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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狠扎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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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竟然,睡了这么久。白昼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伸臂,却觉得手臂发麻。骤然顿住所有动作,看着身旁的人,前一夜的记忆呼啸而来。他伸臂的动作有些僵硬收回,看着她,一时无言。
她依旧在睡,平躺着微微偏头,正是向他的方向。她纤长眼睫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如瀑长发散落枕上,越发衬得肌骨晶莹,奇异的宁静与美好。
他缓缓倾身向她,近到可以看清她呼吸间眼睫处的细微颤动。
如此之近,如此平和,如此美好。
他似是受了蛊惑,单手一撑,俯身一吻。温热的唇落在她光洁前额,如羽毛轻柔拂过。这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像是堕入了一个未知的境界,陌生却引人深陷,想要探索得更多。他有些迷眩,却在感受到她身体有些凉时猛然清醒过来。
他撑身而起,仔细看着她,她呼吸平稳,眉心却微微蹙起,脸色苍白如雪。
陷于沉睡中的她,安宁美好,阖上永远冷傲而无限流光的双眸,倒有些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他不由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同样的凉。他恍惚中想起,昨夜她的手,似乎也是有些凉的。
她这是怎么了?
她回到玉家之后遇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再度离开,身后还尾随杀手?
他有些失神地想着。自见到她之后,他满腔怒火,根本就没有平心静气地想过其中关节。现在细想,也许是有人刻意为之,挑准时机对她下手。会是谁?竟然下手如此之狠。
骤然一眼瞥见她皱眉,白昼立刻收回手,这一刻竟然极怕她突然醒来。看着她裹着被子转过身去,他突然长叹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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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因为睡得迟,玉雪箫醒时已近正午。
床前垂落的纱帐极是厚重,外面的光只能朦胧模糊地透过,虽然有些亮,却不刺眼。
她还些迷茫,慢慢坐起,目光一转看到床头整齐叠放着一套浅色女装。
似寒冬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她眸中所有迷糊尽数褪去,只余下冰冷如一弯寒潭。
那一瞬间怒火滔天汹涌而来,似乎随时都能爆裂。而下一刻,她攥紧手指,压下了所有情绪,换上那套衣服,并将原先的衣服随手推到一旁。
她做所有事都平静得过分,眸光明灭间似有冷芒一闪,随即寂灭。
房间里的有一张摇晃的软椅,玉雪箫微微仰头,靠坐在椅上,随着椅子轻微摇晃。她眼眸半阖,心念一动,召唤凉尘。
“你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刻召回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凉尘嘟着嘴,见她靠在摇椅上,便凑上前拉她的手,摇摇晃晃,声音娇软,“雪箫,你下次能不能让我玩痛快点,拜托你啦!”
“我召唤你不是为了这个。”玉雪箫没有动,声音清冷似冰珠坠地。
“啧,好事都不叫我,我就知道。”凉尘自感无趣,一把摔开她的手,自顾自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她身旁。
玉雪箫抿着唇,对她的话全然不理会,曲指轻扣着摇椅的把手,静默如一尊石像。
凉尘的目光在玉雪箫的沉默宁定与周遭全然陌生的一切间来回打转,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诡异,却也说不上来。她抓了抓头发,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遍整个房间,越发得觉得不对劲。她想起了之前的事,又看了看现在的房间,探手去抓玉雪箫的衣袖。
“那个……”
“说。”
“呃,那个,那个,雪箫啊……”凉尘最怕听到她说单字,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呵,你终于发现了。”玉雪箫手一抽,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怎么,还想着玩?”
“哎呀!没,没有啦……”凉尘下意识就抱头一缩,玉雪箫却动都没动。
凉尘偷偷瞄了她一眼,小声道,“我这不是没发现么?”
“你现在发现什么了。”玉雪箫的声音没有起伏,语气是陈述,而不像发问。
“发现,呃,发现……”凉尘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道,“发现你衣服换了!”
玉雪箫手指一缩,连带着摇椅前倾,再猛然一停,她动作突然,凉尘反应不及,砰地一声,被狠狠撞到鼻子。
“哎呀好痛!”她哀嚎一声,抱着椅子立刻退开几步。
“还有呢。”玉雪箫看都不看她一眼,语气依旧是陈述,平静无波。
“还有,还有,”凉尘摸了摸鼻子,颇为郁闷,“还有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觉得是哪里?”玉雪箫再次靠回去,椅子轻晃,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似乎,好像,又看到白昼了啊……”凉尘越说越小声。
“嗯。”玉雪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凉尘摸不着头脑,又瞄了她一眼,呐呐道,“那个,雪箫,其实这套粉色衣衫很适合你的。”
玉雪箫眸光骤然一黯,转眼之间似乎又有寒芒一闪而过,快到来不及分辨清楚,随即便是她的声音响起,依旧无喜无怒道,“为什么?”
