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迷情》云无心L

44、怀的了谁的孩子

　　“宁夜。”父亲的声音沉重而冰冷，让宁夜的心猛地紧缩起来，最让他难过的是，父亲连“孩子”都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父亲是个极其克制的人，即使震怒也不会形于色，这一声已经包含了最深的失望和谴责。

　　宁夜用力攥紧了手，指甲刺进了手心也浑然不觉，父亲接下来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痛了他的心。

　　“宁夜，从小到大，我没有责备过你半句，因为你从来不需要责备，从来不需要我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一直是让我放心的好孩子。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爸爸……我……”宁夜惶然之极，却觉得自己连哀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他像小时候犯错似的抓住父亲的手，颤声喃喃，“爸爸别这样说……”

　　宁浩严厉地审视着他，把桌面上压着的一张纸放进他手里。

　　宁夜疑惑地拿起纸来看，原来是一份医学化验单，上面印着一长串分子式，然后是冗长的医学术语，他看得云里雾里，忽然，他看到最后的确诊：妊娠三到四个月。

　　“我不明白——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迷惑不解地望着父亲，

　　“你真的不知道吗？”

　　宁夜猛地意识到什么，心脏却被一只恐惧的大手狠狠抓住。

　　“这个化验单是你的，宁夜。”父亲声音很轻。

　　宁夜眼前一黑，极度的震惊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不不……这怎么可能？我是男人！”

　　宁浩神色无奈而悲哀，“男人怀孕如今还少见吗，不，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

　　宁夜并非一无所知，现今技术可以让男人孕育孩子这点他还是有常识的，但他向来认为这是畸形的、违法自然规律的做法，是该遭到谴责的。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根本不用猜想，他已经可以确定是谁导致他这样。

　　“我只希望你更说出来，对方是谁？”耳边是父亲冰冷肃怒的声音，“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呵呵，呵呵呵……”宁夜突然笑起来，笑得那样痛苦

　　是谁？——除了那魔鬼、那禁锢他、折磨他、折辱他的魔鬼，还会有谁呢？

　　他可以说出来吗？他现在肚子里怀上了□□他的魔鬼的孩子——这样羞耻的话，能向最尊敬的父亲说出来吗？

　　他宁可去死。

　　沉默道最后，他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啪！父亲的掌掴抽打在他脸上。

　　在宁夜的记忆里，这是父亲第一次打他，后来他才知道，这也是唯一的一次。

　　刹那间泪水盈满了眼眶，可终究没有落下来，他没有再说半个字为自己开罪，咬着唇沉默着，等待着暴风骤雨的拷问和谴责。

　　但宁浩却没有诘责，只是用一种痛苦的失望之极的目光地看着他。

　　宁夜几乎要崩溃了，他情愿父亲用最严厉的语言责骂他、惩罚他，也不愿父亲用这种目光看他。

　　“宁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瞒我，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蒙羞，这是我们宁氏的耻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放过他，但是我绝不会，我会查出是谁，然后让他下地狱，用他的血洗清施加于你身上的耻辱！”

　　“不——！”宁夜颤声痛呼，“爸爸，不是这样的，我不会……”

　　“够了！”父亲沉声断喝，黑瞳如两道深渊，那样冰冷那样陌生，让宁夜不寒而栗。“宁夜，你太让我失望了。”伴随着沉重的叹息，宁浩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了病房。

　　宁夜泥塑木雕般坐着，浑身冰冷，心更冷，脑海里却燃起了熊熊烈焰，半晌，他轻轻张唇，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声地道，“不，爸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绝不会！”

　　宁夜从父亲的警卫长那里调用了一艘“影子”，这是一种隐性护卫舰，体型微小而行进速度极快，而且携带有尖端武器。

　　警卫长诧异地问他要去哪里，并要组织人手护送他去，宁夜拒绝了，还以宁浩将军的名义给警卫长指派了一个虚假的任务，以此支开了警卫长。当然他清楚警卫长很快就会识破并且报告给宁浩，但是不要紧，宁夜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为自己雪清耻辱的时间。

　　宁夜驾驶着“影子”向那座曾遭禁闭的岛屿飞去。他不确定魔鬼是否还在岛上，但那是唯一的线索。“影子”果然迅捷，几个小时后，已经要进入海岛的空域的监控区了。他收起影子的侧翼，将它潜入了海底。

　　躲过了雷达的监测，他的“影子”靠近看海岛，停在上次的海底岩礁群里，然后提着一只小匣子离开了护卫舰，游出了海面。他藏在岩礁后面，观察着巡逻的卫兵，等到两批士兵换岗，稍微松懈的空档，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海底。

　　很快他就找到了魔鬼乘坐的“飞梭”，把匣子里的遥控炸药放进了“飞梭”的引擎里，然后回到岩礁后面躲着，远远地看着、等着。

　　他看到了魔鬼登上了“飞梭”，就在起飞的刹那，他按下了遥控的按钮，轰然一声巨响，飞梭爆炸了，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鲜红的烈焰直冲云霄，仿佛血般耀目，不到一分钟就灰飞烟灭。

　　宁夜看着最后一缕烟雾消散于空中，然后沉入了海底，看回到“影子”的船舱里，启动了护卫舰，离开了海岛区域。

　　他没有回去，驾驶着“影子”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了很久，脑海里全是“飞梭”爆炸的画面。他做到了，魔鬼死了，他亲手杀死的，他实现了对父亲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轻松和快慰，反而又沉又痛？

　　腹部传来了从未有过的痛楚，是有生命的东西在挣扎翻滚牵扯他的身体导致的痛——是魔鬼留在他身体里的种子在生根发芽。

　　于是他彻悟了，这就是魔鬼烙在他身体里的抹不去的痕，哪怕用魔鬼的血来祭奠，难道仍然无法雪的耻辱。

　　在燃油即将耗尽的时候，他终于把护卫舰降落到地面上。这是个陌生的地方，荒凉而宁静，很好，他不想有人打扰，更不想让人找到他。

　　现在，他可以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取下挂在脖子上的蓝晶石，放到唇上亲吻，然后轻轻拆开坠子，剩下一个薄薄的金属片，不慎锋锐，不过足够了。他拿起金属片往一只手腕上割下去，看着嫣红的血喷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地上的黄沙。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攥紧了蓝晶石，缓缓地躺倒在地上，仰望着明净无瑕的苍穹。他微微地笑了，压在心头巨石消失了，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这才是真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