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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他在马车里燃了清淡幽香的香料,甜而稳妥,清而不冽,隐隐的有一股儿雨后茉莉的味道,小把小把的洁白花骨朵,羞羞怯怯,恍如正开在眼前。坐垫亦是柔软,人坐在上头,便像陷下去了一般,虚浮无力,随着马车颠簸,反而一阵想泛倦意。

      我看向那个以脑袋抵着我肩窝的人,长睫颤颤,眼角微垂,面颊上浮着一抹红色,亦是淡淡扫过,较之昨日,已见了很大的起色。谢太医早晨来请过脉,道的是萧文心内乱绪一平,十分病邪便犹如去了三分。

      也不知真的假的……

      我唇边漾出一个轻笑,伸手撩开车帘,外头的橙黄阳光暖暖和煦,透过空隙照到萧文的脸上,眼角犹如金光跃动,马车内的细小微尘四处飘浮,散落,缓缓又缓缓,时间就像慢了下来,积淀着。

      好像小刘村亦是遥远的事情了,今天小花抽泣着来和我告别,埋怨我道:“阿玉,你有男人就忘了姐们了。”我抚了抚她的背,未置一言。可惜这个男人一辈子都要在暗无天日的城府斗争中争权夺势,小刘村的平凡日子对我来说,便如昙花一现,终究还是一个深处的懵懂愿望罢了。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肩上的那只手便紧了紧,他闭着眼说道:“你可后悔了?”我开口欲言,只听他又道:“朕不准你后悔。”

      朕,不准。

      我沉默,一面放下了帘子,一面用五指轻骚着他的发间,问道:“我离宫这一月,平西王那边可有动静?”

      他轻哼了一声,顺从地蹭了蹭我的掌心,说道:“朕也不准你提他。”

      我和了一句,“皇上好生霸道。”

      良久,他又回道:“没甚么动静。”说着,以宽大的手掌包裹住我正在捉弄他的五指,“皇后可是在勾引朕?”

      淫君,着实是个淫君啊……

      我轻挑眉稍,揶揄道:“皇上可是要白日宣淫?”

      他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言语暧昧,“既然皇后钟意晚上,咱们天黑之后再行事便是。”

      我脸色一红,再瞧他双眼眼角潮红,掩不住地惬意和风流。自是想压他一压,将手慢慢地抽出来,说道:“想必陈妃和众妃嫔们这一月来也是冷清寂寞的久了,皇上一个宫一个宫的宠幸过去,才不算辜负了如花美眷。”

      他闷笑一声,肩膀轻轻抽搐,勾过手臂将我搂在怀里,“你吃醋了?”

      我装作冷面答道:“本宫向来不吃任何人的醋。”

      “自是如此,是为夫酸倒了牙。”他温情满怀,称了为夫二字,便显出几许温柔来。缓声轻道:“为夫不喜欢你提杜明奚。”

      他凤眸微吊,薄唇微勾,除却面上仍浮着一丝憔悴病态,竟是藏也藏不住的春风得意。我看着他的模样,心头却涌上一丝愧疚,我欠了杜明奚一次人情,一条命。

      当年陈娴还是陈家的大小姐,而我,仍打着“不醉翁”的名号在外头把酒言欢,快意风流。那日,萧文将他的所有计划全盘脱出,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被他这般的利用和算计,我心头自是一阵儿难过悲哀。正醉醺醺地在桥上走着,忽然之间便从我的旁侧窜出个人来,一把将我推入了河里。

      自那次湖心亭一遇,陈娴便已芳心暗许。却不想这心许之人竟有断袖的癖好。于是便一直寻着机会断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犹记我落水生病后的第三天,萧文来府中看我。爹爹自看穿他的心思后,明面上不予拒绝,暗地里却防范着我俩的见面。他这次来,想必费了一番周折。

      他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手心手背轻轻贴了一下,口中讥讽道:“你福气不浅,落水都有统军大人的儿子来救你。”我呵呵傻笑,“傻人有傻福,你怎会明白。”

      他微扫我一眼,眉目冷淡了下去,“你始终不听我的,下场只会如此。”

      “听你的如何,只是又落入你设下的圈套罢了。”我偏过了头,刻意不愿去看他。

      房间里一会儿无言,他突然叹口气,心内踌躇几分。

      “那次是我鲁莽,我再不提了。”

