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39、野游

　　和哥哥们叙完话出来，秦好瞧见沈嘉明正百无聊赖的揪着荷花。
　　秦好不由笑道：“哪里来的采花贼，竟折腾我二哥府上的鲜花。”
　　沈嘉明负手悠悠走过来，嬉笑：“我要采也得采你这朵鲜花呀，其他的野花怎么入得我的眼？”
　　秦好啐他：“嬉皮笑脸，什么样子。”
　　沈嘉明伸手摘一朵月季簪她发上，她带着一支黑色的木兰花簪：“我送你的你怎么不带？”
　　秦好道：“簪子这样多，随手捞到哪把便是哪把，哪有特意去拿哪把簪子。”
　　沈嘉明思索道：“可是我见你常带这把。”
　　秦好摸摸脑袋，憨笑道：“是吗，我也不知道，可能它放在比较外边儿吧。”说着又嗔他，“说是你送的，不过就是冬喜帮你买的，你以为我不知吗？”
　　沈嘉明打个哈哈：“下次我帮你买吧，不过买了可得带。”
　　秦好打趣他：“现在钱全在我手里管着，你从我手里支了银子买簪送我带，和我左手买给右手有什么区别？”
　　沈嘉明竟然没想到这回事，他也被问愣住了：“对哦，那你自己买吧，反正钱都在你手里。”
　　秦好抿嘴笑：“我首饰这样多，不需要买了。”
　　笑着便走远了。
　　沈嘉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也说不好，慢慢的追着她。
　　“回府吗？”下人问道。
　　秦好摇摇头。
　　沈嘉明问：“你想去哪里？”
　　秦好说：“反正我们也已经出来了，索性便逛一逛吧。下个月奶奶大寿，我们便逛逛给奶奶的寿礼吧。”
　　沈嘉明了然：“你倒是比我细心。”
　　虽是逛了一回，却没找见合适的，两人打道回府。

　　沈府里是每隔三日要陪老夫人吃一回饭，今日并不是三日之期，所以只需要差人从大厨房拿过来新鲜的菜肉小厨房自己做便行。
　　秦好正在梳妆，却听见外面茉莉呼唤了两声：“姑爷，你往哪儿去？”
　　沈嘉明答了什么也没听清。
　　茉莉进屋道：“姑爷看了会子荷花，一拍脑袋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往府里去了。我问他做什么去，他也不答，说是不必等他了，小姐自己吃就可以了。”
　　秦好点点头：“我知了。”他做什么去？秦好也不太清楚，但多半是佛堂里去。
　　那边厢沈嘉明果然在佛堂，沈老夫人正准备用饭，见他来便嘱咐添一副碗筷。
　　沈嘉明也没多说，先吃饭。桌上三两菜，都是素食，素煎豆腐里的豆腐表皮煎得黄黄的，内里却软和适口，上撒着撕碎的紫苏，香气扑鼻；新摘的空心菜只取嫩叶，热油烹过，碧绿喜人；茄子烧成软羹，又香又糯。
　　饭毕，春华拾掇了碗筷，沈嘉明方道：“奶奶，我今日同秦小妹去了秦府。”
　　沈老夫人眯着眼睛：“什么发现？”
　　“没有发现。”沈嘉明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妥，他们家的荷池极为广阔，假山亦十分高大。普通人家若不是极爱荷花又怎会有那样大的荷池？可秦二一介商人岂懂荷花之雅？秦小妹亦说他只知铜臭，他怎么会真心喜爱荷花？虽然如此，我看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发现。”
　　沈老夫人点点头：“秦家那几个，老的是老狐狸，小的是小狐狸，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叫你发现异常？你能有所发现已是不易。”
　　沈嘉明问道：“要不要夜里叫人去探一探？”
　　沈老夫人摇头：“不必了。秦府看着松松垮垮没什么守备，实际却外松内紧，探不出什么的。我也曾派人去探过，去的人却从来没有回来过。”
　　沈嘉明有些惊讶。
