄凉的动了下手指,“说得好,我们可以死,但是倾家绝不能亡族!”
“你们怕么?”倾主吃饱了,凑在潭水边饮水,甘甜温暖,他微笑,二弟的逆天换季的确了得,他分明尝到春天的味道。
“怕?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西越王逼死叔父,上一代害死婶娘,我们怕什么?怕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是他们的狗!比狗还贱的奴隶!”倾九厉声高喝。
“冰牙鉴在手,倾家再也不会受西越王控制了。”倾四握紧了拳,仿佛满手都是无限美好的未来,“再回头怕是永世也翻不了身了,何况我们回不了头!”
“死也不回头!”倾十温柔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何况谁会让我们回去,自由,倾家十代盼望的自由!”他唇上沾了油脂,闪闪的发着光亮,又咬下一口肉,白森森的牙却像恶鬼一般。
“怕死么?”倾主净了脸。
兄弟们都不说话了。
“倾家在西越名声显赫,到我手中,却弃主叛国,带你们出了西越,北烬苦寒,本想西越王感念倾家世代辅佐,放倾家一条生路,但他们不肯,倾家不立国不封帝,遁世而居,他们不肯,山穷水尽!战,唯死方休!”
“战!”倾二目光如炬,“唯死他们才可安心……”
倾家家主笑了,倾二笑了,倾十笑了,连最不善笑的倾十也笑了。
倾四和倾五对望,含情不语。
倾八立了起来说,“我去看看她。”她自然是指八弟妹。
夹龙谷。
“这帮是人么?跑得这么快,马队都追不上!将军!”
“人?也许是,也许不是,你见过谁能动动手指就能移山开河?”
“我听说倾家都是神族后代,将军,咱们追杀神族会不会……会不会遭天谴?”
“瞎说什么?!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小心我斩了你!”提马向前,飞羽将军皱紧了眉头。
霁雪初停,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多风阴寒的北烬,今天意外的没有刮风,太阳很大也很温暖,给人一种回到春天的错觉,只有口鼻呼出的气化成白雾的事不断提醒着冬天的事实。
西越王宫正堂上抛下了军令,飞羽将军受命追杀倾氏一族,倾家几世良臣,一夜间闯宫叛国,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昨夜帝都使者带来一箱红色的蝴蝶,只说这些蝴蝶能找到请家人,果然,天将亮就找到了几堆尚有余温的篝火,只是那些蝴蝶死了,一个士兵好奇去摸却惨叫一声全身立刻变小,直至皮薄骨突成了具干巴巴的僵尸,手下的蝴蝶红得更艳,活了过来,扑楞楞飞走了。
飞羽将军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传说,“嗜血狂蝶!”他几乎大叫起来,是了,这世上怎会有红色的蝴蝶,传说中只有圣战中才有这种阴邪的怪物。
“我们?我们是奴隶,是西越王手中剑,他让杀就杀。”猫儿样的人蜷在他身上,光滑的丝样的皮肤,“只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骄傲,倾家人不愿任人宰割!”
倾十的话又在耳边,那琉璃样易碎春水样温情却刚烈无双的妖精,因为这样,倾家每代才只允许一名族人入仕么?动乱时的屏障,太平盛世时的玩物。
神?世人渴望力量,但若有人真能只手开天辟地了,只会被当成怪物妖孽!倾二的手只翻了几下就削平了整座王岭山,激流湍滩无数的车川河竟也逆流才让他们轻易闯过边疆一路入了北烬,多么可怕的力量,那个温柔的一说话就脸红的成天看星星沉默不语的倾二?
不知西越王用什么说动了南华,东陵,多年的宿敌一夜间恩仇尽去联手调动大军追杀不过白人的倾氏一族!
可笑!
碧华驹突然仰起,飞羽揽住缰绳,辛好他武义好险险的压下坐骑,雪地里站了个人,白衣上一圈耀眼的银狐毛,柔亮的黑发长及足腂,纤细的手指点在自己红艳的唇上,那唇撇着不知在想什么,歪着头,有一股沧桑历尽后的纯粹的天真,岁月尽褪后完整无欲的美丽。
“阿十?!”飞羽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怎么光着脚?”
