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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顾良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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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半仙领着胡天赐,算了算方位,往西南方去到汉中。
胡天赐开着奥迪小跑,震得这小城里里外外闲杂人等都来围观,天赐心里得意得很。黄半仙看看罗盘,指着不远处横七竖八地暗巷说:那儿阳气重,你媳妇估摸着在那。
只见那一片儿筒子楼,破破旧旧,楼外头,老少娘们用破床单被套衣服奶罩内裤,挂了连片连片的万国旗,空气里一股混合着随地大小便的尿骚味,和发馊饭菜味。墙上还刷着都贴了好几年的迎接亚运会的各色标语。
胡天赐皱眉道:“黄老头,合着我媳妇是做暗娼的啊。”
黄半仙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倒挺美。”
车开了一半开不进,两人下车来,一路问着顾良缘的名字。一大婶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指着死胡同说:顾三娘在那里头收保护费呢。
且说这顾良缘,自打定亲后,就没消停过。先是五岁头上从树上栽下来,磕破了脸,留了疤,又是初中在镇上念书的时候,跟学校门口跟街头混混聚众斗殴,给学校强制退学了。后来干脆自立门户,纠集了一帮街头混混,干上了古惑仔的买卖。她力大无穷,且相貌狰狞,远近闻名的不能惹,人送外号黑旋风顾三娘。
这一日顾良缘正到暗巷里头收暗娼的保护费,听得外头轰啷啷嗤啦跑车的声音,心说是哪家厨房炒菜爆炸了还是警察围超抓黄怎么的,不能够啊,前些日子刚揍了这边片儿区的所长。正要伸头往外瞧,听得一手下,人唤山鸡哥连滚带爬跑进来说——
“哎妈呀,老大,来了一有钱人说是你男人!”
顾良缘听得,怒发冲冠,哇呀呀呀气得面色发紫,大喝道:“放屁!我还是他大爷!”
说罢就见巷子口,一矮一高,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两人走过来。年老的那个带着个古董民国款式的茶色圆眼镜,山羊胡,佝偻身子拄着拐杖,像是个师爷的模样;年少的那个身长体瘦,面若皎月,唇红齿白,样貌清秀,白衬衫领口微张,翩翩少年郎。于是问山鸡道——哪个说是我男人哇!
山鸡指着那翩翩少年说——就是他!
顾良缘转身照了照镜子,吐口唾沫抹了抹头发,柔声道:还不快把姑爷请上来。
待到胡天赐上来跟顾良缘打了个照面,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全身一个炸毛!这哪里是长得复杂,分明就是一个白日青天的恶鬼!两道横山眉拧巴在一块,一双吃人般凶神恶煞眼,脸上斜着一条褐色大疤。蒜头鼻,血喷大口,满嘴獠牙,身子得有两个人那么粗,穿一身对盘扣的大马褂,活脱脱录像厅里放的清朝女僵尸,还是超重款的。
胡天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跟黄半仙说:黄伯啊,咱们去买一身上好的寿衣给我妈换上吧。
黄半仙连忙拖住了道:孩子,胡家生死存亡可就系在你的身上了!
胡天赐哭丧着脸说:那绝壁不是我亲爹啊。他敢情是推我下火坑救全家啊,他怎么不娶她!
黄半仙心说,你以为怎么会轮到你啊。但是面上还是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尤其说到他妈章秀丽现在这个惨状,胡天赐又哭上了。
顾良缘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见面还没说话先哭上了,不免心中烦躁,把马褂一掀,叫山鸡哥取了长条凳一坐,喝道:“哎哎哎,你们打哪儿来往哪儿去,说是我男人,可有何物证!”
黄半仙这才赶紧招呼过来:“哎呦顾家闺女,这,多少年不见,你咋,又,变得,更……特别了呢……还记得我们家胡天赐吗?隔壁胡家村的,胡建军,你公公,还记得不!。”
说着,从怀里掏出半个梳子。顾良缘一看,哇哈哈哈哈哈仰面长笑,说果真是我未过门的丈夫。说罢也从脖子那大金链底下掏出半个梳子。原来,当初定亲急,没的信物,顾大嫂就把家里的木头梳子一撅,一人一半。
顾良缘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可怜我那娘老子,没等到闺女出嫁就撒手了。”说罢,瞥了一眼那一边的白净主儿:“哎,大好喜事,你哭什么。”
黄半仙连道:“他没见过您这样的媳妇!激动!”
这四周的小混混们忙上前连身道喜,还有人凑着脸说顾大姐,今儿就圆房吧。顾良缘巨掌一拍,把桌子都拍裂了,道:“我呸!当我顾良缘是个什么人!哪能随随便就跟人睡觉!我一黄花大闺女,要明媒正娶,聘礼彩金一个都不能少,风风光光地嫁入胡家。”
黄半仙点头称是,约好了十日后,前来接亲。
顾良缘又道:慢着。
黄半仙跟胡天赐想跑的心又被生生地拉住了。
顾良缘挑着眼睛看着胡天赐道:“天赐啊天赐,你我即将结为夫妻,我怎的见你是不欢喜呢。上次咱们两家结娃娃亲,你不在,这次你人虽然来了,但连个屁都没放。我顾良缘不嫁没有担当,没有气概的男人。”
胡天赐一听喜上眉梢:“不嫁了好,不嫁了我就回去了啊。”
黄半仙赶紧使劲跺了他一脚。
胡天赐想起家里病床上的老娘,又气馁了下去:“那你想要怎么说啊。”
顾良缘说:“入我帮会的人,必须砍了一截左手小拇指,表示对我顾三娘忠贞不二!你是我男人,更要表个衷心。”说罢,身边的山鸡等人,都撩起袖子,把缺了半截小指的左手亮出来。
胡天赐腿都软了,心说我从小到大爹妈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跟你这个活鬼定亲,我还要有血光之灾。
那一旁山鸡等人都准备好了水果刀案板,喊道:“姑爷,这边请!”
胡天赐这打雷都要怕劈着自己的主儿,啥时候见过这仗势,拿着水果刀在小指头上量了又量,横不得拿刀在指甲尖上蹭一蹭。
山鸡冷笑道:“就这胆,还做我们姑爷呢。”
黄半仙在一旁打气道:“天赐啊,想想你那疯癫的娘,想想你那快入狱的爹,想想你以后坐在天桥底下讨饭的日子,拿个破碗到处好爷爷好奶奶赏口饭吃,大冬天拣人家菜叶子吃,夏天身上长疮,哪家姑娘还会看得上你?是半根手指头重要还是荣华富贵重要?”
胡天赐想到钱,想到女人,这才咬足了狠劲,一刀劈下去,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