“啊?”凉尘愣了一会儿,傻傻地看着她,差点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此刻看不出她的情绪,话又已经出口,只得小心翼翼地继续道,“你以前,不是白色,就是黑色的,看着就很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凉尘又瞄了她一眼,她这会儿正闭着眼睛,摇椅依旧在轻微地晃动着,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凉尘的声音带上了些犹豫,“你穿粉色,很漂亮的。”
“很漂亮?”玉雪箫低声重复了一遍。
“嗯嗯,是的,很漂亮!”凉尘忙不迭地点头。
“呵,原来如此。”
玉雪箫轻笑一声,凉尘却莫名地觉得发冷。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玉雪箫的衣袖,却在伸到一半时缩回,小声道,“你,还好吧……”
“我?我很好。”玉雪箫答得冷淡,“不过是落到之前的境地罢了。”
“呃?”凉尘再度愣住,又打量了下这个房间,困惑道,“白昼么?难道是东夜白家?可是,可是不像啊。”
“根本不是,自然不像。”玉雪箫冷笑道,“这里是魔族。”
凉尘石化当场,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玉雪箫拂袖起身,摇椅猛烈地晃动了下,她衣摆如流线一转而过,似盛开一簇艳色桃花。
“你,呃,雪箫,这,这是为什么?”凉尘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直觉得这一刻的她,艳无双,却分外冷寂。
“呵,魔族之王早已故去,圣女后人,便是魔族的最高统治者。也许将来,还会是魔族首领。”
“啊?”她的话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凉尘再次呆住。
玉雪箫闭了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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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凉尘暴跳,开始捋袖子。
“想打架么?”玉雪箫却是平静无波,“你打得过他?”
“我!”凉尘恨恨跺脚,吼道,“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无能为力,又何必浪费心力。”
“那你回去告诉家主,他,他不可能不管你的!”
“父亲?呵。”玉雪箫轻笑,尾音微扬,却分外的凉,“先是逃婚,再是流言,如今,还加上魔族之事。”
“可是,可是他毕竟是你父亲!”
“他是我父亲?呵,他是玉家的家主,我是他的棋子。”玉雪箫没有丝毫心绪起伏,平静如一潭死水,“不过,如今玉家嫡女这颗棋子,恐怕是不好用了。”
“不会的!”凉尘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你怎么可能是棋子!”
“呵,不会?你不懂。”玉雪箫眼神冰冷,此刻想起了玉家书房里的对话,她默然曲指扣了扣檀木桌,“如果魔族的事被他知道了,也许,我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不过,即使没有魔族的事,我要翻盘,也很难。”
“哼!魔族的事,说到底就是白昼!”凉尘摩拳擦掌,“哼哼,看我怎么教训他!”
凉尘话音未落就转身去翻箱倒柜。
玉雪箫颇为无奈,看着她满房间的东翻西找,还一脸愤愤。她这样子着实可爱,她不由得弯唇而笑。
“啧,我找到了!哼哼!”凉尘一脸兴奋地蹦过来,“雪箫你看!”
玉雪箫早已闭目养眼,听到她的话依旧无动于衷,彻底无视她。
“唉,你真没意思!”凉尘被忽视了自然郁闷,自己去一旁闷头捣鼓去了。
玉雪箫兀自曲指轻轻敲着扶手,却思绪飘飞。若是像她这样,其实也挺好,虽说算不得无忧无虑,但是情绪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理会她时她也不在意,依旧可以随时兴奋起来。只是,分毫都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啊。
“啊哈!我弄出来了!”凉尘兴奋地叫起来,一蹦一跳地奔过来摇她的手臂,“你看你看!”
玉雪箫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难得地怔了怔。
居然是扎小人。亏她想得出来!
凉尘一脸兴奋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做得挺好的?”
她将“白昼”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整体的样子做得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玉雪箫抿唇,极是认真道,“挺好的。”
“哈!我就知道!”凉尘得了表扬,更是开心得很,“我就扎小人!扎死他!哼!”
扎小人。真是好久远的回忆了。
玉雪箫的神情里有几分讥讽之意。
幼时,她曾经偶然撞破了姨娘与庶出子女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扎小人,有母亲的,有大哥的,自然也有她的。她听着他们恶毒的话,曾经害怕地跑回去告诉母亲,满心不安地向她求助。母亲神情平静中带着傲然,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他们的这种招数根本就伤害不了任何人。不过是些背地里发泄的小勾搭罢了,根本不用去理会。那时母亲说,强大的人,不会被这种小小事物击倒。
不过是些无用之物罢了,况且死物也一向伤不得人。真正伤人的东西,呵。
玉雪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目光一瞥,凉尘依旧在扎小人,满脸的愤慨不平,下手极狠。
倒是,蛮可爱的呢。玉雪箫弯了弯唇角。
她做不来这件事,此刻却也觉得看着凉尘这么做,挺温暖的。
凉尘确实是永远都关心着她,也许会是唯一一个,只将她当作玉雪箫,而不是玉家嫡女的了。
玉雪箫单手支颌,忽然觉得,这一刻若是忘记身处何地,倒也是有几分美好的。
她思绪飘飞,自是没注意到此刻门外立了一个人,正默默注视着她。.
正午的阳光里,她的身影半在光影之中,越发显得肌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而她的侧面柔和静好,而那一双璀璨眼眸浸染着温暖柔和的笑,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着的美好。
他停步在门边,单手扶着门框,只是看着她,笑意淡淡,神色温柔。
较远处的凉尘在咕哝,“哼哼,我扎,我扎,我扎扎扎!”
而玉雪箫在微微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笑意清浅,曲指轻扣着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呀,您怎么在这里啊?”一女声惊呼。
白昼蓦然被她一惊,未及喝斥她退下,便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