倾十仿佛刚发现飞羽的存在,冰晶冷玉样的眼立即笑得弯弯,又看看自己的脚,脚尖抬起,十个脚趾动了动,一只红色的蝴蝶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他的肩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倾十低着头颇为懊恼的说“嗯,昨天跑得太急跑丢了……”
“你……”飞羽撇过头,倾十美丽的眼是一种无法根除的魔咒,“你怎么还是这样糊里糊涂的,以后……以后怎么照顾自己……”
“飞羽不再照顾阿十了么?”吃惊的瞪大了眼,红唇一抿,笑得讽刺。
“我?……”飞羽叹了口气,“我不抓你,阿十你快走,快走!”
“啊呀!还是飞羽对我最好。”阿十拍了手,笑得花枝乱颤,“昨天见了韩霄二话不说就砍我呢。”
韩霄昨夜被抬了回来,身体裂成了几块。
“什么?韩……韩霄是你杀的?”飞羽倒吸口冷气,韩霄乃西越第一武将,一身神力天下无人能及,面前柔弱无骨的倾十竟然毫发无伤将他裂体而毙!“阿十你会武功?”
“武功?不会,那东西太难看了,我只爱唱歌跳舞。”倾十收身做了个起舞的姿势。
飞羽松了口气,心想这样纤弱的倾十怎么会杀人,怕是见了血也要被吓到了。
“不过,韩霄是我杀的。”倾十的笑更深,眼睛却是冰冷的,他的眼睛分明是明媚的颜色,却同时有一股铁刃样的光芒,阴冷的像见到鲜血的蛇。
飞羽打了个寒颤,倾家自古都是美人窝,倾十是倾家第一美人,倾十的倾国一笑英雄帝王尽折腰,谁能抵抗的了,他突然转过头,咬着牙说,“阿十你走,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喜欢你,我……”
“呵呵……”倾十大笑,“飞羽飞羽,你真是傻瓜,你喜欢我,我便要喜欢你么?你当我跟谁上床就喜欢上谁,那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跟我上床的人多了,我爱的了这么多么?”
倾十舔了舔手指尖,俏生生的模样像只灵动的猫。
“阿十!”飞羽愣了,心疼痛起来。
“嘘!”倾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横走几步,捧了堆雪又吹散开来,“倾家世受功勋,实则几代为奴,到我们这一代已是怨怒久积了,家主带我们兄弟十三人苦心孤诣求的不过是自由而已,要想挣破罗网又怎么不付出代价,只要用得着,跟谁上床都无所谓,只是我谁也不爱,包括你飞羽将军在内……”
飞羽虎目微敛,“我……知道。”
“你知?”倾十眨着眼,好生惊讶,他听到了天底下最神奇的笑话,“你知还放我走?”飞羽苦笑,“枕边人想些什么我是猜不出,但连是否真心都看不出来就是白痴了,可我不忍看你死,出帝都之时我就想好了,我不知倾家欠了西越皇族什么,也不知西越王为何非要赶尽杀绝,我只问自己的心,飞羽自十二岁从军,二十年来保家卫国没有一件不为西越,我只任性这一次了。”调转马头,他跑得太快,大队人马被落在后面,“我替你挡住追兵,阿十你再厉害也杀不了这么多人……”
“傻子!”飞羽去了,韧情丝绕在指尖竟未出手,倾主说得对,虽说自己多情知名帝都遍知,自己却从未爱过,倾主向来看的清楚,所以才让倾二、倾四、倾十一、倾十三排布血阵,倾十三、倾十二护阵,倾三、倾六阻南华,倾九、倾七、倾八阻兵力最足的东陵,却只派了自己拦住西越军,他只说一句,飞羽将军情网深陷,十弟一人足矣。
武艺并非最好,却一人阻挡十万大军,有趣。
两个时辰后,“移形换影”阵。
不知别人怎么样了?倾四倾五那一对活宝,一个整天唧唧喳喳一个十年不说一句话的闷葫芦,还说要天长地久,终于逼得大哥用最后一招了,别人不知道,倾家人都清除的很,从西越国境到这里倾家已然到了极限了,西越王,这便是无情帝王,爱上别人的始祖可曾后悔连累自己的子孙后代?