　　沈老夫人叹道：“今日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对手并非常人。还记得你查过的空宅吗？我差人去溧州问了那个刘广，他说那宅子本就是秦福嘱咐他留给秦四回京后住的，理由是距公主府近，宅子里我也让人查看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沈嘉明狠狠砸一拳桌子：“这样一来就全断了！”
　　沈老夫人昏黄的眼睛直视着他：“所幸敌人虽然强大却并非铁板一块，他们的突破口就是秦好，快些拿下秦好，撬开她的嘴，就算她并不知晓秦家兄弟的作为，肯定也知道很多非常有用的信息。”
　　沈嘉明答道：“是。”
　　从佛堂内出来，清凉的夜风也不能让他心里更好过些。奶奶的意思是让秦好怀上他的孩子，可她那样害怕，他怎么能忍心？
　　沈嘉明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起来落不下去。
　　“爷…”冬喜担忧道。
　　沈嘉明摇了摇头：“我没事，回吧。”
　　刚到明园门口，茉莉就迎上来，颇为忧心：“姑爷，你瞧一瞧小姐吧，晚上没吃几口饭便说吃不下了，云往正在劝呢。”
　　沈嘉明走进去，秦好托腮坐在饭桌边，米饭满满的一碗，分明没动几口，菜已经没了热气。
　　沈嘉明撩起下摆，坐在她旁边，嘱咐下人把菜热一热。
　　沈嘉明问秦好：“怎么不吃饭？”
　　秦好低着头，撅着嘴，从眼角里看一眼他，委委屈屈的又低下头：“结亲以来…你还没有让我一个人吃过饭呢。”
　　这一眼既有稚气，又带着娇嗔的风情，斜斜里轻飘飘的一瞟，让沈嘉明突然失了心跳。
　　他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凑在秦好耳边：“下次再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即刻便把你拖上床去可不要怪我，谁叫你自己撩我。”
　　秦好连忙换个凳子坐到他对面去：“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沈嘉明哼一声，坐直身体，正好饭菜重新端上来，他斥道：“吃饭。”
　　秦好连忙扒饭。
　　夜里沈嘉明将秦好报在怀里喃喃道：“真希望你快点长大。”
　　暖暖的气流呼过耳朵，秦好动了动。

　　婚假过后，沈嘉明便开始上朝点卯。他在兵部挂了个闲职，每天都得报个到。点卯后就是个人的时光了。
　　再与沈嘉明的同伴们出游，这次她正大光明的坐了马车。
　　同行的伙伴们笑沈嘉明：“你怎的不陪小嫂子乘马车？”
　　沈嘉明莫名奇妙：“男子出游为何要乘马车？”
　　“那你为何不像上次一样骑马带着她？”
　　沈嘉明摆了摆手：“她太娇气，一会儿嫌马儿快了，一会儿又嫌马儿颠簸，索性让她自己乘马车。”
　　“哦哟哟哟哟～”伙伴们一拥而上，扯衣服的扯衣服，抓头发的抓头发，纷纷大笑道：“这么秀幸福真的好生让人嫉妒！”
　　沈嘉明满身狼狈的钻出来，钻进秦好的马车再也不露头。
　　秦好掀开帘子娇声笑道：“沈嘉明说你们欺负他，他现在很不高兴，命我打道回府。”
　　“哎哟，千万不要。”伙伴们全都拱手告饶，“小嫂子别听他的。”
　　秦好掩唇遮住笑意，故作为难：“我怎么能不听他的呢，他是我的夫君呀，黄英云出嫁从夫，若我不听他的岂不是乱了纲常。”
　　伙伴们无奈，只得又全都拱手向沈嘉明赔礼道：“沈少爷，沈侯爷，沈大人，我们错了！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沈嘉明这才神清气爽，趾高气昂的走出来：“那咱们走吧。”
　　伙伴们咬牙切齿，一人道：“小嫂子可真向着你。”
　　沈嘉明得意洋洋：“她是我娘子当然是向着我，难不成是向着你们？”
　　今日这一行原是沈嘉明在外与他们吃酒，详细的叙述了上次踏青他们走后云好做的美味野食，直把云往的手艺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一群人流着三尺长的哈喇子央求他一定一定要带小嫂子再出来一次，给他们尝尝美味的野食。
