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桑园》落蝶谷主

20、第020章

　　李管事清了清噪子，继续宣布：“其余的绣娘，分别也有一百个铜板的赏钱。”

　　桑青闻言如遭雷击，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桑青觉得自己辜负了师傅的期望，也辜负了自己。所绣的东西，就师傅和自己觉得好，可一到了外面，却是连冯小云的也不如？也许自己真不是当绣娘的料？桑青对自己的绣娘之路也产生了第一次的动摇。

　　桑青望向了明月，她殷切的目光里没有失望，却满满的都是担忧。桑青很快便敛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绪，只是低下头来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大哥和桑榆的束脩已经压得自己和姐姐喘不过气来，自己一朝失利，如何面对他们？

　　赏钱领完，绣娘们就自行散去，回到自己的绣座继续绣花。冯小云瞅着李管事和两个师傅都不在，便得意洋洋地跑到桑青跟前炫耀起来：“真是笑死人了。你之前说谁绣艺差来着？我绣艺再差，也得了个六等，你这么厉害的，怎么竟然连个六等也得不到？”

　　桑青被戳中了痛处，心中有如潮涌，不停地翻腾着，脸上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淡然的说道：“即使你现在升了上去，也不过是四等绣娘，比我还低了一等。经我手绣出的，客人都回过头来指名要找我绣，经你绣出的，客人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绣艺谁优谁劣，还需要争论吗？至于这次评选，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曲折？说不定又来了个李代桃僵？”

　　冯小云气得怒目圆睁，紧攥着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你等着！我回去就让我娘想个法子把你从绣坊踢出去！就等着看你哭！”

　　桑青不再理睬冯小云，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绣着手上的活儿，任凭她再怎么叫嚣也不再理会。

　　等绣娘们一散场，赵氏和明月就急急地找到李管事，将她请到正屋去打听桑青屏风的事。明月一脸不解：“李管事，桑青绣的采桑图，评个三等绰绰有余，按理不应该连个末等也捞不着啊，是不是根本没有选上去？”

　　李管事摇了摇头：“桑青那面屏风，我是看着沈老爷一眼就挑中的，是在入选之列。选完第二天就运入省城。沈老爷亲自带队去的，按理来说，沈老爷亲自挑的，就算有下人敢冒出来做手脚，沈老爷也不可能没发现啊。”

　　赵氏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问道：“会不会是把绣娘们的名字搞混了？”

　　李管事思忖片刻，还是否定了：“绣娘名和屏风名称是连在一起的，就连那张喜纸也是沈老爷亲手所写。沈老爷为人一向公正，况且桑青那屏风是他亲手所选，所以也不可能是搞混了。等我抽空进沈府的时候，再向同去的下人打听打听吧。”

　　话已经至，再猜无益，明月和赵氏也陆续向李管事告辞，回到绣坊继续干活。

　　沈老爷在省城里接了不少的单子，对绣坊深感满意，让下人来通知李管事，当天给绣娘们放个假，所以上午还没有到放工时间，李管事便让她们早早回家了。桑红和桑青早早地回到家里。齐氏看见两个女儿一个脸带喜色，一个郁郁不乐，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听说沈老爷在省城接了很多单子很开心，今天放我们回家歇息。这是我绣屏风拿到的赏钱。”桑红向齐氏上缴了沉甸甸的一两银子的赏钱，桑青也默默地将自己的一百个铜板也递了出去。

　　齐氏有些明白，桑青一向心比天高，样样都求最好，敢情是这次屏风没评上好的等级，所以不开心了。齐氏笑吟吟地赞道：“我家两个闺女就是手儿巧，两个都被挑中了，还得了赏钱，别人家的女儿，不少是连挑都没挑中呢。”

　　“娘，我有些累，我先去睡一会儿。”桑青勉强笑了笑，转身走进房里径接躺到了床上。齐氏有些傻了眼，望了桑红一眼，桑红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

　　桑青伏在床上任凭自己泪流满面。自己就真的绣得这么差劲，连个末等也得不到么？桑青第一次对自己走刺绣的路子产生动摇。

　　赵氏一回到家里，宋平父子就赶紧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桌。赵氏不停地给儿子夹菜，见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美滋滋地开口说道：“我绣的屏风被评了第三等，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

　　宋平立即赞叹起赵氏来：“娘子的绣的东西跟娘子一样好看，外面的人果然是识货的。”

　　怀远闻言也相当开心，连声恭维赵氏：“娘就是心灵手巧，无论绣什么都像活的一样，谁见了都喜欢。”