血,艳丽的铺在地上,开放,润开大片的积雪。
“果然是天生尤物!”尖锐的枪尖逼得倾十抬起头来,他早找了块大石坐着,手指上细丝绕来绕去,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绕的他心烦,可他笑了,他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美。
果然马背上的人慌了神,于是那颗人头便落了地,身体过了会才栽倒,马惊了跑出去老远。
赶上来的士卒一片喧哗,退出丈余,面前是天下无双的美人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第一滩血是飞羽的。
“傻子!”莫名的倾十心抖动一下,不痛,倒有些痒,飞羽唇边带笑,倾十不知那是为了什么,死结打开了,韧情丝就这点不好,还有得他累了,抬头看了看太阳只偏了那么一点点,倾十抿唇,站了起来,他越是笑,士卒退的越远,他有些不高兴了,平时若有人见了他的笑,哪个不上了巴巴的凑合?然后更加的不高兴了,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不痛快,怎么越想笑?
飞羽……
韧情丝动,倾十在北烬霁雪的碧色天空下舞动起来,那舞名为《恨别离》。
倾主合了眼,倾家的老弱妇孺全站在血圈内,倾二腕子上裹了伤药,面色惨白,倾十一也是,他们在红血上小心的洒上一层血。
这里是夹龙谷的腹地,对面是摩天峰。积雪终年不化……一个很好的葬身之地,入口只有一个,只要守住入口谁也出不去。
“爹!”碎花短衣的小女孩往前跑了一步,却被拉了回来。
倾主没有回头,六个人分成三个方向跃上峡口,法力已复,这种高度,轻身飞跃之术根本不在话下。
是的,他们是妖孽。
几只红色的蝶飞了过来,红色的,想在白雪地里看不见都难。
倾十杀了大片人马,第四次冲锋下来,他的白衣都成了红色,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来,手指麻木几乎抬不起来,韧情丝轻飘飘的开始还能伸得出数丈,现在也只能防的了几尺了。
韩霄之弟韩盟的尸体在一边,面前是更多的士卒,领头的学的乖了,躲在后面让士卒上阵,耗他的体力,哼!早料到了,太阳将近正午,倾十恨不得死了,他最怕死的难看,今生是不行了。
“倾十,哈!投降吧,念在你我旧情的份上给你个全尸!”明惊剑的声音。
西越人都死光了?连无能的国舅也派出来了?
自己杀了多少了?好像都很眼熟,没数过,戏还得演下去,曲未终,唱曲的人不能谢场。
于是他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大叫,“要想追倾家就先杀了我!”
“哈哈,小十,我还当你多识时务,原来也是个死心眼,不怕告诉你,主上派的人早就追上倾家余党了,摩天涯是不是?倾家完了,小十啊,你这般模样,爷,舍不得你,爷向圣上请旨,往后跟了爷如何?”
“放屁!”恶心死了,老不死的还色心不死。
留了最后一分气力,韧情丝暴涨,围兵大惊后撤。
机不可失,也顾不得要了明惊剑的命,飞也似的朝摩天涯去了。
倾十的兄弟们等在那里,等着他一起死,掠了起来,伸手一抄,飞羽的人头抱在怀里,飞羽,怎么说你也是第一个为我死的男人,值得跟我倾十共死,亲了亲他还温暖的唇,倾十笑了,他爱笑,这一笑染满了血,满目的红,漫天地的雪白晶莹,这是他这一世笑得最好看的一次。
几只觅食的大鹰被惊了,尖啸着入了天,方才静悄悄的摩天涯震动几下,大队人马江浙里围城了铁桶,搭箭弯弓,不知多少点寒光指向前面六个人。
谷中分明有哭叫的孩子。
倾家家主默然不动,像一尊雕像,白玉的像,他看着自己的脚尖。
黑马上前一带,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光,马上是位老将,横枪在手,拱了拱手,“南华右将军江在天见过倾氏家主。”
第一批人马来的是南华么?果然分兵两路了吧,南华君王狡猾多计出了名也是难怪了。
见倾主不答,只好又说“久闻倾家家主睿智,我主听闻倾家遭难,特遣末将来接,请倾主移架南华,国主定然会保倾家上下安然。”
倾主点了点头,说“一臣不事二主。”理由连自己也觉得好笑。
江在天愣了一下,又说“倾家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倾主还是为子孙考虑一下吧!”
