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笑》八爪鱼

2、（二）

　　初春的季节，仍旧是一派萧索景象。山道两旁的树木，些许抽出些嫩芽来，才算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展昭无心流连这素淡的春景，只拧着眉在山路上飞马急奔。一场春雨把道路浇得泥泞不堪，却也留下了清晰的印记，省去了许多麻烦。展昭顺着马蹄印一路西行，很快就赶到了灵台山下。远远望去，半山腰上隐约可见几座房屋依山而建，周围是一片密林，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他略思忖了片刻，便催马直奔山寨而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山寨门口。

　　展昭临行前已向众人仔细打听过事情的原委。大约两月前，一伙流民途径汲县，见灵台山地势险要，又扼守南北的交通要道，便起了歹心，在山上搭建山寨，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山贼共有三十余人，匪首名作胡大，凶狠强悍，拳脚功夫颇为了得。本地县尉曾带人清剿，哪知却敌不过亡命之徒的拼死反抗，竟然大败而归。知县见这伙山贼只向过路商人敲诈勒索、不曾真的杀人越货，又怕上报实情反倒担上剿匪不力的罪名影响了仕途，索性将此事隐瞒下来，盘算着若是责问下来，便用灵台山乃是与临县的界山、应归两县共同治理的理由搪塞过去。谁料匪徒得寸进尺，这日胡大在县城采买用品时，看中了沈小莲的美貌，竟直接强掳回山寨，这才有了展昭在城门口看到的一幕。

　　所谓山寨，其实甚为简陋，只是一排临时搭建起的木屋，四周用密密的栅栏围出一块空地。栅栏有一人多高，皆是手腕粗细的树枝捆成，被牢牢钉在地上。这会儿，两道厚厚的木门关得严丝合缝，从门内隐隐传来喧闹的人声，里面的人似乎也刚刚回来不久，还未安顿。展昭将马藏在树林中，接着便纵身跃到树上，顺着枝叶的缝隙仔细查看寨中情形。此时雨已渐渐止住，阳光正一点点从云中透射出来，眼见就要放晴。寨内十分空旷，只在一角有几棵参天古树，其余的地方都是一览无余。如此情形下，却是断难隐匿行踪偷偷潜入寨子救人的。院中，一个黝黑的汉子正扭着名不停挣扎的女子向木屋走去，余下的人只站在一旁，猥琐地笑骂着。展昭心知，多耽误一刻，小莲的危险就多一分，如今之计，只能趁贼人尚未防备，突袭进去先镇住众人，再与之周旋，等待援兵到来。若真是震慑不住，少不得厮杀一番，先救出小莲再做计议。展昭想着，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巨阙宝剑，再不犹豫，飘然跳落地上，施展轻功，流星般冲向山寨的大门。

　　来到近前，展昭却不停顿，屏息运气，右掌微翻，推向紧闭的木门，待接触木门的刹那，掌力劲吐，只听“轰”的一声，两道木门应声而破，碎片四下激溅，好不壮观。院中的匪众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惊，纷纷后退，举目张望。一片凌乱的门口，一名俊雅的蓝衣青年手持宝剑立在正中，渊停岳峙，面色平和，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那胡大也不是庸庸之辈，不一刻便稳住了心神。他退后几步，顺手拉过沈小莲挡在身前，又大声吆喝众人聚在自己左右，这才乍着胆子开口叫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灵台山寨撒野？想要命的就赶紧滚下山去，省得爷爷我动手，伤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后生。”他说得本就底气不足，其他人又被展昭的气势所慑，竟没有一人回应，场面顿时冷了下来。几十人都死死盯住站在门口的展昭，不意间都顺了武器护在胸前，全身戒备起来。

　　“展昭！”混着内力送出的声音虽不宏亮，却重重地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嗡嗡作响，待到听清了名字，更是连心都不由得跟着颤了几颤。展昭扫了一眼，见众人已心生怯意，冷冷说道：“既然敢来，难道会怕了你们这干乌合之众！马上放了小莲姑娘，俯首认罪，按律还可从轻发落，否则休怪展某剑下无情。”

　　听到展昭自报名号，胡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险些失手扔掉了钢刀。早几年行走江湖时，就曾听闻南侠的大名，年纪轻轻却后来居上，剑术、轻功、袖箭冠绝天下。而后襄助包大人屡破奇案，又受封御前护卫，赐号“御猫”，声名更是如日中天。不想自己此番作恶却被他碰上，当真倒霉至极。若是被抓回去，免不了牢狱之灾。想到此，他左右瞄了瞄，索性横下一条心，蛮横回道：“展昭，你不过是条官家的走狗，少在这儿大言不惭。我们三十几个弟兄，难道还怕了你一人不成？”他本是想给自己人壮胆，可话中却透着心虚，气势上已然输得一败涂地。

　　展昭嘴角上挑，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冷然说道：“我是怎样的人，岂容你这个无胆匪类说三道四？若你放了小莲姑娘，和展某斗一场，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似你眼下的作为，也不过是个下三烂的江湖败类！”

　　胡大被说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却又无从开口。那沈小莲见有人来救，在胡大身前挣扎得更加剧烈，谁知却提醒了这穷凶极恶的匪徒。胡大立刻举起手中的钢刀，架在沈小莲的脖颈上，出言威胁道：“展昭，你快些弃剑投降，要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妞儿，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展昭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讥诮言道：“真是一群宵小之辈！”说着，呛啷一声还剑入鞘，反手一掷，宝剑伴着破空之声，激射入不远处的一棵千年古树，竟没入一尺有余，剑身稳如磐石，只有鹅黄的剑穗借着余势微微荡起。“一群乌合之众，还不值得巨阙出鞘！”

　　胡大见展昭弃了剑，反倒不知如何是好，终究还是慑于展昭的威名，缓下语气开口求道：“展大侠，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如我放这位姑娘下山去，您也不要再追究今日之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安生日子可好？”

　　“笑话，有了你们，这汲县境内何来的安生？今日，我断不会放过你们这帮凶徒！”

　　“展昭！”胡大恼羞成怒，“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只管家圈养的猫儿，我倒要看看你还真的长了三头六臂不成！”胡大说完，左右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匪众围拢过去，将展昭拿下。