　　云往本有些担心人多了她那点儿厨艺不够看的，可沈嘉明安慰她说他们都会带着自家小厮给她打下手，还说他们就是为了好玩，你想，十多个富家子弟嘻嘻哈哈的边玩边吃，图的就是个野趣，真正吃能吃多少东西？
　　云往这才安心。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则塞满了锅碗瓢盆，米面油和各种调料。
　　到了地方，云往倒是不怯场了。她熟悉的指挥着小厮们往下搬东西，搭大灶，生火。先放上一整锅水烧开，她便指挥着人下河捞鱼，谁知道少爷们觉得新鲜，纷纷挽着裤脚跳下河，一时间河里人比鱼多，河水哐当一下变得浑沉沉的，气得云往鼻子都歪了，也不顾尊卑之见了，揪着他们的耳朵一个个捞出来，勒令三五人去上游继续捞，其他人去林子那边猎青，剩下几个捡柴，另几个和她去摘新鲜木耳。
　　沈嘉明咋舌：“云往可真够厉害的。”
　　秦好扬起鼻子，骄傲不已。
　　有人抗议道：“我们人人都有事做，怎么你家姑爷和小姐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太不公平了！”
　　云往唬他道：“你怎么不看看我一个人做了多少事？我家小姐当然不用做啦！再有意见不给你吃饭哦！”
　　那人缩缩脖子，委委屈屈的走了。
　　云生见他们都走了，脱下鞋袜，挽起裤脚，站进浑浊的溪水里。
　　沈嘉明上次听过云往说云生捉鱼极厉害，这会儿便伸长了脖子想看他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儿。
　　秦好推推他：“去给云生帮忙吧。”
　　沈嘉明“嗳”一声，欢快的过去了。
　　云生果然是极厉害的，不多时便揪了一条两指粗的黄鳝出来，看着和蛇一样，叫人害怕。云生揪着它的头在溪石上使劲一摔，那鳝鱼便晕死过去，放进篓子里。
　　沈嘉明眼睛发亮，也脱了鞋袜，撩起衣摆，站进溪水中。
　　云生笑笑，教他翻来石头找螃蟹。
　　溪蟹个头小，最大的也只有拳头大，比他们常吃的海蟹小多了，可是沈嘉明每找到一只都会快乐的惊呼一声，好像个孩子。
　　等云往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大半篓子蟹鳝了，云往非常高兴的放下木耳拿起竹篓摇一摇，欢快道：“我们可以吃荠菜蟹肉馄饨啦！”她指着两人：“你们两个！去摘点荠菜来！”
　　那两人面面相觑，弱弱道：“荠菜是什么菜……”
　　云往眉毛竖起来。
　　秦好站起来，拍拍裙摆：“我去吧，我认得荠菜。”
　　云往脆声道：“好，那你们两个帮忙把螃蟹捣碎，要碎成泥那样的。大块的壳子要捞出来，会扎嘴。”自己倒了面粉在大盆里，就着烧好的热水和面。
　　秦好撩起裙摆，抱着竹筐钻进林子里，却听得后面一片细细嗦嗦的乱响，她回头一看，沈嘉明正撩着下摆站在河边擦脚，挺好的锦衣就这样沦为擦脚布。
　　“你等等我！”沈嘉明嚷道。
　　沈嘉明赶上来后，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识得荠菜？”
　　秦好笑笑：“我在外游学那些年，荠菜也是常吃的。”
　　沈嘉明“哦”一声：“我经常忘记这一点。”沈嘉明认真道，“你能跟我讲一讲你游学遇到过的奇人异事吗？”
　　秦好笑：“那可就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啦。”
　　沈嘉明耍赖：“那随便讲讲嘛。”
　　“好啊。我想想啊。有一回，我们到很南边的一个山区，那里都应该过南姜了，那里好山好水，女儿娇媚，而且是女人家当家作主。”
　　“女人家怎么能当家作主？”
　　“女人家怎么不能当家作主？女人家不仅能当家作主，他们的族长也是女人咧。”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