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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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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台阶怎么这么长?”
长孙无华独自走在通往显德殿的台阶之上,第一次感觉走了无数次的台阶会这么长。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使她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从赵国公夫人秦王妃再到太子妃皇后,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她忽然感觉头上的凤冠好重,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看一看上面的台阶。
这绵长的台阶把她的思绪带回了那遥远的过去。
“好!”
大兴城南郊外的教军场上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只见教军场当中一人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绕着教军场跑圈。那匹马是撒开四蹄越跑越快,好似闪电一般,教军场上扬起了一片烟尘。跑着跑着,就见马上那人从背后抽出一枝利箭搭在弓弦之上。只听“嘣”的一声响起,那声音就如同晴空打了一声霹雳。就见那支利箭飞射出去正中场中箭靶的红心。
“好!”
又是一阵叫好之声响起。
那人把马带住,从马上下来,几步走到点将台,单腿跪地,拱手向上奏道:“臣长孙晟操演完毕,情皇上品评!”
隋文帝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好!真不愧是我大隋的霹雳堂英姿是不减当年那!平身赐酒。”
“谢皇上!”长孙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朕听说,你曾在突厥一箭射下两只雕,可有此事?”隋文帝问道。
“却有此事,当初臣作为副使送千金公主和亲突厥沙钵略可汗,在那里臣住了有一年。一次臣和可汗出游,见两只雕在争抢一块肉,臣就一箭两只雕一齐射了下来。”
长孙晟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内侍过来禀报。
“启禀皇上,长孙将军的管家来报,说长孙将军的夫人要生了,请他赶紧回去!”
“哎呦!”隋文帝放下手里的酒杯,笑着说道,“长孙爱卿五十岁得子,真是可喜可贺呀!”
长孙晟微微一笑,“臣倒希望是个女儿。”
“有子有女,才能凑个好字。朕先给你道个喜,祝你心想事成。快回去吧,莫让夫人等急了。”
“微臣告退!”
仁寿元年的长孙晟已经年过五旬,他出身于北魏拓跋氏皇族,是汉化的鲜卑人。五胡乱华时期,鲜卑拓跋氏一族建立了十六国中的代国政权,成为可汗。
代国的第十三位国君拓跋邻,将国人分为八部:纥骨氏、普氏、拔拔氏、达奚氏、伊娄氏、丘敦氏、俟亥氏、以及皇族拓跋氏。期中拔拔氏的统治者是拓跋邻的二哥。拔拔氏一直在代国和北魏的统治时期都占有重要地位,所以在北魏孝文帝改制时期便被赐予了长孙的姓氏。这就是长孙一族的来历。
长孙晟为人聪敏,非常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在北周时期,他作为副使送千金公主去突厥和亲,并在那里居住长达一年之久,将那里的地形摸了个透,回来禀报给了当时还是北周丞相的隋文帝杨坚。以后他又多次出使突厥,并与之作战,为分裂突厥做出了贡献。
长孙晟赶到家里,夫人高氏已然平安生子。
“是个女儿。”
高氏支起身子,颇显吃力地说道。
高氏虽是长孙晟的续弦,但却系出名门,出自北齐皇族。她的祖父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族弟,清河王高岳。父亲是洮州刺史、乐安侯高劢。有名的战神兰陵王高长恭,是高氏的族兄弟,也是我们这位女主角长孙皇后的族舅。
长孙晟抱起裹在襁褓中的女儿,心内一阵激动。他细细的端详着女儿肉肉的小脸,细长的眼缝挺直的鼻梁。因为出生时产道的挤压,头颅显得有些细长。
“给孩子取个名吧。”高氏柔柔地说道。
“就叫无华吧。我不期她这辈子能够大富大贵,只望她这一生朴实无华平安喜乐。”
“对了,夫君。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观世音菩萨拉着她旁边的侍女对我说,‘这个婢女就送给你做女儿吧!’然后他(唐以前的观音为男像)把那侍女往我怀里一推,惊得我一下就醒了。醒了以后,肚子就开始疼了。”
“是这样啊!”长孙晟眨了眨眼睛,说道,“那就再给她取个观音婢的小字吧!”
“谢谢夫君。”
“我能看看妹妹吗?”