“江将军,倾氏侍奉西越王多朝天子,尚有横祸,转而赴南华,将军如何能保国主日后不对倾家起异?那么一二十年之后再亡族的命运,将军觉得有什么不同呢?”
江在天哑口无言。
说话间东陵,西越大军已到,还有另外的一路南华军。
江在天劝降不成,忙退回自家营地,赶来的东陵西越大将却疑惑的看了看江在天两眼。
江在天眉目一转,说“倾家背主忘恩,天下得而诛之,今日这里就是倾家灭族之地,倾主你还有社么好说!”
西越大将殷至渊上前说“倾主,主上有令,只要倾主回心转意,一切好商量。”
“做梦!”倾九在战圈中大叫,玲珑剑一挥,立毙数十人。
殷至渊冷笑,“倾主,不如这样,倾主交出冰牙鉴,我放倾氏妇孺如何?”
“带他们回去为奴作婢?休想!”倾四赖在倾五身上瞪了眼。
殷至渊调回马头,“弓箭手,倾家十三子一个不留!”
“哎呀,怎么?不是灭族么?”倾三叫了起来。
殷至渊冷笑,“倾家人杰辈出,国主怎么会舍得,只要少了你们,剩下的人还不乖乖听命?”
“混账!”倾主动怒,他抬起眼,目光中少见的狠戾,倾家六子各自亮出拿手兵刃,护住四方极地,倾主手臂侧身,陡然间竟凭空多了件丈长的东西,净若宝玉,明耀如镜似的细长棍子,两端却尖尖的攒着两点冷光。
“冰牙鉴!”
“冰牙鉴在手,天下谁人争锋?倾氏族人唯战而死,决不言悔!”
倾十二挑了挑眉,目光一扫定在了害死叔父帮凶的殷至渊身上,“你是我的!”
倾十二倾十三倾四倾五一跃而起。
倾二坐在原地,十根手指方才已经被他一一扎破,沾了血,他开始在手背上画上血符,几个人围着他乍开乍合,分毫不让,他们动作迅速,几个来回已经将为首的战将绕入圈内,弓箭手投鼠忌器,蓄而不发。
“杀首将!”倾主大叫。
“挡住他们!”明惊剑大惊,纤细的倾家人竟要遍杀敌将以求生机么,百年来以善出美人而出名的倾家,杀起人来竟无人能档。
不止是他,连惯于沙场的江在天也吃了一惊,这是困兽是蛟龙,他连接倾四倾五双刀,马一挫身的功夫,这两个清秀的少年竟连砍十四刀,手臂大腿都见了红。
好快的刀!
忙后退,士卒连番攻上,倾家十三子毕竟只有十三个!能战多久,身后是更早动手的倾十,这倾家第一美人,怕也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了,南华皇后艳绝后宫竟也不及这倾十半分。
战马一跳,江在天一惊,大地在抖动。
倾四落地不稳被倾五一把抱住,战将得了空纷纷退回,摩天涯上什么东西晶亮晶亮的闪动几下。
江在天心中一寒,数十万战马马踏北原冻土,莫非?!!
“雪崩!”
