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账》司徒朽木

4、十年

　　今天逛得实在太累，早早的躺在床上。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拿起来看一眼。
　　是他加了我的微信，我通过了他的申请。被岁月沉淀的悸动似乎又苏醒
　　小心翼翼地戳进他的朋友圈里看，很神奇的，很空，几乎没有什么。人人都晒着想获得人们艳羡和关注的生活日常。而他只有一条，是很早以前的，大概是高三辍学那年，干干净净的四个字
　　“失之我命。”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以他的成绩和才华原本是应当有着光明的前途和丰富的大学生活。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辍学，我也不清楚。
　　当我问表弟时，他也说不清楚。
　　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去窥视我的朋友圈，于是急急忙忙地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羞耻见不得人的东西。
　　还好，翻完后发现自己平时还挺矜持，除了一些和朋友们出去玩后po的图，也没有什么别的了。
　　“你到家了？”我问道。
　　很快他便回复了我，“嗯”
　　我原本就是个话题废，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发”我先睡了。“
　　“好。”又是一个很简短的回复。
　　休息日也如同打仗一般地度过了，又要迎来打工的工作日。
　　有一批货要拿，姑姑又走不开，于是让我去替她拿一下。
　　我出门打车到车站，联系那人。
　　“欸，好，你就在那等我不要动。我现在立刻过去。”我问清了他的具体位置。
　　正跑过去。这个城市原来这么小，我一转眼就看到了他。
　　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娇俏的女人，很年轻，他抱着一个小孩
　　我的脚突然像被粘在这里，十分沉重。鼻头也微酸。
　　辍学的二十岁的男男女女结婚生子，我在我小学同学里已见惯不惯。
　　可我从未想过他这么年轻，也会早早的，同人结婚。
　　手机铃声响起，我才回过神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磨磨唧唧。”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收到货后立即打车回去。
　　一刻都不敢回头。
　　回到家后，吃饭时和表弟假装不经意的谈到，最近好多小学同学已经结婚生子。
　　他也予以赞同，说着说着谈到了**，我心头一动 。
　　“**的姐姐也怀了孩子，虽然还未结婚。”
　　我恍然，竟然忘了他还有姐姐。整整一天被揪着的心也放松下来。
　　而这个乌龙也让我有了清醒认识，我对于他的执念要比我想象中深得多。
　　暑假快要结束，在深圳的最后一天，我们仨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对了，还有表弟的女票。
　　表弟点了一堆啤酒和烧酒，我也喝了些，他几乎没沾酒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喝酒。”表弟如是道。
　　于是除去他，我们另外三人喝了些，我一直自持酒量不错，便多饮了几杯。
　　慢慢的头也有些晕乎乎，觉得阵阵恶心，跑到外面干呕了一会，便坐在凉凉的长椅上清醒清醒。
　　迷糊中有个人坐在我旁边，递给我一瓶醒酒饮料。
　　我笑了笑，接过来。
　　“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特别是有男生在时，女孩子很容易被占便宜。”他清清凉凉的声音传过来，让我觉得很舒服。头脑却更加的不清醒
　　“你不是男生么？”我开玩笑道。
　　“所以也不要在我面前喝酒。”他说道
　　“你会占我便宜么？”我醉酒后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他沉默了一阵，站起来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你表弟他送女朋友去了。可能没时间顾得上你。”
　　我拉住他的手，“我喜欢你。”
　　“你醉了。”他重复着。
　　“我很胆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害怕拒绝，所以不敢主动。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向你表白，十年，从习惯到深入骨髓，我不想就这样白白错过。”
　　他依旧沉默着，沉默的令我害怕。
　　我想也许他是不喜欢我的，他脸色铁青，眼眶微红，拳头紧攥。
　　我没底气地问道，“你呢？觉得我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你那天在车站看到那个女生了么？”
　　他居然看到我了吗？“嗯。是你姐？”
　　“是**（表弟）同你说的。”他苦笑了一声。“也是，许久未见，你确实是不能认出她的。”
　　“那人不是我姐，而是我女朋友，林巧。”
　　我的脑中轰隆隆地一阵，全身一颤，放开了我拉住他的手。
　　我知道林巧，她从初中开始一直喜欢他，为他做了许多。高中后，我没有再听过她的消息。原来是·····
　　我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抹了抹眼睛，因羞愧和心伤而声线发颤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今晚我说的，请你都忘了罢。我先回去了。”
　　我晃着走到马路边拦车，他扶住我，将我抱入车内。
　　自己也坐了进来。
　　我一直闭着眼，可眼泪却依然止不住。身子也一抽一抽。他在一旁，依旧一言不发。
　　到了之后，我下车便一路跑到门口，却被人拉住。我转头看是他，便奋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劲儿太大。
　　“你现在这样怎么进去？”
　　我冷静下来，对，我哭成这样，脸肯定不能见人。从小到大，只要我一开始哭，脸就会像过敏般的红起来。有一次，在学校被一个男生欺负，哭完后回家，被他看见，另外一天，别人告诉我，他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
　　不过他成绩好所以老师没怎么怪罪他。
　　“你追过来干什么？“看我红脸？
　　我们俩坐下来，待我平复下来。“好了，我可以进去了。你走吧，刚刚是我喝醉失言了。”
　　他拉住我。”那接下来该轮到我失言了。“
　　”你又没喝酒。“我嘟囔道。喝酒真的会壮胆的，平时心理活动统统外现了。
　　“我喜欢你。”他说道，庄重地如同在宣一个誓般。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林巧呢？我忍住没问出口。
　　“那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十年。以前的那些流言也是千真万确。我本打算高考后向你表白，我都打听好了你想在南方升学。”
　　他勾起嘴角，“可你最后去了北方，我在KTV一次醉酒后，和林巧越界了。这也是我辍学的原因。当时林巧怀了我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失之我命”，十年的点点滴滴，仿佛幻灯片般从我眼前划过。
　　“果然是命。”我说。
　　他眼神微晃，拉着我的手依旧没放开。我们一直坐着，直到姑姑打电话来。
　　我们都知道，所以不舍得。过往十年的一切暧昧悸动，在这晚都将划下界限。那些无根飘荡的念想，也将随风而逝。
　　这个少年不能再是我心头的朱砂痣，因为前方的路注定是他人陪伴。
　　我在客厅向姑姑问候了一声即刻便回房，躲进被子里，如同一只鸵鸟。一边啜泣，一边舔舐伤口。
　　另一天，我走了。
　　再也没有回过这座城市。
　　后来，他带着自己的儿子，结婚了，新娘不是林巧。是另一个温婉安静，有些怯生的女孩。
　　我，去了另一个小城镇，也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但在梦里，依旧能见到一个眉目清秀，脸庞微红的少年，和一个低着头的女孩，他们相遇，而后擦肩而过。
　　我知道，我们错过，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我的胆怯，和他的自卑，所造成的必然结局。
　　高三那年，他成绩下滑的厉害，家里也十分不安稳。而我却意外的扶摇直上，长居前列。
　　而我，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仍然一味躲避。
　　原本对家境和未来不自信，而令他骄傲的才华与成绩也如此不堪一击。
　　他当时必定是茫然的，对于未来，对于爱情。
　　两只鸵鸟的相遇，结局的不美好，可想而知，但我依旧心存感激。
　　我们有两个人共有的十年，在被时光封存的十年中，没有被命运戏弄的十年里，我们只属于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