清亮的童声在门外响起,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把自己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进来吧!”高氏笑着冲儿子招了招手。
“爹爹。”小男孩冲长孙晟鞠了一个长躬。
长孙晟“嗯”了一声,伸手把小男孩揽在怀里,指着襁褓中的长孙无忧,“无忌,这就是你妹妹。”
长孙无忌看着比父亲手掌大不了多少小妹妹,不免有些失望。
“娘,你不是说等妹妹生出来就能跟我玩了吗她这么小怎么跟我玩呀”
“等她长大了,就可以跟你玩了。”高氏笑着说道。
“她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很快的。”长孙晟说道,“无忌,你现在是哥哥了,做哥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你可记下了?”
“嗯,我记下了。我不但要保护妹妹,还要保护娘,还有爹爹您!”
“真是爹的好儿子!”长孙晟高兴的拍着长孙无忌的肩膀说道。
这一幕都被躲在窗外的长孙无宪看到眼里,他不觉冷哼一声,悄悄离开了高氏的房间。
一个月后的四月十六,是长孙无忧出月的日子。女孩出月按照习俗要推后一天来计算,所以三月十五出生的长孙无忧出月的日子是在四月十六。
这一天来了好多人,都是些达官贵戚,以及他们的家眷。宴席没有设在客厅,而是摆在了西花厅。当高氏抱着孩子在宴会上刚一露面,宾客们便围拢过来一边夸赞着,一边把手里的小金锞子,小挂饰往孩子的小包被里塞。不一会儿就多的塞不下了。甚至还有人拿了胭脂往夫妻俩的脸上抹,抹了满脸的红,引来一阵哄笑。
“恭喜呀!长孙将军。”
随着话音,太子杨广走进里花厅。长孙晟一见急忙上前行礼。
“臣长孙晟见过太子殿下!”
周围的宾客们也都急忙躬身行礼。
杨广伸手把长孙晟拉住,“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
太子杨广是隋文帝杨坚的次子,今年刚刚三十三岁。他十三岁时立为晋王,拜柱国、并州总管,寻授武卫大将军。后来前太子杨勇做事欠妥,使隋文帝失去了对他的信心。于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被废为庶人。不久就立了次子晋王杨广为太子。此时的杨广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一向与长孙晟交好,这次长孙晟的小女做满月他自然一定要来。
“混帐东西,太子殿下来了,为什么不赶紧通禀!”长孙晟假装生气的骂那个看门的小厮。
“不甘他的事,是我不让!”杨广瞧了瞧他的脸,不由笑道,“瞧你这满脸的红,真是抬头见喜呀!”
“同喜同喜!见笑见笑!”
长孙晟尴尬的笑着把杨广请到了上席。宾客们见杨广坐了,这才又纷纷落了坐。高氏抱着孩子来给杨广见礼。杨广从手腕上卸下一串佛珠手串放到婴儿的襁褓上。
“这是洛阳白马寺的高僧送给我的一串开过光的沉香佛珠手串。今天就转送给小侄女了!”
“这怎么使得!”高氏忙要拒绝。“太贵重了!”
“夫人,莫要推辞,不过是串佛珠。”
“太子殿下给的,你就好好收着吧!”长孙晟说道。
“那我就替小女谢谢太子殿下了。”
高氏说完,抱着孩子去了别的桌子敬酒。
她挨桌敬过酒之后,便抱着孩子进了内室。她先是将塞在女儿包被里的小金锞子取了出来,接着就着丫环端来的水,洗掉了脸上的红脂。她的手巾还没放下,就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
“姨姨,我想看看小妹妹。”小男孩轻轻说道,“可以吗”
高氏温和的一笑,对这个孩子添了几分喜欢。
“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二郎。”
“去吧!”