　　赵氏听了心里甜丝丝的，对着丈夫和儿子撇了撇嘴嗔道：“你们父子俩一样的油嘴滑舌，只捡我喜欢听的话来讲！”

　　怀远笑了笑，忽然想起桑青，便开口问道：“桑青呢，她是第几等？”

　　赵氏叹了一口气：“桑红好歹也评了个五等，可桑青连个末等也没评上。桑青瞧着就挺看重这次评选的，如今得了这个结果，估计伤心得厉害了。”

　　怀远的心沉了一下，那个小女人心心念念就是赚钱，这回受了这样的打击，会不会想不开？

　　吃完饭，桑榆去了上学，桑宝去了张家缫丝。桑红不用上工，齐氏便让桑红看住桑青，其余人到蚕室去摘茧和将熟蚕拾到蚕床。

　　走到门口，怀远遇到吃完午饭去上私塾的桑榆。怀远问道：“桑榆，你二姐没事吧？”

　　桑榆苦着脸：“她一回家就躲进房里不肯出来，连午饭都没吃呢。我们一家人都轮流劝过了，她都不肯出来，我大姐在家里陪着她呢。要不你去看一看她吧。”

　　怀远快步走到聂家。桑红正在绣着手帕，看到怀远来了，打过招呼后，找了个借口躲到外面去望风，顺便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怀远在桑青的房门口，温声叫道：“桑青，我来了。”

　　桑青一动也不动，双目决紧闭，装作没听见。

　　怀远站了半晌，见桑青没有反应，便高声说道：“你不答我，我进来了？”

　　桑青的眼睛骤然睁大，这是自己三姐妹的闺房，让他进来还了得？！桑青慌忙答道：“我累了，在睡觉。”

　　怀远却毫不气馁：“你想要你出来，还是我进来？”

　　这还有得选么？桑青只好硬着头皮从床上爬了起来。几缕头发垂了下来，桑青感觉有些凌乱，便坐在妆台前梳头：“等一等，我梳完头就出来。”

　　怀远扬眉轻笑：“好。”

　　怀远想着桑青还没有吃午饭，便走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后灶里有热水温着一碗玉米糊糊和半碗干豆角。怀远取了筷子，将玉米糊糊和干豆角端到了正屋，搁在桌上。

　　桑青梳好头出来，一眼就望见了那热气腾腾的饭菜，愣了一下。

　　怀远笑着解释道：“是在后灶温着的，我顺手给你拿了过来。桑榆说你还没吃午饭，快过来吃吧。”

　　桑青倚在闺房门口一动也不动，垂眸轻声道：“我不饿。”

　　望着桑青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怀远有些心疼：“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儿，怎么会不饿！来，快过来吃！”

　　桑青摇了摇头：“我真的不饿！”

　　“你的意思要我端过去喂你吗？”怀远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作势要将玉米糊糊端起来。

　　面对着这个咄咄逼人的男人，桑青只好妥协：“不用，我自己过来吃。”

　　桑青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埋头吃起午饭来。

　　一缕没扎好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桑青的眼。怀远伸手想帮她捋到耳背，桑青慌忙侧头避开：“我自己来。”说完，桑青自己将头发捋到了耳背。

　　怀远不以为意，满面含笑问道：“屏风有没有等级，真的这么重要吗？”

　　桑青瞥了怀远一眼：“那考取功名对你来说重要吗？”

　　怀远温柔地笑了笑：“对我而言，不过是赚钱谋生的一种手段罢了，真的没什么重要。如果我考不上，饭照吃，觉照睡，钱照挣。”

　　桑青撇了撇嘴：“你现在说得倒是好听，到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了。只怕你连我还不如。”

　　怀远自嘲地笑了笑，盯着桑青的眼睛：“我从小便心无大志，功名利禄如浮云，一生愿得一人心。我最大的心愿，是护你一世的安稳。”

　　桑青淡声道：“你现在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你又不是富家子弟，读书不为功名，那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怀远轻轻抓起了桑青的手：“你想我考取功名？那你等我三年吗？我挣到功名就回来娶你。”

　　桑青眸中闪过一丝的慌乱，使劲地将手抽回，，却被怀远紧紧地握住了。那灼热的温度缓缓地从指间流入心田。桑青抬眸望了一眼怀远，他的眼中柔情缱绻。

　　桑青的脸霎时就红了，羞涩地低下头来：“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咬你了。”

　　怀远赶紧松开手，焦灼的心开始忐忑起来，桑青会不会因为自己逼得太紧而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