      “不提?!”我转头睨视他,手肘微支起上身道,“已经不能不提了!你本不该说,说了收回,便是把你我多年的情义踏在脚下,把我的一身赤骨踏在脚下。”我说得义愤填膺,几乎快接不上气来。“长乐的牺牲我不会视若无睹。既然你已布好了这盘棋,我就陪你下下去。”

      他看着我,眼中生出几分动容,也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下竟无措起来,“你莫顾及太多,以后的事以后说。”说罢,轻轻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本想多几时陪你,可实在不可多待。”

      我轻哼一声,翻过身去。只闻微微一些声音,知晓他应该走了,心里不由得泛上几许烦闷。门外头玉珠急冲冲地冲了进来,喜滋滋地看着我道:“小姐,杜府那边过来提亲了!”

      杜明奚,正是那个将我从生死一线轻轻拉过来的统军大人的儿子。

      爹爹为了斩断我和萧文之间的联系,未经我的首肯,便允诺了这门亲事。

      后来京都一直有个供人谈资的笑话——因为凤家小姐竟悔了婚入了宫去。

      似乎觉察到我的走神,他轻轻凑上唇噬咬我的耳垂,含糊不清说道:“也不准对他有愧。”说罢,一只手伸上来合在了我的胸口上,五指微收。

      我一时情迷,微吟了一声,“墨枢。”

      ————————————————————————
      小路子跟我说,这一月来,萧文一直对外宣称皇后抱恙,拒绝访客。

      后宫里的众嫔妃便也一直以为我一直在明辉堂里安心养病。

      我轻“嗯”了一声,由小路子扶进了明辉堂,院里早便跪了一地的人,齐声喊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罢。”我眉眼微垂,轻抬了手。

      顿了顿,给了一个下马威,“你们伺候本宫也不少日子了,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也该知道了,本宫离宫的这一事儿,若是有谁敢声张出去,你们顶上的这颗脑袋本宫可就保不住了。”

      小路子在旁和了一句,“你们听见了没?”

      下面齐声应道:“奴才明白。”

      我微微颔首,鸯儿起身走到我旁边,将我扶进了堂内。

      她在我耳侧轻道:“还以为你有多倔,如今还不是乖乖回来了。”

      我笑了一笑,念道:“为难啊为难。”

      她“扑哧”一声,掩了嘴,却遮不住一双笑眼弯弯。暗下掐了我一把腰肉,说道:“路上奔波,你先解衣躺一会儿吧。”

      我合衣躺在床上,看着这室内熟悉的摆设与陈列。心下安宁,原来绕了一个大弯仍是绕回来了。屋子里暖意沉沉,我暗想还是这宫里的床褥舒服,过一会儿,便抵不住睡意,梦会周公去了。

      晚些时候,萧文便过来了。一身鸦青软缎,团蝠暗纹。

      我问:“可用过膳了?”

      “随意吃了些。”他轻拂了拂袖子,坐到我面前来,我便注意到他的肩膀旁裂了一道几寸长短的口子,眼神一瞟,扬了扬下巴,“你适才做什么了?”

      他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应该是被树枝挂着了罢。”

      明辉堂里皆是手巧之人,莫说宫女,亦是鸯儿也会无聊时候靠打络子来打发时间。我忽然来了性子,便道:“你脱下来,我给你补一补。”

      他双眸一亮,流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色,一面说:“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事了。”一面却顺从地解了衣裳。

      我穿了针线,仔细一看那条口子正裂在一处暗纹上,思索了一会儿便落了针,实实扎在那鸦青料子上。夜色寂静,他目光柔软的正如一汪水,静静地瞧着我,忽然从我的脸上移开,无意落在了我的小腹上,突然开口,“是有六个月的身子了吧?”

      我轻唔了一声,抬头瞥了他一眼,调笑道:“皇上可是后悔了?”

      他起身一揽将我抱入怀里,两只手臂把我牢牢锁住,右手柔柔地拧着我腰上的肉,问道:“这孩子当真不是我的?”

      我未说话,他的头轻搭在我的肩膀上,细细而缓长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密密麻麻泛了一整片的霞色,“三月春日宴那次,尚德帝在前朝宴请群臣。我在明辉池旁要了你,难道不是那次我播下的种……”

      他语气轻浮,正如那次阳春三月明辉池旁的风,吹得人心思飘荡,心旌摇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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