李二郎走到床边,看着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脸上露出一丝欢喜,原来小娃娃是这个样子的。
“我可以摸摸她吗”李二郎转头问高氏。
“可以。”高氏笑了。
李二郎伸出手,在小长孙的小脸上碰
了一下,就急忙缩了回来,脸上露出得逞之后的笑。
“二郎-----!你在哪儿?二郎!”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娘,我在这儿。”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妇人对高氏抱歉的笑笑。
高氏看这妇人身姿丰盈,眼眉深邃,通身透着端庄与大气。
“没关系的,小孩子喜欢小孩子很正常的。”说完却又颇显尴尬的闭了嘴。
那妇人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自我介绍道:“我夫家姓李,娘家姓窦。”
“原来是窦姐姐,失敬失敬。”
这个妇人就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夫人,后来被尊崇为太穆皇后的窦氏。而那个叫李二郎的孩子就是唐朝的第二个皇帝被称为唐太宗的李世民。
“我可以亲亲她吗”李二郎有些得寸进尺。
“胡闹,这可是你长孙伯父的宝贝疙瘩。”窦氏憋着笑,故意板了脸训儿子。
“想亲就亲吧,别听你娘的。”高氏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二郎见有人替他说话,很是开心。他嘟着嘴在小婴儿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他还不知道,他今天亲吻的这个小婴儿在十二年后会成为他的妻子,而三十年后,他们将携手站在一个强大帝国的权利顶峰,接受万众的顶礼膜拜。
李二郎刚刚从她脸上退开,襁褓中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
“你看看,说了叫你不要碰的。”窦氏急忙把儿子拉到一边。
“没关系,没关系。想是尿了吧。这半天了也该换换了。”
高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襁褓,果然尿布已经湿了。窦氏忙走过去帮忙。透过两个大人中间的缝隙,李二郎看见婴儿白嫩嫩的两只小肉腿被提了起来,露出两瓣如白玉粉团般的小屁股。
后来夫妻俩在行闺房之乐时,李世民常拿这个逗趣,结果总是引来长孙无华的一通粉拳。
晚上,李二郎和母亲窦氏回到家里和父亲李渊兴奋地说着那婴儿的事情。当他说到亲吻婴儿的情景时,引的李渊是哈哈大笑。
“臭小子,别的没学会,倒先学会偷香了。”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来报。“启禀大人,有一个书生求见。”
“是谁呀?”
“不认识。”下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过那人说你见了他就明白了。”
“那就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书生走进了客厅。李二郎还想再纠缠父亲,却被李渊制止了。
“爹还有事,你先跟你娘去吧。”
李二郎不情愿的跟着母亲往后堂走去。在经过书生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因为他觉得这书生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书生并不躲避,而是顺着他的目光迎了上过去,给他了一个微笑。
“说吧,你有什么事?”
“刚才那个是令郎吧?”书生答非所问的说道。
“正是。”
“那就对了。”书生兴奋地说道,“我常听人说,国公大人相法异常贵不可言。今日得见果真如此。相法异常者必有贵子,刚又得见令郎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他日弱冠之年,必将济世安民。”
“噢?”书生的话触动了李渊的某根神经。
书生见李渊陷入了沉思,便把手一拱:“学生的话已经说完了,在下就此告辞。”
说完,不待李渊说话,便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书生一走,李渊就后悔了,万一他再把这话说给别人岂不是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想到这儿,李渊急忙叫来了几个心腹。
“去,赶紧把刚才那个书生给我追回来!”
那几个心腹出去好大一会儿,才空着手回来了。据他们说眼见着那个书生出了门,结果追出去却是踪迹全无。
李渊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许天意如此吧!此时他再去回想那个书生,发现除了他说的话记忆犹新以外,至于其余的,就连相貌也记不清了。
李渊神色凝重的回到内室,窦夫人一见便急忙迎了上来。
“夫君,今天想去哪一房,为妻也好早做安排。”
“算了,今天我哪都不去了,就在你这儿歇了。”
说罢,解开衣带脱了外衣在床上坐下。
“我想给二郎还个名字,”李渊忽然说道,他略一沉吟,“就叫世民吧。”
“世民?”
“对,济世安民。”
“夫君认为好,那就改吧!”窦氏笑道。
李渊伸手拉过窦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抚着她的手说道:“你跟了我十几年,一天福都没享过,还让你忙里忙外地照应这一大家子人,真是辛苦你了。”
“夫君说哪里话,你在外面奔波也是不容易的。”窦氏把头靠在李渊的肩膀上轻轻说道。
夫妻俩就这么相偎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李渊说了句天晚了,睡吧,夫妻俩这才躺下。
不久窦氏发出了低沉的鼾声,而李渊的眼睛依旧睁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