倾主闻言,身形一颤,飞身跃起,往谷中而去。
一支羽箭尖啸一声没入身体,弓弦在江在天手中抖动,似在吃惊似在害怕,倾主载到在地,五人战形顿失和谐。
江在天分明看到五人当中盘膝而坐面目不清的少年微笑一下,那少年面容苍白,仿佛大病未愈,一双深渊似的眼睛波澜不惊,天地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红尘万丈都与他无缘,他只是过客,不沾半点尘埃。
“相信么?这一切都是命。”江在天本应听不见,可那轻柔感伤的声音却在脑袋里硬生生一个字一个字的长了出来。
“大哥!”倾主撑起身体,大地在抖动,谷中是倾家全族,再往前就是忘川了,他们本想拖住追兵让家人过河吧?人算不如天算,雪崩了,谁能在寒雪下生存,何况那只是容易受惊的妇孺!
“大哥!”倾十飞身挡住,这倾国的美人只为兄弟争得片刻生机,弓箭手都愣了,仿佛刚刚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他咳了一声,突然仰天长啸,“叠花在手,香馥无度!”声达九天,音传百里。
倾二拈手而动,左合右张叠在一起。
“月华无声,击耳在侧……”倾主艰难的念着。
“哼,都什么时候了,还念诗!”楚摩多嗤之以鼻,方才的一番箭矢连伤九人,剩下倾五,倾十二,倾九,倾二,谷中大雪依然覆住了倾氏族人,亲人在眼前罹难,倾家十三子已是心神大失。
“倾家完了!”殷至渊被上血流如柱,强使血勇开了弓,弓满箭搭,心中也是清除血脉伤了,这一箭怕是今生最后一射了,不过能灭倾家,值了!
“莲湖重碧,小楼香始。”倾四笑。
“秋萧漠然,回首语嫣。”倾五抽刀,一刀双命,自尽当场。
殷至渊冷笑,“倾家人果然刚烈!”
“红尘泪尽,相思只短。”十一捂着胸口不断咳血。
“飞龙九炫,行风止殇。”十三接口,他中了三箭,语毕气绝。
“逝水归路,北途渺茫。”十二过去抱住他,头埋在十三的鲜血里。
“月缺云散,佳人何往。”倾三竟拍着拍子,仿佛倚栏押酒。
“落雪无声,红颜皆老。”倾六学着他,大笑,只是他折了腿站不起来了。
“天也无情,冷目千载。”倾七被箭钉在地上,都以为他死了,此刻却突然睁开了眼,唬得旁边的小卒惊叫跌倒,兵器也落了地。
“缘生缘灭,孰人相许?”倾八拍拍他的脸颊,笑着,似乎在说什么时候了还淘气?可倾八的眼中滚了泪,他抱着倾七,自己也动不了了,心口的一掌碎了新脉。
“斗移星转,命付魂托。”倾九是惟一一个站着的,玲珑剑一掷,没入峡谷。
十三个纤细的人眨眼间碾碎于眼前,“勇者无惧”江在天心里突然冒出这四个字来。
“倾家人可劝降,不果,杀!以绝后患!”国主的话犹在耳侧,“可惜啊可惜,倾家绝后世上再没有人动的了冰牙鉴,传说的时代结束了,战神一族灭亡了……”
“来人,弓箭手!”殷至渊挥手,南华铁弓张满“射!”
“芳华尽在,重莲九生。”倾二闭上了眼,将乱世纷争悉数屏退。
殷至渊回朝,带回倾家十三子的尸体,验明正身分毫不差,三国于边境大会分离,冰牙鉴被倾九临死一掷,入了峡谷,三国人马待雪崩后下谷寻找遍寻不果。
“死了?”西越王在王座上,昭和殿一舞天下惊的美人去了,他呼出一口气,“可惜了。”
“你最好忘了他,”西越王从指缝里看着太子,“你是西越太子!”
下了阶,太子慌忙退让,仿佛西越王身上有无数的尖刺。
“再寻冰牙鉴,绝不能落入他国手中!”顿了顿,“酒色乱性啊……”拍了拍长子,微笑,太子颤抖一下又不敢躲开,“不过,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可称“倾国”二字的人了,倾家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