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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何去何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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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伤势经过数日的疗养伤势已大有好转,太医也道游小姐不必再每日麻烦去陪护。您现下得了清闲,怎的反倒不似奴婢心想的那般安逸了。”蜻蜓一边为夕然拆下发髻,一边嘀咕道。
窗外凉风习习,骚弄着描花的纸窗,瑟瑟声响与蹿动的烛火相映相和。连日的朝夕相处似乎在两人之间构造出了某种微妙的默契,且无需道明,夕然自也知道这默契的来源为何。夕然曾经问过王修,为何荣琔王可以毫无忌惮地留她三人在王宫里居住那么久,毕竟宫墙之内还是有许多不便告人的国是与机密。王修也言之不讳,只说你们三人即使不留在这里,也能各方探听到岐芷要务,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你们留在视线里。
夕然瘪嘴,对,所以现在我每天都要在你身边被监视着。
王修笑着抓起她的手,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
不觉中时至清明,民间自是祭祖郊游,王宫内也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不过碍于三人立场尴尬,就并未出席了。礼后王修邀夕然出外踏青,她也自是应允,便抛下伶仃孤苦的晏氏兄弟独自享乐了。次日夕然暗忖太不仗义,正好祭典的装饰还未完全撤下,便执意拉着两人去游赏御花园。还未走进花圃,便见两排齐整的倒挂柳苗,翠芽新嫩,是前日祭典时新培入土里的。不知是哪位妃嫔,带着一位身穿夹袄臃肿幼小的公主,公主蹲在柳苗旁的土堆中,小心翼翼地打理着含蕊的柳叶。大人们自是在过场之下插了苗便不再理会,但小孩子却是在诚心培育生命。晏承璞觉得有趣,便带头走到了小公主的身边。
那嫔妃见了三人,主动上前行礼。那张面庞已然过了绿鬓朱颜的年纪,后宫的荣华虽锁住了她的成熟自若,却挽留不了芳华流逝。非但如此,她育有一女,周身装扮却是与之难齐的素简。夕然与晏氏身份有别,礼节自是不同,她从晏离身侧走上前,向那位妃嫔与公主都作了揖。离得近了,夕然才察觉她眼中的错愕,四目交集着,夕然从她黝黑的眸中看出仿佛有些隐秘的记忆呼之欲出,但她的态度却难以道明,于是心中波澜壮阔,面上却风清浪平。幸而晏氏受拘于礼节不能直视荣琔王的妃嫔,方才无法觉察她们之间细若丝缕的动静。
晏离那边夕然暂时不愿贸然提起,左右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方才只听了她刚才说自己是唐贵人,除了初遇的客套话继而再未多聊。私下揣度她们仅有的几段对话,也实在猜不出个中有否深意。夕然只好寻了个时机,跑去演晖宫找王修。
“我和少主王爷今日在御花园里赏柳,结果遇到一位带着公主的娘娘,那公主约摸三四岁左右的年纪,那娘娘自称唐贵人,我见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所以有些好奇。”
夕然亦很想问,怎么都有了公主,而且看着年岁也不小,怎么还是贵人。不过这样唐突地问确也失礼,无奈欲言又止。王修见她犹疑嗫嚅,便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可全是拜你所赐。”
“这跟我有什么干系?”夕然喊冤。
“四弟可是因为你才被流放的吧。”
“你什么意思……”
“你们天冢派人潜入四弟身边冒充你给四弟下了个套,然后你和你们四王爷又一道来岐芷作威作福……”
“什么叫作威作福。”夕然脸黑。
“好吧,你们来这澄清虚实,结果父皇盛怒,就降罪娘娘和四弟了。唐贵人本也身居妃位,但因素日与娴妃交好,不仅不避嫌还替她们母子求情,所以也被父皇冷淡了。”
“唐贵人为友请命,证明她身为女子亦有仁义担当,你父皇这样便迁怒与她,未免太凉薄无情了。”
“若这只牵扯到后宫,那妃嫔之间互相扶持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事关国是,你可知就因为你们这个圈套,整个皇室是何等颜面扫地。即便是现在,父皇委曲求全,不也想尽了办法要弥补你们吗。”
“所以你是说我配不上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夕然眉尖微挑,语气也佯作生硬:“可我听着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好,就算我说错话了,我向你赔礼可好?”
“既是赔礼,那可不是嘴上说说便作罢的。”
“那你说如何?”
“要我说……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呢。”
“我何尝欠过你一顿饭。”
“你初摔伤时,想要赶我走不愿吃御膳房送来的药膳,可是我亲自下厨给你重新做了一顿的。现下你的伤可没什么大碍了,劳您下厨一次可还方便?”
王修失笑,“有心无力,我全然不懂烹饪啊。”
“无妨,我在你旁边参观指导,你只消动手便可。”
夕然有意为难王修,也着实为难了他。眼看他笨手拙脚倒腾许久,端出两道隐隐带着焦味的菜来。下了筷味道自是一般,但夕然不抱怨,王修也不开口,两人只是若无其事地吃到盘中只剩黏糊的菜汤。
“早知道不教你做狮子头了,哪有你那样勾芡的。”
“我本就说随便炒两个简单的菜便罢。”王修一脸无辜。
“炒的太简单吃不饱啊。”
“那你现在可饱了吗?”
夕然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王爷,皇上请您和游姑娘去御书房一趟。”荣琔王身边的元铮从外来报。
“我们俩一道?”王修问。
“是的,就只有王爷与姑娘,皇上已经在御书房等了。”
两人面面相觑,毫无头绪为何会这么晚了突然传召。
“许是父皇体谅我在宫内留宿不便,现下我伤愈想叫我回府了罢。你日日操心,父皇定也看在眼里。”
王修的一番话像是一根细小的毛刺,蓦地扎进了她的心口。虽不见血,但也疼的发紧。王修要是离了宫,以后能见他的机会便少了许多;或更有甚者,她们两人无法再有机会跨过那条暧昧的界限,要重新为各自的使命回还却步了。
御书房外,明月高悬。王修走在夕然身畔,看她满面失魂落魄,不由伸手将她依偎入怀。
“我心里乱。”
“我知道。”王修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夕然的发丝,声音也是温柔的,“父皇虽仍对你心怀疑虑,而我却是全然信你的,我们就一起做给他看。”
“荣琔王这般也情有可原,他既愿给我机会让我证明所说非虚,我已经很感激了。我要快些回去了,你也快走吧。”
“好。”王修眼中留恋缱绻,不过他也明白,此时优柔寡断更为坏事。
夕然虎着脸回到长青宫,一进门便开始摔东西,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将眼眸也染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晏承璞和晏离闻声而来,晏承璞见她如此,赶忙冲上前制止。“小姑奶奶,这可是在岐芷啊,你这样一摔,我们如何交代。”
“还要什么交代,反正我孟夕然是再应付不了了,要交代你们就把真的游无刹接来交代吧!”
“到底是怎么了?”
夕然呼吸不定地坐在凳子上抽泣,并不答话。
“我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晏离面容冷峻。
“你不是什么都打听得到吗,你自己去查吧,反正这事我没脸说。请你们先出去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晏离见状虽是不悦,但更不忍再行刺探,便带着旁人离开了。
“哥……”
“去把荣二叫来。”
“哥,这事在岐芷宫中,要是荣二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将元鞂找来,怕是冒险。”
“无妨,元鞂心里定然有数,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